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長峰從祁家祖宅里出來,就跟著祁家的運送糧食的船去了黑木山。
他們的軍隊都聚集在山里,黑木山上山林茂密,鮮少人來,他們隱藏在里面,一般來說只要不是特意進山去尋找,是不會發現他們的。
船上都是自己人,他們把船停靠在黑木山附近的岸邊,然后分出幾個人去放哨,剩下的人都趕著馬車去拉糧食。
為了不被別人發現,他們甚至連山路都沒有開,走的是獸道,也就是野獸走出來的山路。
這這種獸道比較危險,所有又得有人專門開路。
整整兩船的糧食,他們忙活了半天才搬完。
糧食卸下后,兩艘船便載著真正的貨物,往京城去了,為了掩人耳目,京城是必須要去的,按照孫維陽的話來說,他們也能倒手掙點錢,總比沒有收入好啊。
這么兩大搜船,不用白不用。
錢長峰特意安排人將地上的痕跡消除,這才進到山里,跟隨眾人一起訓練。
但是這次的訓練,顯然并不順利。
林奇從嶺門關回來后,整個人便變了很多,錢長峰走過去,竟然看到原本該在訓練的兵衛們,正在說說笑笑的烤肉吃。
他們身邊還放著弓箭,地上有很多野獸的血跡。
不用說,他們這是去山里打獵了。
錢長峰眉頭微皺,看到林奇也站在一邊,便走過去。
“大哥。”錢長峰喊了一聲。
林奇看到他,立即走過來:“你前幾日去哪里了?怎么現在才回來。”
錢長峰皺著眉頭說:“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林奇笑了一下,說:“就是你看到的這樣,讓大家休息一天,放松一下。”
錢長峰看著眾人,覺得這樣松散的樣子,可不像是只休息了一天,估計是林奇從嶺門關回來之后,就變成了這樣的狀態了。
大家都知道自己在這里是要準備做什么,也親眼看到了邊關戰將的實力,他們自認不能對敵,所以這是要自暴自棄了。
錢長峰只是副隊,大家還是都聽林奇的,但是大家現在這種狀態,他確實是看不下去了。
他看著林奇,嚴肅的說:“大哥,你這是想不戰而降?”
林奇愣了一下,隨即訕訕的笑了笑:“你這是什么話,我怎么可能......”
“林奇,”
錢長峰直呼他的大名:“你若是不想活了,自己離開就好,不要拖累這些兄弟,他們都還年輕,大部分都沒有親人,也還沒有成親,他們對生活還有很多的期盼,你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委頓,而影響到他們的命運。”
林奇臉色也難看了起來,他說:“你這叫什么話?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我一手帶起來的,我能不擔心他們嗎?”
錢長峰:“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抓緊時間訓練!”
林奇冷聲說:“訓練?訓練有用嗎?別說我們只剩下四個月的時間,就是再給我們四年,你覺得我們能斗的過邊關將士嗎?”
錢長峰盯著他,壓低聲音說:“那他們這樣懶散下去,就能斗的過了?”
林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不打算帶他們去京城。”
這一句話,把錢長峰嚇一跳,他們要是不去京城,賢王怎么辦?
十年前口口聲聲說要效忠主上的林奇,就是這樣效忠的?
