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維陽不著聲色的套陳知許的話,又問她的祖籍,問她的家人,一直問到祁家茶行。
陳知許都服了。
就沒見過套話套的這么明目張膽的。
還是說她的外表看起來就十分單純無心機,連對方有意的問話都聽不出來?
陳知許神色一言難盡的看著他。
孫維陽對上她這個表情,沉默了一下,默默喝了一口茶,又看了看陳知許,見陳知許還用那個表情看他,他就有些尷尬。
以后誰再跟他說小姑娘好騙,他以后就跟誰急。
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把茶杯放下,祁老先生瞥他一眼,搖了搖頭,周老先生直接笑開了。
孫維陽有些不自在的說:“祁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陳知許便把手里的茶具遞給身后的祁歲安,讓他先回到后面的位置上去,跟著孫維陽走到了角落里。
祁劉氏直接被這個情景嚇到了。
她低聲道:“這丫頭果然是攀了高枝了!這下可真是沒有辦法了。”
祁歲枝坐在那,看著那兩人的身影,十分妒忌的說:“娘,她都給老地主當過妾了,殘花敗柳罷了,那位公子肯定不會看上她的。”
祁劉氏瞪她:“你知道什么?男人會介意這個的話,那還會有青樓嗎?他們看的就是那張皮罷了,嫁沒嫁過人又有什么關系!”
男人就是這點好,三妻四妾,看上了就可以把人帶回家,只要不是帶回去當正妻,不管是貴府世家還是普通百姓,根本都不會在意這個。
哪怕‘祁歲榕’是跟著人家當個賤妾呢?同床共枕之后的一句話,也能把他們祁家拿捏到手里了。
祁劉氏抿著唇,眼里有戾氣,盯著遠處的陳知許看。
陳知許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但她以為祁劉氏是因為茶的事恨她,并沒有往別的方向想。
孫維陽對陳知許說:“祁小姐知道,我是誰嗎?”
陳知許看他:“不知道。”
孫維陽:“在下姓孫,字維陽,京城人士,這次來南陵,是想要找可以長久合作的商戶。”
要不是早就認識他,陳知許都要信了他的鬼話了。
陳知許順著他的意思問:“孫公子的意思是?”
孫維陽道:“祁家茶行我略有耳聞,在祁縣一家獨大,但經過三代經營,都未能走出南陵州府,想必你們為此,都很著急?”
陳知許心想,祁家人著急不著急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是不著急的。
她點了點頭:“所以,孫公子是要與祁家合作,將祁縣的茶運到京城,運到海外?”
孫維陽點頭:“主要是運往京城。”
陳知許點點頭,神色古怪的看著孫維陽:“你改不會,想要利用祁家的人脈和商號,往京城運奇怪的東西吧?”
被說中心事的孫維陽:“......”
他臉上的神情僵住了。
愣了一會兒,看著陳知許:“你......你的想法,很特別。”
他又笑了:“奇怪的東西?比如?”
陳知許看透他了,這個二貨。
祁家茶行在祁縣一家獨大,在州府也有分號,這么多年經營下來,就連衙門都要給祁家三分臉面。
祁家商號的船和車運貨出祁縣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不會被檢查,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畢竟每年光是花出去打通關系的銀子就不少,連縣令和地主都看中祁家。
只是最近跟地主和縣令都鬧了些不愉快,所以祁家當家的才會著急。
但這并不是大問題,這個當家人不行,那大不了就換一個唄。
縣令不會真的把祁家茶行弄垮,祁縣的主要產業就是茶行,扶持多少年才扶起一個祁家茶行來,若是沒有了祁家,祁縣的茶行又得落后其他地方多少年?
