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歌提壺倒茶,李云臨端坐在旁。
榮介頷首稟道:“東境岐山一戰告敗,且聿王妃一個月前孤身去了東境,在軍中有了身孕。”
楚天歌腦中一空,茶水溢出了杯子竟無察覺。
敗了一戰……
乾元兵力強盛那么多,怎么會敗?
李云臨瞧了眼失神的楚天歌,拿過她手中的水壺,看著她的肚子說道:“聿王妃不是本就有數月身孕嗎?”
榮介道:“許是小產了,聿王妃到東境時是無身孕的。”
李云臨饒有興趣的等著楚天歌的反應。
楚天歌欠了欠身,“我身子不適,要去休息一下。”
她走到門口時雙腿發軟,險些被門檻拌倒了去。
李云臨欲起,猶豫了下,將身子靠回了椅背上。
榮介繼續說:“皇上,聿親王身邊不僅有聿王妃,還新收了天啟城的美人姚紅茹。這樣是否有違軍紀,要不要下令將王妃與這位美姬迎回金陵城?”
李云臨笑道:“不必了,朕相信聿親王不會因美人而誤事,那胡人軍中還有軍妓供消遣呢,由他去吧。”
一字一句楚天歌聽得清晰,心頭沉沉下墜,眼前一片眩黑襲來。
失去意識前,她腦中感嘆著:我真沒用啊,這就暈過去了嗎。
她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看到李云臨坐在床邊,捏著勺舀著他手中的湯藥。
楚天歌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感受到里頭的孩子給了她回應,才安下心來。
“什么藥?”
“你暈了兩日不進水米,這是給孩子補身子的藥。”他說著,勺子遞到了她嘴邊。
楚天歌別過臉去,“不必,你給的東西我不敢吃。”
李云臨好笑道:“你在我這兒呆了一個多月了,要對這小東西下手還不容易。”
楚天歌沉著臉色,并不理他。
“你怨我給他送女人,還是什么。”李云臨將藥碗放在一邊,好聲好氣的說話,“我可沒命人在給他下催情藥,他讓人懷了孕,怨不得我。何況沒有路芊芊,也會有姚紅茹。”
楚天歌緊抿著唇不言語。
李云臨深吸了口氣,目光炯炯的看著她,“你看,他也不是好東西,這世間男人大多不可靠。”
她把臉別向一邊,讓人看不到她此刻的神色。
“我們好回去吧?”
李云臨鼓足了勇氣說出這句話,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雙手緊張的拽住了被褥。
楚天歌一遍遍的回想起跟燼宵那些很有限的回憶。
他似乎從未許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她為什么總那么堅信,他在千里之外一定也與她一樣,執著的為彼此而努力?
遲遲沒有等到回應的李云臨,反而心中騰起些希望。
只要她沒一口回絕,那就是有一絲動搖。
“忘了他吧,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楚天歌挪過臉來,眼中似蒙了一層霧,讓他看不真切,“我有三個要求,你都能做到,我們便好回去。”
“好。”他迫不及待的答應下來,“你說。”
楚天歌平靜的說:“一,護我孩子周全。二,保楊氏一族的榮耀地位,包括皇太后與聿親王。三,廢皇貴妃之位,讓她出家。”
李云臨遲疑了片刻,“保聿親王?”
楚天歌道:“無論他好與壞,都是我孩子的父親。”
李云臨沉重的點了下頭。
“我答應。”
裴雪霽收到廢妃旨意,不顧阻攔沖到乾清宮。
李云臨念及天歌在休息,把裴雪霽拎到了殿外,“讓你走你就走,別鬧事。”
裴雪霽指著自己的肚子,大聲道:“你知道我有孕了,你還要廢我?我做錯什么了你要廢我!”
李云臨擰起眉頭,極力的安撫她,“你在宮外養著,我會來看你們母子。”
裴雪霽凄凄笑道:“是楚天歌讓你廢了我的?是不是!你真的瘋了,你好好想想!她要的是朝臣對你口誅筆伐,她要天下人知道你有多昏聵,她要廢的是你,不是我!”
周遭宮人驚懼得低下了頭。倒了天大的霉聽到這種駭事,誰知皇上會不會為了堵人口舌而弄死他們。
“閉嘴!”
李云臨猙目欲裂,胸膛如潮汐起伏,“來人,把廢妃裴氏拖出去!送寶華寺!”
他反反復復的勸慰自己,天歌針對裴雪霽,是因為裴雪霽逼她剝核桃剝傷了手,是因為他天天跟裴雪霽恩愛,她吃了醋。
如何也不愿往別的地方去想。
“李云臨!你在自掘墳墓!你這個昏君!”
殿中,楚天歌靜聽著裴雪霽的尖叫,輕手安撫腹中動手動腳的孩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裴雪霽的尖叫嘎然而止,許是被人一掌劈暈了。
過了一會兒后,楚天歌聽到李云臨的腳步聲,趕緊閉上眼裝睡。
李云臨坐在床塌旁,把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揉進掌中細細摩挲著,“你都聽見了。”
楚天歌順勢睜開了眼睛,輕聲說:“她有你的孩子了。”
李云臨疲憊的點了點頭。
楚天歌坐起身,神色黯然,“有孩子了,讓她回宮吧,我走。”
李云臨握得更緊了,纏綿而眷戀,“誰都不能換你。”
楚天歌看著他,從他眼中看到了清晰的痛苦。
“你跟她有孩子了,今后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瓜葛,我接受不了,不想受那樣的煎熬。”
“不會的。”
李云臨承諾道:“她出不了寶華寺半步,我也不會去看那個孩子一眼,就當沒有過。天歌,我心里頭最想要的是我們倆的孩子……”
“你都有兩個孩子,就不必讓我為你生了。”楚天歌淡淡的說。
李云臨語態很軟,“我們說好了好好在一起的,不僅你要求的事我全做到,我今后再不碰別的女人,只你一人……”
“可我接受不了裴雪霽的孩子。”
楚天歌聽不進他那些天花亂墜的話,抽回了手,悵然道:“她傷害我,你卻跟她有孩子。云臨,我們之間終究不一樣了。”
李云臨喉嚨澀疼,聲音漸漸嘶啞,“我容下你的孩子,你也容下我的孩子,好不好?”
楚天歌盈盈看他,眸底微紅,抿著唇不說話。
僵持了一會兒,李云臨的堤壩一點點坍塌,潰不成軍。
他自嘲般低笑了聲,“哪怕你要我死的心如磐石,我亦想試一試水滴石穿。可那個孩子的命,我暫且不能給你。”
李云臨站在床邊,杵著看了她一會兒,最后離去。
楚天歌懊惱的拉起被子,捂住了腦袋,煩躁的踢了好幾下。
她不想那么殘忍,可裴雪霽腹中有孩子,于裴相而言仍有希翼。
萬一是個男孩,將來亦有一爭儲君之位的能力,哪怕裴相惱極了李云臨廢女兒廢位,依然不會現在就對李云臨倒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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