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到七月半,孟簡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她拐彎抹角去問孟思元,結果孟思元一臉質問她:“你自己的夫君都不知道去哪里嗎?”
她討了個沒趣,正要悻悻而歸,又聽到孟思元道:“你既然要跟崔九齡出去,記得讓老邢給你多挑兩個好手。”
也不知道是孟淑竹告狀還是其他人告狀……
她知道孟思元要教訓她了,忙垂著頭,挨罵很是無聊,她偷偷用腳尖在地毯上畫圈。
孟思元內書房全部是波斯地毯鋪就,她簡單算了下,整個書房光鋪地毯,大約花了百萬錢吧。
豪還是孟思元最豪。
她正開著小差,忽然聽孟思元輕咳兩聲,忙把腳收回,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您老剛才都說什么了?
孟思元表情嚴肅,眼神卻有些寵溺,無奈道:
“三郎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太過擔心。既然嫁過來那便放寬心,孟家不會棄你不顧的。最近城中流民比較多,你小心一些,多帶幾個人總沒有錯。”
他這話說的飽含關心,讓林泱有些不知所措。
對于公婆,她向來是敬而遠之的,可剛剛這番話,就像是,就像是跟女兒說的。
孟思元繼續溫言叮囑道:
“崔九齡是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孩子,也是我精心挑選的。她沒什么壞心思,或許有些小性子,那也只是小女兒情思,無傷大雅。今晚注意安全。”
從孟思元處出來,白芷見林泱臉色不好看,以為她被孟思元教訓了,安慰她道:“郎君我行我素慣了,怎么能責怪娘子呢。”
“不要亂講話!”林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若說孟思元給她保證不會丟棄她,算是一個長輩對小輩的安撫——畢竟孟思元把孟淑月直接扔給蕭長松,讓林泱不得不忌憚他。
可后來說崔九齡有小性子,那就是赤裸裸告訴她,崔九齡是個傻白甜,即便知道她跟孟白商的過往,以崔九齡的腦子也掀不出什么風浪。
甚至還明明白白告訴她,崔九齡是他精心挑選的!
這是什么意思?
孟思元犯得著讓她放心嗎?
犯不著呀!
忽然她又想起母親月娘來,莫非孟思元真的跟月娘有什么,所以才對自己如此客氣?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畢竟自己長得花容月貌,大約月娘比自己更美。后來月娘被皇后送給自己爹,孟思元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白月光?
她趕緊晃了晃腦袋,希望能把腦子里的水全部倒出來。
“娘子?”白芷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林泱定了定神,正色道:“今晚你就別跟著了,我帶著秦紹和唐二牛過去,國公讓刑管家挑了好手跟在暗處。”
“可是……”白芷覺得很不妥。
但她手上沒功夫,還不如秦紹好用。
這時秦紹過來,以右拳捶胸,向林泱躬身保證道:“公子出門命我不許跟著,呆在家里好好保護小君,今夜我定當護小君周全。”
林泱點點頭,道了聲辛苦了。
沒多久換了男子衣裳出門,看到站在街頭的崔九齡姐弟倆,以及倆人身后的虎背熊腰壯士。
她跟崔九齡相視一笑:她們不約而同沒帶婢女,且都是換了男裝。
崔九齡覺得跟林泱越來越有共同點了,壓低聲音招呼道:“孟公子。”
林泱眼皮一跳:為什么不是林公子?
這個時代并沒有女子嫁人后改姓男子的傳統。
崔九齡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跟她并排走在前面,小聲道:“你看啊,女子嫁人后要從夫從子,既然你是偷溜出來的,當然要……”
言下之意,不如打著孟簡旗號,萬一惹出事端,讓孟簡去收拾好了。
林泱皺眉道:“你不會真憋著干什么壞事吧?”
“哪有。”崔九齡指著街上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家里有亡者,在街頭燒紙,這樣亡魂歸來,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小聲道:“我聽父親說,最近晉陽城流民比較多。有少年組成幫派,叫什么燎火幫,糾結在一處經常鬧事,官吏對此頭疼不已。”
林泱也聽說過燎火幫,一群半大小子組成,這些小子最讓人頭疼的是,由于太年輕,下手沒個輕重。
不過貓有貓路,鼠有鼠路,這些人平常不惹衣著華貴的,且有時候會替晉陽令干些臟活驅趕流民,跟官府的關系很微妙。
她們沿著晉陽城漫無目的走,拐過一條又一條巷子,崔律跟在她們后面,沒有任何開口讓她們回去的意思。
林泱回頭瞥見他把手放在腰間刀柄上,警惕四下環顧,心道:真是個好弟弟。
忽然他們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且聲音越來越近,不多時便聽到數人喧囂聲,好像是朝他們這邊走來。
不會這么倒霉碰上燎火幫?
秦紹忙朝林泱她們靠近,給唐二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進去面前破敗院子查探一番。
唐二牛高舉著刀,踮著腳,輕輕推開院門而入。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崔九齡握刀的手一直在打顫,她想起是自己出主意玩,深吸幾口氣,讓自己神情舒展,轉頭想安慰林泱不要害怕。
誰知她轉頭過去,看到林泱一副輕松愜意,好像他們并沒有碰上什么燎火幫。
林泱察覺有人看她,轉過頭沖崔九齡微微一笑,低頭看到她握刀柄的胳膊晃動不止,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害怕。
她就是這樣,越是氣氛緊張內心反而平靜。
大約是知道事情已經不能更壞了,還不如坦然接受。又或者是自己曾是鎮守開河關,是關隘數千將士以及城中近萬百姓的希冀。
不多時,唐二牛從院子里出來,他把院門推開,示意他們先躲在院子里。
“刑管家派好手跟在暗處。”林泱含笑對崔九齡道,“你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崔九齡神情一松,繃緊的神經這才放下來,略帶著愧疚道:“其實阿爹也暗中派了好手,我一緊張,就什么都忘記了。”
她用手拍拍胸脯,看到其他人一臉凝重,聽到外面那群人聲音越來越近,忽然意識到危險并沒有解除。
于是她再也不說話,學著其他人模樣,緊張兮兮地聽著外面動靜。
沒多久,從外面傳來的腳步聲更加清晰,間或還有馬蹄聲。
林泱站在院門墻角,將身影完美融于黑暗之中,她看到附近原本點著燭火的幾戶人家熄了燈,籠在緊張的氣氛里。
只有小道邊未燃盡的紙錢發著熒熒微光。
她緊貼著墻壁,慢慢移動到房間里,入門就發覺一股灰塵入鼻,她忙捂著口鼻,以免自己發出聲音來。心下暗中思量,也不知道這戶人家走了多久。
這是個毛坯房,中間用兩個桐木柜子隔成三間,借著月光她三間房轉了兩圈,發現在右邊小隔間后墻有一扇小窗戶。
許是很久沒有打理,原本糊在窗戶上的秸稈不知道那里去了。
她站在那里,怔怔的看著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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