都說強龍斗不過地頭蛇,孫維陽若是想要做一些隱蔽的事,確實找像祁家茶行這樣的商人比較合適。
他一個連祁縣方言都聽不懂的人,哪里敢在這個地方放自己的人手,說不定第二天就被當地人發現,然后捆綁送官了。
陳知許想通這些,倒也沒有急著表態,她看著孫維陽,說:“孫公子怕是還不知道,我與祁家已經分家了,現在我并不算是祁家茶行的人,你來找我談這個,只怕是不合適。”
說著,她指了一下不遠處的祁劉氏,說:“那位才是祁家茶行的當家夫人,你應該去問她。”
孫維陽搖頭,他拒絕:“不,她太蠢了。”
能給茶命名為附鳳,還帶來參加斗茶的人,他實在是懷疑對方的智商。
若是跟她合作,只怕不出一個月,他就要血本無歸,暴露身份,客死他鄉!
想到這里,他又搖頭:“不能和她談。”
孫維陽又說:“你來參加斗茶,不就是為了拿個魁首回去,然后做祁家茶行的當家人嗎?”
他笑著說:“我可以幫你啊,如果你愿意以后幫我一點小忙的話。”
其實他來的時候,備用名單里,祁家并不是最合適的那個,他還有很多其他的備選。
祁家茶行里,并沒有他們的人。
所以以后一旦行事,就很可能會有被出賣的風險。
但是他看著陳知許,心里嘆氣,美色誤人啊。
實話說,如果之前不認識孫維陽這個人的話,哪怕他把話說道天上去,陳知許也是不為所動的。
孫維陽這個人還算靠譜,人品不錯,與外祖父一家有些交情,孫維陽更是經常去拜訪外祖父,所以,陳知許雖然不知道他說的小忙,指的到底是什么,但她還是愿意相信這個人。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的話,她猜測這個孫維陽,也只能在南陵州府找人了,畢竟這里的知州是她的舅父,可以給孫維陽方便。
其他的州府就未必有這么好行事了。
沉思片刻,陳知許點頭:“等我當上祁家茶行的家主之后,我們再說這件事也不遲。”
孫維陽立即點頭:“說的對,有魄力?”
他夸陳知許,但陳知許聽的有些無語。
她問:“你要怎么幫我?”
難道孫維陽動作這么快,已經在祁縣安排好人手了?
他竟然在祁縣有人手?
陳知許正想著,就聽孫維陽說:“簡單,我們直接把這次的魁首給你。”
要你給?
陳知許面無表情的說:“我的茶不好嗎?”
剛剛喝的時候,到底是誰在那一個勁的夸的?
原來孫維陽的夸也是有預謀的?為了讓她得魁首而說給眾人聽的嗎?
這廝。
她看著孫維陽,用眼神說‘原來你是這種人!’
孫維陽:“......”
他努力找補:“你的茶當然好了!能的魁首的,能不好嗎?”
“好了,可以了,”
陳知許擺手:“我先回去了。”
第二輪已經結束了,第一天差不多就這樣結束了。
明日他們還要去茶山,去辨認茶樹,采摘茶葉,現場炒茶,陳知許有些嫌棄孫維陽,不太想搭理他了。
孫維陽看著陳知許離開的背影,心里還挺高興。
終于有眉目了,他的任務終于可以繼續推進了,他這兩年奔波許久,總算是可以將線鋪下去。
陳知許帶著祁歲安收拾了東西,斗茶結束后就離開了。
她原本還想跟祁老先生說說話的,但是祁老先生和周老先生很早就離開了,帶著很多隨從護衛。
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合適往他跟前湊,而且她和祁歲榕的事,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跟家里人說。
祁歲榕現在還在京城給賢王辦事,聽說任務執行的十分艱難,她都替祁歲榕揪心。
要是換了她來,她肯定不行,光是在黔州對付王家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容易辦。
這事還是先瞞著,等京城局勢穩定些,等文安伯府的情況好轉一些,她再和祁歲榕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和家里人說。
她又看眼跟在身邊的祁歲安,有些頭疼。
到時候要怎么跟這個孩子說,也是個大問題啊!
