太醫冷著臉道，“這東西宮里可見不著，到外頭轉轉興許能碰上。”

下馬仙又叫大戟，野地里自己就能長出來，可那粉末顯見的不是野生的，那是人研出來做藥使的。

他不愿說破，他來瞧病的，即診出來了，抹點藥就完事了。一個宮女，那么計較干嘛，肯定是長得得人意兒了招人嫉恨了唄。他斜眼細瞧了瞧，果然，臉上雖腫著，五官倒是jing致水靈。“自己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

宮里這些伎倆，防不勝防。主子娘娘們存了壞心思，都是奔著要人命去的。這事在他這里真是小事一樁。

郭謙顧著高興素姑娘不用隨扈，沒想到她是被人坑了。結果太醫三兩句捅明白了，素格又不肯罷休，這下沒法跟那九交待。他心里一轉，“素姑娘，萬歲爺馬上要起駕，這事咱們回來好好查。”

怎么查？等回來什么痕跡都沒了。素格覺得郭謙糊弄她，可萬歲爺馬上要動身，不會為這點子事耽誤。況且郭公公臉上的不高興是明擺著的。

郭謙心里懊惱，這事真要查，出不了這屋子。就三個人，為了什么還不是明明白白？另外兩個他心里有數，一個馬上要出宮，犯不著做這種事，另一個每日眉高眼低的，存的心思誰不知道？

他匆匆趕回去復命，太醫兩袖清風的也走了。留下素格自認倒霉。

那九聽了郭謙的話，道，“那個翠微還真是不大聰明。”他跟翠微那樣微妙的提醒之后，也擔心素格吃虧，所以命人留意她。自然知道翠微找楊章，也從楊章口里知道下馬仙的事。

本來以為這下萬事大吉，素格去不了還能怎樣。

沒想到皇帝對素格的心思這么重，為這個，連前面召見大臣都耽誤了一會子。

郭謙也急，“也不知道素姑娘怎么個想頭，非要跟著去。萬歲爺那頭，定是在路上要把事辦了，回來就直接給封號的。”皇帝的想頭也是明白的，他跟在身邊怎么能瞧不透。

那九蹙眉想了想，壓低聲音道，“只好走一路看一路了。爺的心思咱們得顧到，素姑娘是一定要保全的。”

兩個人為了這次祭典費了不少心，當然差事是一頭，更重要的，是不能讓素格回來就當了娘娘。

“二姑娘我瞧著絕沒有那個意思，非得跟著只能是為了她阿瑪。”那九到底是知道素格秉性的，“攔不住她，只好從那頭想法子。”

郭謙點頭，“只能這么辦了。可我瞧著不像能攔得住，他是把二姑娘當先皇后的影兒了，沒人時自己對著先皇后的小像嘮叨過。”所以皇帝是沒有秘密的，身邊的人無時無刻不在留意他。

那九淡然道，“只要不讓他成事就行，你找楊章去討法子，這男人不成事，跟咱們一樣了，自然就沒想頭了。”

郭謙一聽笑了，“本來已經虛淘空了，廢了這上面的念頭，只怕還能活得久一點。”皇帝跟他也許久沒辦事了，身子骨折騰不起，人也自然就沒那念頭了。

這再加點楊太醫的敗火藥，就跟他們是一模一樣了。到時，就算日日都跟素格一起，也壞不了事。

郭謙跟那九碰完了頭，連忙趕回去伺候皇帝。皇帝在太和殿欽點隨扈的大臣，他趕到時快完事兒了，就在門邊侯著。

到了這會子，天才泛了蟹殼青，蒙蒙的太和殿還舉著燈。午門外車駕排著隊，隨扈的人都靜靜的侍立等著。

一忽兒，就聽靜謐虛無中“啪”一聲急響，聲音又脆又亮，一響之后更加寧靜，隨和便是又兩聲。隊列里的翠微問，“這是什么響動？”松齡道，“是靜鞭，大朝會才能聽見。”翠微點頭，這陣仗實在是帝王才有的威儀，心中更是艷羨。

皇帝從御道行走，后面依仗鹵簿跟隨，御前侍衛分列兩側，后面是穿著團花紅衣，帽頂黃色羽翎子鑾駕儀衛。遙遙一柄黃羅傘昂然飄出來，下面的皇帝昂首闊步，從午門出來上了鑾駕。

皇后帶著嬪妃在午門外目送皇帝走遠，身邊跟著康嬪寧嬪，康嬪拿帕子掖掖嘴角，“聽說這回要把先皇后的靈牌正式入家廟，配享香火。”

還不止這個，因為孝淑睿皇后歿的早，那會子皇帝還是太子，所以葬入了妃陵。如今皇帝的地宮已經修好，這回去，要將孝淑睿皇后遷出來，送到地宮，在那里等待皇帝大歸，長久做伴。

皇后瞅一眼康嬪，道，“先皇后這算是入土為安了，本來我也該去的，只是有了身子忌諱這些個。不然我也想去瞧瞧那萬年吉壤。”

那里，無論她樂意不樂意，將來也是她歸寢之地。她想去瞧瞧地宮，夠不夠地方，三個人在里面擠不擠的慌。

康嬪忙道，“皇后娘娘現在懷的是大夏未來的主子，先皇后再怎樣，也不能沖撞。要我說，這回陣勢太大了些，趕明兒太后，，，”說到這兒，見皇后回頭盯了她一眼，忙啐了兩口，賠笑道，“該打，一時不防竟說禿嚕嘴了。”

皇后抽回目光，望著鑾駕拐過彎往北去了，“也沒這么多計較，要這么的，造辦處竟不該備福板了，不過是個講究。行了，今兒個都累了，都回吧。”她們也是大早就起來，在這里候著送圣駕遠行。不說別人，寧嬪肯定是受不住的，這會兒臉色已經微微發白了。

繞道德勝門往北，御路新灑了黃土，連綿的車隊要行五日，路上駐蹕四晚。

御前的宮女算是優待，松齡跟翠微擠一輛大青圍子車，走騾氣派十足，噠噠的蹄子翻卷起黃土。午門禮炮轟鳴，等她們跟了上去還沒放完。翠微偷偷掀起布簾望著，嘴里艷羨不已。

松齡惦記著素格，浩浩蕩蕩的人馬里，也不知道她跟上來沒有。方才想跟郭公公打聽，見他一直不得閑兒，只好等到了行在再說。

見翠微那興奮勁兒，松齡心里干笑一聲，坐車是件苦差事，每日在車里一連顛五六個時辰，人都要吐了，哪里還有心思去瞧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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