錢長峰臉色沉沉的說:“你把你的人帶走,就現在。”
林奇盯著他看。
錢長峰也盯著他,兩人對峙,互不相讓。
他們這些人,都是在賢王的名單里,誰敢走,下場就是死。
當然了,他們也可以選擇一個好的時機,比如賢王自顧不暇的時候,顧不上他們了,他們自然可以遠走高飛。
但這是什么,這是逃兵。
他們自己心里過意的去就行。
但錢長峰不會讓他們真的離開的。
只要林奇敢帶著人離開,錢長峰敢保證他們走不出黑木山。
這種事情一絲一毫都不能泄露,哪怕他知道這些人即使離開了,為著自身的安危也一個字都不敢說,但錢長峰謹慎慣了。
這也是賢王的辦事習慣,他不喜歡留下隱患。
要走,可以,下了山,錢長峰立即帶著人把他們綁回來。
林奇當然明白這一點,錢長峰還是他帶出來的,他跟了賢王十年了,他什么都懂。
但就是因為什么都懂,看的太明白了,所以他才會越來越怕死。
他已經娶妻,還有了孩子,他并不想死。
十年前的林奇,不是現在的林奇,十年前他打死也不知道自己要效忠的王爺,能把時間拖到這么久,他也絕對想不到,自己的對手,是邊關浴血奮戰的林大將軍。
林奇站了很久,最后,默不作聲的回去了。
錢長峰也走回去,兩人把幾百狼衛召集起來,開始了每日的訓練。
錢長峰對林奇說:“要想好好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好好訓練,爭取在爭斗中存活下來。”
林奇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錢長峰理解他的心情,任誰被打擊過后,都會沮喪。
但他自己也想活著,想贏,所以他必須帶著眾人訓練,把武藝學起來,射箭騎馬舞刀弄槍什么都要練。
只有自己的武藝過硬,才能在戰爭中存貨,他們雖然不是上戰場,但其實跟上戰場也差不多了。
他還想著要娶陳知許呢。
他怎么可能死。
而在京城中,賢王也終于見到了林大將軍林豐。
林豐頭發已經灰白了,四十多歲的大將軍,臉上不僅有皺紋,還有刀疤,他渾身上下傷痕遍布,那是多年來報效朝廷所得到的勛章。
他穿著一身常服,坐在賢王對面,看著年輕健壯的賢王,又想到沉迷修道,逐年瘦削的皇帝,以及那個擔心被皇帝懲處而逃跑的大皇子,他心里便不由得嘆氣。
別人每日都看見皇帝,可能沒有發現,他從邊關回來,幾年不見皇帝,就發現皇帝的臉色不太好,隱約泛著黑,說話也氣虛的很,總不能是修道成功了,這是要準備飛升了吧?
林大將軍看著賢王,越發警惕起來。
難怪皇帝要對付賢王,如今看來,這確實是個極大的威脅。
林將軍看著賢王,臉上沒什么笑意:“王爺三番四次的找老夫前來,有何貴干啊?”
他這話沒什么敬意,顯然也并不大把賢王放在眼里。
賢王卻笑瞇瞇的,從懷里拿出一封信來。
這封信是他弄來的,錢長峰找來的他暫時并不打算拿出來,那是萬不得已之下才會用的。
“林將軍,不如先看看這封信?”
林將軍沒有伸手拿信,他看著賢王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又把信往前一推,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冷聲說:“有話不妨直說,老夫是個粗人,搞不懂你們的彎彎繞繞,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我更是不會看。”
說著,他又把信推了回去。
十分不給面子。
賢王倒也不生氣,反而好脾氣的說:“既然如此,那不如我找個人念給將軍聽?”
說著,他轉頭看了隨從一眼,隨從立即上前,把信拆開,開始念起來了,他省略了一些,挑了幾句重點:“......當年之事,確實蹊蹺......林大將軍跟隨天子左右,而林小將軍好動,有壯志,想要射殺猛獸獻給父親,于是帶著護衛前往東邊密林......”
單是這幾句,林大將軍頓時渾身顫抖起來,他瞪大眼睛看著念信的隨從,突然站起身,猛的伸手過去,將信奪了過來。
信是賢王找了很久之后,才找到了一個愿意說出真相的人。
當年狩獵,林小將軍的死其實有很多的疑點,但是一則沒有證人目擊,二則也確實是被野獸咬傷而死的。
所以林將軍也沒有往別的方向想。
但是現在這封信的內容,卻全然推翻了曾經的定論,里面的內容,不由得讓人膽寒。
饒是林大將軍,都愕然的不敢置信。
賢王看著他那痛苦又震驚的模樣,嘆了口氣,說:“實不相瞞,這封信,是吏部尚書寫的。”
吏部錢尚書,當年也在狩獵的圍場內,但是因為是文官,他并沒有跟隨皇帝而去,而且,因為是天子心腹,他知道的要比林將軍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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