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拾利索了,車隊繼續啟程。
車子里籠了火盆,毛皮子把車廂包得嚴嚴實實,外頭凍成冰,里頭也有一團暖意。
大福晉端了盞奶茶飲,喝了一會兒,再出一會兒神,伸手拍了拍車子窗。
外頭立時有人應,“福晉有何吩咐?”
大福晉直勾勾瞧著簾子上懸著的虎紋,沉聲道,“打探的人回來了嗎?”
外頭人回道,“回來一撥人,只探到一架馬車昨兒去大車行修車轄子。奴才已經派了第二撥人去前頭找了。”
大福晉并不意外,“可問清楚了,是不是女人在車上?”
雪狼死了,瑛子只顧瞧熱鬧,并沒深琢磨。那雪狼不會自己撞刀口上的,地上那個死人也不可能一個人無來由的跑埡口來喂狼。
他那身打扮,還有身上插的皮鞭子,必定是個車夫。
這個天,非要走埡口出去的,極容易猜到。
那杏臻,這趟來的古怪,說奔著二爺來,又不像,后來夜里也常回來的極晚。王府里的動靜,都逃不過她的眼,侍女來報,她便吩咐只要人回來,便不用多打聽。
那個杏臻姑娘是個極有主意的,又秉著太妃的懿旨,她不便打聽。
一錯眼,竟就不吭一聲的走了。倒是也給她留了一封信,信上不過道謝的客氣話,又說京里有事要急著趕回去,就不面辭了。
大福晉自己也要回京,想著杏臻必然知道的,卻不愿跟自己同行,自然有想法。
她跟杏臻不親近,那妮子,她總覺得脾氣暴了些,有太有主意了些,圓融不足。
剛剛一瞧見雪狼,她心里就惴惴的,有些不安。趁著剝狼皮功夫,她仔細查看了一番。果然,有車輪軋過的痕跡。
雪狼吃的,該是杏臻的車夫。
就是說,他們遇險了。那妮子有沒有性命之虞,還不知道。她便遣人先去前面打聽。
聽著回說并沒見有人在車上,她心里的不安更深了。
莫非也入了狼口了?那彎刀,到底是誰的?
不過車既出了埡口,人活著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去后頭跟瑛子悄悄說一聲,讓她心里有個底,,,,回來,再跟她囑咐一聲,這事,先瞞著素姑娘。”
北邊兒還冷得讓人發抖,到了京里,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綠意了。風和暖了,不再刀子一樣割人臉了,小孩子們不怕凍,有的已經脫了穿了一冬的棉袍子,穿著夾袍到處跑,臉上紅彤彤的。
可還不待人安心享受這片春意思,夜里猛的降了一場皚皚的大雪。
太后的寢宮里,舒蘭半睜著眼睛不愿醒。
以前多早晚輪到睡一場懶覺,她都記不得了。她進宮那會兒,要給六宮立榜樣,宮嬪們見到的皇后主子,總是jing氣神十足,呵護著宮里這幾多還沒開就要凋謝的殘花。有她打樣兒,那些人才不敢亂規矩。
她把后宮打理的一片祥和,也紋絲不亂。
那個皇后娘娘,是帝國最規矩的女人,從來不會破規矩行事,萬事都依著規矩,是天底下最尊貴謙和也最擔心人背后議論的女人。
連他寵的女人懷孕了,也是她親自照料。
那會子,她可沒存一點壞心思,皇帝沒有子嗣,她就有罪過。
可她的主子不滿意,總是不滿意。
想到這兒,她長長吁了一口氣。
所以呀,就要做這天下人的唯一主子。她可不再管旁的人滿意不滿意了,得他們來順她的意兒。
昨晚上,,,,想到昨晚上,一陣潮紅涌到她臉上。
太后微哼一聲,外頭海若卻沒聲息。正要疑惑,一道人影裹著外面的寒意,涼的冰透,過來將她覆上,緊接著,手心里握了一個冰坨子。
她訝異睜眼,巴布海笑嘻嘻的瞅著她,滿眼小孩子的邀寵,“下雪了!真的是玉樹瓊枝,映著赭紅的宮墻,好看極了。人都說皇宮景最美,我倒沒瞧出來,就這雪里頭的紫禁城才有點意思。”
太后不聽他啰嗦,把手里的東西舉到眼前,是一個晶瑩剔透的雪娃娃,籠著宮髻,戴著隱隱約約的鈿頭,她細瞧了瞧,眉眼竟有幾分像她。
“這是,我?”
巴布海忙點點頭,“我去巡防,走到梅林取的雪,知道你愛有干凈。。。壓瓷實了凍在外頭才能雕。就是有點小,改天雪再大了,我給你堆個一模一樣高的,我能把你囫圇個的雕全乎了。”
舒蘭起身,掀起窗戶一角的綃紗,果然,她以為睡過了,其實是外頭的雪光,地上的青磚也積了一層,瞧著一夜落的不小。
巴布海脫了外頭的衣裳,靠過來攏住她,定定的看著外頭雪景,屋檐上的黃琉璃瓦斑斑駁駁的,樹上枝椏微微顫著,灑了些雪沫子下來,像是一層微雨。
他的身子熱乎乎的,靠著極舒服。舒蘭反手握著他的,長嘆一聲道,“小時候在家,下了雪是玩的最歡快的時候,大人們也不管,由著我們胡鬧。小孩子沒有不愛雪的,其實未必沒有撒性子的原因。入宮這些年,看了這么多落雪,已經瞧不出好看,只覺出越來越多的寂寞來著。”
她自顧自說著,也并不是跟巴布海,更像跟自己個兒說。
本白綢的明衣滑下來,他脖頸兒偎上去親一下,替她拉起來,然后并著頭挨在一起。這個時候不用他說話,靜靜的呆著,聽她講這些她悶在心頭從來說不出口的話就夠了。
年輕的太后被今年京里頭最后一場雪下出了淚花兒來。
“剛才巡到北邊巷子,隔著墻聽到挑擔子賣餛飩的,要不是你出不去,我帶你出去喝碗熱騰騰的餛飩,再賞賞外頭的雪,你不知道,宮墻里的雪太安靜了,到了外頭,這會子才熱鬧呢。”巴布海略帶遺憾道。
“可從來沒聽說過太后出宮微服的,”舒蘭斜睨他,心里頭卻想想跟著巴布海兩個人在宮外閑轉悠,跟著京城的百姓樂呵樂呵,吃吃宮外不jing致的吃食,那樣的煙火味道。唉,算了,她到底還是太后,沒有這個例兒。
巴布海見她臉上又不高興,在她耳邊低聲道,“昨晚兒上可好不好?沒見過你那樣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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