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泱到了明堂,看到崔九齡、孟淑竹、孟淑梅、江氏和萬氏早早等在那里,幾人相互行禮后,孟淑竹朝林泱翻了個很有個性的白眼。
不過奇怪的是,家中男子都不在。
林泱看向崔九齡,以為她新婚后第二天會滿臉嬌羞。畢竟男子都不在,這些過來人都會詢問一番新娘子昨夜過得如何。
可惜她看到崔九齡嘴角銜笑,眼睛卻沒有笑。
萬氏笑呵呵過來跟她說話,小聲提醒她道:“有些事是瞞不過枕邊人的。”
林泱心里吐槽:孟白商也是個老司機了,不至于把人弄疼,以至于崔九齡新婚之夜過得很痛苦。
忽然她瞥見萬氏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明白過來剛才她那話是什么意思。
千防萬防,防不住孟白商。
愛和咳嗽一樣掩蓋不住。
萬氏見到臉色微變的林泱,安慰她道:“我自然是跟世子和國公一路的,他們既然都對你好,我便會幫你。”
就像是兩年前,盧夫人不滿她在兩個兒子間跳來跳去。有些人嘴里不干不凈,萬氏也說既然國公和世子希望她能在孟家,那么盧夫人的話不作數。
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林泱評價萬氏。
跟聰明人打交道,總會省些力氣。
不多時男子們有說有笑進來,孟思元打頭,后面跟著孟白商三兄弟以及孟淑梅丈夫崔寂。
看著他們很開心,但林泱很快從幾人臉色中,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恐怕京中有變。
她小聲問孟簡什么事?
孟簡小聲說道:“皇后產下一女后大出血,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以后再無法生養。太子,太子病重。”
看來太后發力了。
元氏在朝中根基深厚,手里有皇后還有太子,朝臣自然為其馬首是瞻,但若是太子薨了,元氏所仰仗的也就沒了,那些追隨的肯定做鳥獸散。
同時這也意味著,太后和皇帝接下來跟元氏斗,顧不上孟思元這邊,對孟家來說算是個好消息。
忽然兩人聽到輕咳一聲,林泱猛地坐直,孟簡抿嘴銜笑。
林泱狠狠在他大腿上擰了一下,孟簡吃痛握住她他手,林泱忽然看到對面神色哀傷的崔九齡,忙止住手上動作。
“看著你們一個個都成了家,夫妻和睦,為父心里也開心。”孟思元捻著胡須笑呵呵道。
忽然孟淑竹起身道:“既然幾個哥哥姐姐都成了家,父親也疼惜疼惜我和五郎吧。”
“小孩子別瞎說。”孟淑梅忙制止她,順道給江氏使了個眼神。
可是江氏試著把孟淑竹拽下,好幾次都沒成功。
萬氏笑道:“五郎年幼又不懂事,就不禍害其他家好孩子了。倒是六娘,呵呵,真是女大不中留呀。不過也沒關系,孟家本就是體貼兒女人家,不會因為五郎不成婚,就讓六娘干等著。”
“六妹妹是有心上人了。”孟協順著萬氏話道。
林泱心里佩服這母子倆,反話正說,就算是江氏想摁住孟淑竹也得由她說下去。
崔九齡心里郁悶:這一個個的都幫著林泱。想到此,笑道:“不知六娘看上哪家郎君了?”
旁邊孟白商微微側目,似乎對她有不滿之意。
崔九齡裝作沒看到丈夫不滿,一心只想成全一對有情人。
那夜元宵佳節,她跟弟弟一起上街看鰲山,不止看到了鰲山,還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孟白商,以及孟白商眼睛望過去的林泱。
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后來她在家里跟父親鬧了幾場,可是父親一心想跟孟家結親,說她胡思亂想。
昨夜她裝作不經意間跟孟白商提及林泱,她記得那個時候孟白商渾身酒氣奮戰,聽到她的名字忽然就泄了氣。她有些害怕,忍著疼痛仰頭跟他解釋,驀地臉上粘糊糊一片。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惡心極了。
后半夜孟白商找了個由頭去窄榻睡,對疼痛難忍而又因害怕而發抖的自己視若無睹。
成親前有人專門教她如何盡夫妻義務,她懷著憧憬而又忐忑的心情迎接這一切,不料想是這個結局。
不愛所以不疼惜。
“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傳聞,你們一個個拿小妹開涮,也太能以大欺小了。”孟淑梅皺眉道。
作為長女,從小被教導為弟妹榜樣,說起話來很有大姐風范,大家瞬間斂了笑容,江氏趁機把孟淑竹拽下來。
崔九齡輕笑兩聲,道:“今日大家聚在一起開心,長姐何必拿腔作勢。”
此言一出,嚇得她旁邊跪侍的小環趕緊趕緊扯了扯她衣袖,讓她不要在說了。
“不愧是五姓女出身,言行舉止端莊嫻雅。”萬氏臉上掛著笑。
但林泱知道,那是在警告崔九齡。
新娘子進門第二天就擺譜,說不過去吧。
且按照古代制度,嫡長子繼承爵位和大部分財產,自然是要照顧家中其他小輩弱者,而非讓你借勢騎在臉上。
當然很多人的確這么做的。
可孟家不同,經過自然或非自然原因,孟家人丁稀少,孟思元最煩家里雞飛狗跳的。
可是崔九齡不這么認為,崔九齡覺得這個萬氏一而再再而三言語挑釁自己,不就是個生了兒子的妾室嗎?難道還想管到主母頭上不成?
對了,孟家三處宅邸,西都給了孟淑月,林泱手握晉陽國公府內宅對牌鑰匙;蒲州老家從去年開始是萬氏打理。
等過幾日回蒲州,萬氏肯定要交權給我,她是不樂意?
決不能中這個狐媚子圈套,必須拿捏出主母的款。
想到此,崔九齡欲開口說些什么,忽然聽到上面孟思元以手指輕敲桌面,發出脆麗的輕響。
孟思元嘴角微揚看向江氏母女,道:“過幾日二郎要去蒲州上任,你們也跟著過去吧。”
看來孟思元要跟裴家決裂了……林泱暗想。
“阿爹!”孟淑竹眼中掛著淚,一臉委屈。
江氏忙道:“蒲州好,老家風景迤邐,我也很想在那里住段時日。”
孟淑梅望了眼江氏和親妹妹,知道母親管不住妹妹,那只能自己上手了,笑道:“我帶著孩子跟阿娘一起過去玩兩天。”
“吃菜吧。”孟思元淡淡道。
這頓宴席算是給端園和嘉平軒之爭劃上句號,以林泱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可不知為什么林泱并未感覺到開心。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這句詩猛地浮現在她腦海里。
對于孟淑竹也好,或者崔九齡也罷,她們求的從來都不是把人踩在腳下,所以那些個宏圖遠志對她們而言如浮云蔽日。
當個人期望與集體相悖時,弱小的一方注定鮮血淋漓。
可偏偏她們所處的位置很重要,林泱有些害怕。
她不怕跟聰明人斗爭失敗后的挫骨揚灰,她害怕這些跟大家利益不一致而位置又重要的人發起瘋來連自己人都會背刺。
比如薛青娘,她的利益跟蕭夫人和林收不一致,最后林收只得給她關禁閉,被人詬病至今。
夫妻家人,本應刀口一致對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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