從香園的時候,她從自己的包拿出兩包茶葉來,遞給香園的總管:“這是我給祁老先生和周老先生的專門研制的茶葉,有靜心安神的效用,麻煩總管幫忙轉交。”
其實那茶葉里,她添加了兩種草藥,喝了可以緩解頭疼,促進睡眠,外祖父頭疼的毛病已經很多年了,而且睡眠非常差,現在操心她們兄妹的事,估計更是入睡困難。
希望這個茶葉對外祖父會有用吧。
總管客氣的收下了,但他并沒有當回事,畢竟這次前來斗茶的所有商行,都給祁老先生帶了見面禮。
東西已經堆了兩輛馬車了,他等著眾人都離開了,再給拉到知州大人的府上去。
陳知許帶著祁歲安,以及小丫鬟回到客棧,她回了自己屋,一打開門,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狐疑的在門口站了一會,又沒聽到什么聲音,她便沒敢關門,往里走了走,把身上的包取下放在桌上,然后繞過屏風,抬眼一看,她就頓住腳步,目瞪口呆的站在那。
地上,躺著個五花大綁的人。
那人被綁著四肢,嘴里還塞著布,身上連衣服都沒穿,就穿了一條短褲,身上的很多傷口都在滲血,看著十分狼狽凄慘。
她緩了緩,看到那人昏迷不醒,便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人。
王琦風。
你有也今天啊。
她心想,要是她心再狠一點,就該趁此機會,一把刀把王琦風捅死拉倒。
她恨王琦風,并不是因為王琦風娶了她,卻又晾著她,跑到外面去養外室。
而是恨他利用自己,害了他們文安伯府一家。
她的父親和兄長有什么錯,就因為他們王家需要替死鬼,所以她的父兄就活該落到現在的下場。
她父親的腿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的兄長在去密州的路上不止一次被追殺,就連她,也被王琦風收買了人追殺,差點死在回京的路上。
她臉色冷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后走到床頭,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匕首。
那是錢長鋒放在那里,給她防身用的匕首。
她把匕首拔開,然后走到王琦風跟前,盯著他看。
這個時候,錢長鋒終于回來了。
他故意讓人把王琦風的護衛引開,然后又讓人繞回去,把王琦風給綁走了。
他讓那些人把王琦風綁到客棧,他去包扎好傷口,換了衣服后,再回來審問。
房間他都開好了,現在準備把人帶過去,就看到門開著,陳知許竟然這么早就回來了!
他驚了一下,趕緊沖進屋里,見到王琦風昏迷著,而陳知許毫發無傷的時候,他才松了口氣,心跳慢了下來。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王琦風竟然是光著身子的!
而且,陳知許手里還拿著把刀!
錢長鋒:“!!!”
他趕緊幾步跑過去:“你看啥呢?給我閉眼!”
說著就沖過去,一手捂住陳知許的眼睛,一手按住了她握著匕首的手。
陳知許被他這一聲吼,嚇的一蹦,沒好氣的踩了他一腳。
錢長鋒看了王琦風一眼,見他睡的跟死豬似的,沒有醒,這才拉著陳知許繞過屏風走到外面,又小心的把她手里的匕首奪下放在桌上,抓著她的手左瞧右看的:“手沒事吧?嗯?我看看。”
陳知許有些氣悶,她恨自己果然心還是不夠狠。
如果這事換了祁歲榕,說不定就早就一刀下去了吧?
像王琦風這樣的人,活著也是禍害人,還不如讓她來為民除害呢!
錢長鋒看她的手沒事,又去盯著她的臉看,小心翼翼的問:“媳婦,嚇到了?”
不要臉的,一口一句媳婦,陳知許聽了都臉紅。
她說:“你別這樣喊我。”
錢長鋒這個時候心虛,總是十分好說話:“好好,不這樣喊,那我喊你什么?阿榕?歲歲?”
“不行!”
她抿嘴:“你,你可以叫我......”
她猶豫了一下:“叫我阿許吧。”
錢長鋒了然,有些高興:“阿許,這是你的乳名?”
陳知許心虛:“算是吧。”
“阿許,”錢長鋒湊過去低聲喊:“阿許?”
陳知許紅著臉看著他:“好了,別打岔,那人怎么回事?”
把她前夫給綁到這里來了,這可有緣分呢!
錢長鋒面不改色的扯謊:“哦,他啊?一個小偷。”
怎么回事,大家是不是都覺得她很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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