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秋闈放榜的日子越來越近，李家人自是越發緊張，李老娘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都開始做起夢來，一會兒夢見自家兒子中啦，一會兒又夢見他落榜了，反正夢里啥都有，讓她很是揪心，只能抓自家丫頭片子來傾訴。

“你說我這老做夢是咋滴，我這心啊，成天七上八下的，一會兒中了，一會兒又沒中，難受死了。”李老娘捂著胸口，懨懨說道。

“祖母，你數過中了幾次，落榜幾次不？”李梅兒掰著手指問李老娘。

李老娘茫然，“這我倒沒數，有時候一晚上的夢里有好幾次變化呢，前頭剛中了，后頭又落榜了，怪的很！”

“那這真是不好說了，肯定是您白天想太多了，您這兩天多想想別的事兒，反正后天就放榜了，要不您老熬過這兩天也成。”李梅兒也想不到什么好辦法，只能這樣安慰道。

“唉……也只能這樣了。”李老娘又是唉聲嘆氣，只盼著放榜的日子快些到。

張榜的頭一天晚上，李老娘依舊是迷迷瞪瞪的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鬧得老太太天還沒亮就起床了。

起床就先去院里老桂樹上尋一枝好桂花枝折了插在瓶里，方才梳洗。

待梳洗停當，先著船兒過去瞧瞧李彥和蔣氏起了沒，提醒她們甭忘了今日放榜。然后又是打發了書香和丁一去鎮口等著，這報喜的人一來，就趕緊家來通知。

老太太起的這般早，家里其他人自然不好睡懶覺，李梅兒這些時日不用去珍姑太太那里上學，便會晚半個時辰起來，這會兒天才沒亮一會兒就被叫起來，還不停打哈欠呢。

李老娘看不得李梅兒這憊懶模樣，忍不住教訓道：“該好好抽抽你身上的懶筋的，康哥兒都比你勤快！”

李梅兒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留著眼淚道：“康哥兒年紀小，沒瞌睡。”

“你年紀也不大啊，就比康哥兒大了四歲，還有人家山青，也就比你大了幾個月，人家也沒你那么多瞌睡啊！”李老娘不客氣地反駁。

李梅兒沒話說了，只能保證以后早上不睡懶覺了。

因今日是放榜之日，一家子早飯吃的便是及第粥，取其吉祥之意。李老娘更是讓大家都換上了紅衣紅袍，一家子大紅的旺一旺。連李彥蔣山青蔣佑之都穿了紅袍。

李彥鮮少穿這樣鮮亮的顏色，很是不自在，便勸他娘，“這也忒夸大了，叫人笑話，穿尋常衣裳就好了。要是穿紅袍的都能中，豈不人人都著紅袍了？”

“你知道個啥，這衣裳料子在菩薩像前供過的，也就咱家人穿才有用。”李老娘道，“別辜負了菩薩的一片心。”

李彥這才不敢說啥了，只是拉著小舅子也換上了這大紅衣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

貢院張榜一般是辰時，等消息送到他們鎮上，便怎么都要快午時了。

李老娘吃過早飯之后就一直坐立難安的。眼睛時不時朝著門口瞅，李彥和蔣佑之兩個當事人都沒她老人家緊張。

不過這兩人也就是面上不緊張，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李梅兒倒是真的心大，她不樂意在廳里傻坐著，便去了廚房張羅午飯，心想著這要是中了，可得吃頓好的好好慶祝慶祝。

時間總算是快到了午時，李老娘遠遠地就聽到似是有一聲鑼響，她“騰”地便站起身來，生意激動地發顫問道：“是不是來啦？”

頓時屋內的人的呼吸也都是一滯，蔣氏也激動地站了起來，李彥不自覺的捏住了茶盞，蔣佑之也是雙手握在一處，眼睛直盯著門外。

“大爺中啦！大喜！大喜！”門外由遠而近地傳來叫喊聲，屋內人聽得出就是書香的聲音。

李彥還沒回過神，李老娘已是喜的眼前發黑，聲音都尖的直顫，問，“中啦？我兒中啦！”

說話這會兒，書香已是一陣風一般地跑進屋內，氣都來不及喘，便大聲說道：“大爺中啦！排在第九十八名！報喜的人已經快到門口了！”

“唉呀唉呀！真的中啦！”李老娘已是激動的滿面紅光，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蔣氏也是高興，但也沒忘了自己的弟弟，便追問道，“小舅爺呢？中沒中？”

書香的笑容立馬就收斂了一些，支吾道：“報喜的人只來了一個……”

蔣佑之心中早有準備，這會兒心中雖有些失望，但也不想破壞了這歡喜的氣氛，便笑著說道：“姐夫中了便是大喜，我還年輕，以后再考就是了。”

李老娘雖然心中樂得不行了，但親家小舅子終歸是落榜了，便還是把笑容收了收，勸道，“佑之你也別難受，你姐夫這考了多少年才中了舉人，你還年輕呢，以后機會多的是！”

蔣佑之笑著點了點頭，便開始恭喜李彥，讓李彥別忘了請他吃酒。

蔣氏雖是遺憾弟弟未得題名，但終歸丈夫是中了，她還是喜大于憂的，再說婆婆說的也對，弟弟畢竟還年輕嗎。

李梅兒在后院也聽到了動靜，這會兒手上的面粉還沒擦干凈，便跑了過來，驚喜問道：“我爹中啦？”

“中啦！中啦！你爹從今往后就是舉人老爺啦！”李老娘一雙老眼笑瞇成了一條縫，跟著孫女兒報喜。

李老娘覺著兒子能考中，自己居功甚偉，笑呵呵地，“我這些天為著他們的事，愁掉了多少根白頭發。也不枉我帶著一大家子去給他們燒香拜佛，還把紅衣供在佛前，當真是菩薩保佑啊！”

一家人說話這會兒，報喜的人已是到了門口。

李老娘十分大方地直接讓林婆子拿了五兩銀子給那差役，喜得那差役連聲說了好些吉祥話。然后蔣氏就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五百響鞭炮，結結實實地放了好一會兒，這下子街坊鄰居便都知道他家有人中了舉人了。

不過等李老娘冷靜下來，才肉疼那賞出去的五兩銀子，心疼的好幾宿都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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