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武跟著孟簡后面,看到他眉目舒展,知道他剛才在校場上威風凜凜大殺四方十分痛快。
“公子,我看小君整日悶在家里也不出門。春光明媚,不如帶小君去雁園玩?”秦紹提議道。
陳武打趣他道:“你是不是自己想去。”
秦紹不好意思撓撓頭。
孟簡想起林泱也不是拘在家里的性子,開始是母親生病,后來在老家又有哥哥故而閉門不出,上次去賭坊還被父親提點,這么多天她肯定憋壞了。
他想起她小心翼翼照顧自己心思有些害怕他提及孟白商的樣子,心里十分篤定:
她只是看上二哥世子位置,而非看上二哥這個人。
而且她總害怕自己心里不痛快。
“等回家跟父親說下。”孟簡嘴角銜笑,語調卻是嚴肅正經。
阿泱也安分了這么些天,也能出去透透風了。
沒多久幾人回到家,孟簡趕緊跑到孟思元書房,看到他正在看邸報,問道:“阿爹,明日我帶著阿泱,還有小六出去,去雁園看看。”
孟思元眼皮都沒抬一下,皺眉道:“都成親了,一天到晚想著玩。”
“我沒有。”孟簡極力辯白,“這些天我白日里在西郊軍營,晚上有時候還住在那里。”
“怎么不見你跟世家公子或者江湖游俠名士往來交游?”孟思元抬起頭看著兒子。
見孟簡說不出話來,孟思元繼續道:
“你可以在家里設宴飲款待,或者帶著他們到雁園去打獵郊游。罷了,這種事情你妻子很擅長,你回去跟她商量下。”
“阿爹。”孟簡道,“我不想讓她做這些事。”
是啊,她的妻子很擅長拋頭露面的,還特別擅長上戰場殺人放火,籠絡人心。
孟思元嘴角抽搐了下,板起臉教訓他道:“當初她在開河關收編不少部曲,后來為著你,只帶了沒幾個到孟家,后來你還把里面最好的戚保三給四娘。”
“我不想她跟二哥有任何關系。”孟簡臉色鐵青,“前幾天阿爹去夜奔蒲州。”
孟思元呵呵笑道:“你也是男人。這種事情高門大戶里多了去了,提前處理了也就是了。”
意思很簡單,你溫香暖玉的,讓你哥守著清規戒律嗎?
只要不搞出孩子,大家都當沒這回事。
“阿爹,你是不是對我不滿意?”孟簡漲紅了脖子。
“我是對你不滿意!”孟思元稍稍提高音調,“你一天天在干嘛,整日就知道在軍營里,你看看你周圍,有幾個世家公子在野名士。
還有你那個大舅子,你有跟他往來嗎?!”
“爹,你這樣很危險的。”孟簡提醒他道。
孟思元盯著兒子看了半天,心潮起伏,他覺得他一定會長命百歲。
過了許久,他幽幽道:“原來你是這么想的。行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待孟簡離去,孟思元有些悵然:陛下給了孟簡一道圣旨,居然把這小子收的服服帖帖,得虧林泱還算懂事,這小子沒把我賣了。
只想著跟女人卿卿我我,真是沒出息!
既然那么喜歡在軍營里摸爬滾打,那就一輩子呆在軍營里吧。
林泱看到滿肚子氣的孟簡,心中思量我這些日子很安分,誰還能給這廝氣受。
她把陳武叫到一邊,小聲詢問了幾句,陳武只是說孟簡回來時很開心,還說要帶著她去雁園玩,后來見了孟思元,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來時就是這個樣子。
林泱點點頭,吩咐陳武和秦紹守在院子門口,有人進來必須要先匯報。
然后她轉身回到書房,看到孟簡依舊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溫言道:“國公罵你了?”
孟簡把臉側過一邊。
“讓我猜猜。”林泱坐在他旁邊胡凳上,“你覺得去年一戰大勝,朝中更加支持陛下,至少十年內不會有什么好時機?”
實際上她想說的是,你跟陛下一拍即合,從內心深處是抗拒造反。
孟簡起身坐在她胡凳下面擋板上,把頭深深埋在她懷里。
她內心咯噔一聲,這小子還真對陛下有感情。
“我這幾日看邸報,朝中現在討論再次征伐高句麗。”林泱靜靜道。
“可惜我不能去。”
他聲音很是惋惜。
“上次真應該帶著你去平城賑災。”林泱玩笑道。
兵戈四起,黎民倒懸。孟簡跟孟淑月一樣,出身貴族,看不到塵埃里的螻蟻。
孟簡知她譏諷自己,悶聲道:“阿爹說我不應該為著二哥,害的你不能把部曲全部帶到孟家。”
“你有自己帶出來的親兵。”
孟簡把頭抬起,仰望著她認真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萬一事成了,你我該如何自處?”
“當個富貴閑人應該還是可以的。”
說實話林泱有些心虛。
就沖孟簡打仗能力,就沖她的籌謀手段,孟白商還真不一定愿意讓他們當富貴閑人。
畢竟他們都比孟白商年紀小,而非比孟白商大上十幾歲。
她忽然想起那次跟孟白商去林氏祠堂,抽千字文算命玩,孟白商抽的是‘無子國除’,莫非,莫非孟白商當時是給孟簡算的?
這個念頭如同大冬天的一盆冷水澆在她身上,她指尖微微發顫,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手握住縮回大袖里。
孟簡把她縮回去的手拉出來,觸手處一片冰涼,他知道妻子已經理解其中深意。
陛下能堂而皇之跟晉陽公主茍且,那么將來孟家得了天下,孟白商要是跟他要林泱,他給還是不給。
何況現在民風開放,這種事尤其在邊關并不少見。
“若是陛下在,二哥始終有忌憚,我也可以鬧到陛下那里去。萬一,萬一二哥得了那個位置,我只能以死成全你們了。”
林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這廝居然想用陛下平衡父兄壓力,這樣好跟自己輕輕松松過一生。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許久,她哀傷道:“我既嫁給了你,自然是要與你生同寢死同穴。仰人鼻息戰戰兢兢活一輩子,反而不如一了百了。”
孟簡有些觸動,又問:“你會跟林收和好如初嗎?”
“我跟他從來都是離心離德。”
“那你會放下芥蒂嗎?”孟簡自顧自道,“你連朱明都不敢帶過來,不就是害怕她當耳報神,把你這里的消息告訴給蕭夫人和林收。”
林泱啞然失笑,她的確做不到跟林收以及蕭夫人放下介懷,她也無權要求孟簡忽視曾經被孟白商算計的種種。
不過孟簡只說對了一半,她不帶著朱明過來,還有一層原因是,朱明跟蕭夫人等一樣,不大能看得上孟簡。
“假如真有這么一天,你該當如何自處?”林泱問道,“去揭發他們嗎?”
孟簡像是觸電般跳起來,這種是全家殺頭的罪名,他怎么能揭發?
自從得知了父兄計劃,這幾個月來一直在猶豫,有時候晚上做噩夢,夢到林泱躺在孟白商懷里笑,他猛地驚醒看到旁邊人兒,狠掐自己幾下才回過神來。
他太了解這個哥哥,永遠都是笑吟吟或者沉穩寬和,你什么時候得罪他的都不知道。
“過兩天我們去雁園玩吧。”孟簡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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