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并不如想象中的鎮定,她是有肚子里的孩子,她所能依仗的不過是如今的四阿哥不如將來的手段狠辣,還會顧及些情分的。
武氏不過進府幾個月,她自問還是比得過武氏在四阿哥心里的地位。
但四阿哥會如何對她,她也不甚清楚。
四阿哥對武氏在意到何種地步,她也沒有把握。
再次見到四阿哥,已是次日黃昏,夕陽西下。
李氏鎮定地跪了下去,四阿哥寒著臉,盯著她看了幾眼,一拂袖,坐下,冷冷看著她,“你有何話要說?”
他萬沒料到一向溫軟體貼的女人竟會做出如此狠辣之事。
即便有些任性,有些嬌縱,在他眼里,還是有些底線的,從不會做出傷他子嗣的事。
四阿哥眼中滿是失望。
從未想過,一個人竟會變成這個樣子,丑陋如斯。
李氏淚如雨下,“爺一心認為是奴才所為,奴才無話可說,奴才的確怨恨武氏,武氏她多次頂撞奴才,仗著爺的寵愛和爺的子嗣,耀武揚威,奴才深愛爺,斷不容許她如此貶低奴才,拿爺的寵愛來針對奴才。
武氏懷著爺的子嗣,奴才也懷著爺的子嗣,爺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奴才,奴才何錯只有?為何如此偏向她武氏?奴才究竟哪里做錯了?”
空氣一瞬靜默。
四阿哥久久未語,臉色越來越沉。
李氏以帕拭淚,盡是傷心。
片刻,她哽咽道:“奴才不奢望爺獨寵奴才一人,武氏得寵,奴才無話可說,但武氏一個剛進府的格格,都能對奴才囂張至此,奴才咽不下這口氣,對她心有怨氣,但也絕做不出有傷爺子嗣的事。”
四阿哥臉色略有緩和,但眼中仍有疑慮。
他不言不語,四周只有李氏啜泣之聲。
眼見她身子艱難,搖搖欲墜,四阿哥抿著唇,到底不忍,“好了,起來吧。”
李氏拭著淚,謝了恩,由憐兒攙扶著起身,緩緩坐下,臉色有些蒼白。
府中只有這幾個女人,四阿哥心里清楚,李氏未必冤枉,但她所言道盡了苦楚,四阿哥念著她伺候多年,懷有身孕,無意再追究。
他冷著臉,“無論是何人,爺都不希望再有下次,縱然爺寵愛再多的女人,也不是你們謀害爺子嗣的理由。”
聽出他語氣有所松動,李氏松了口氣,果然,四阿哥還是念著與她的情分的。
李氏柔聲道:“奴才往后定會與武妹妹和睦相處。”說著,眼睛瞟了他一下,聲音低了些,“爺可要留下?孩子近日里折騰得不輕,奴才每晚都睡不好。”
眼見她眼周烏青,不似假話,四阿哥心軟了些。
得知四阿哥留在了李氏房里,武靜蕊沉默良久,嘆了口氣,到底還是低估了李氏在四阿哥心里的地位。
這樣的事都能視而不見。
武靜蕊突然理解了烏拉那拉氏的恨。
自己的兒子沒了,有可能是被人害了,四阿哥卻依舊寵了李氏多年。
烏拉那拉氏心中該有多難過?
看來,要對付李氏,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早就料到,是以并無多么失望,來日方長。
宋氏憤憤不平,次日到武靜蕊房里,帕子都快被她擰碎了,“真沒想到,做出這樣的事,李氏竟還能翻身。”
武靜蕊一臉淡定。
四阿哥想要護著一個女人,那誰都沒轍。
除非四阿哥不愿意護著了。
宋氏看她一眼,“說到底險些受害的是你,爺明明如此寵愛妹妹,還是抵不過李氏幾句話。”
這就是男人。
有時候,新歡還是抵不過舊情。
武靜蕊淺笑,“妹妹到底進府未久,哪里比得上李姐姐?何況李姐姐懷著孕,是有功之人。”
話是如此,宋氏還是不甘。
她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武氏,若武氏能得到四阿哥更多的寵愛,壓住李氏,李氏她還能掀起什么風浪?
武氏勉強笑笑,“李氏再是得寵,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爺的底線,早晚要倒霉的。我還是盼著妹妹能一朝一日得到四阿哥的寵愛,李氏再如何,也有容顏老去的一日,妹妹可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武靜蕊不甚在意的表情。
男人的寵愛終究是虛無縹緲的,說喜歡的時候喜歡,不喜歡的時候哪里會有半點憐惜?
她可以為了自己的命去討好四阿哥,也會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爭取四阿哥的寵愛和庇護,但她心里清楚,這些都不會長久。
終有一日,她只有這個孩子。
李氏說了什么,讓四阿哥息了怒火,武靜蕊不清楚,但無非是打感情牌。
這證明四阿哥對李氏是有感情的。
但再多的感情也有消耗殆盡的時候,只要李氏足夠作。
李氏能做出這樣大膽的事,就知道不是能忍的人。
此時四阿哥對李氏尚有情分,自然會寬容一些,等到沒了感情,李氏再作,那就是自找死路。
武靜蕊仿佛不知道此事與李氏有關,依舊該吃吃該睡睡,頗顯得沒心沒肺。
四阿哥聽了李氏的話,也有些懷疑,女人得了寵,性子張揚些無可厚非,武氏當真如此,他也不好怪罪,但總歸有些不舒坦。
本打算冷她幾日,到底還是抬腳去了武氏的院子。
武靜蕊正是嗜睡的時候,一天內大半時間都是在睡覺,此時也不例外。
晚膳剛過,風有些涼,屋里卻甚是暖和,武靜蕊又靠在窗前睡著了。
四阿哥示意兩個丫鬟噤聲,將武靜蕊抱了起來,放到床上,摸了下她依舊平坦的肚子,還未顯懷,什么也沒有。
她睡著的時候總是像個孩子,身子也嬌小,若非知道,哪里想到她即將是他孩子的額娘?
只這一樣,就令他多了幾分憐惜。
四阿哥眼眸幽深,撫了撫她的臉,語氣低沉,“武氏,別恃寵而驕。”
武靜蕊仿佛很是不安,眉尖蹙了蹙,下意識伸手尋找著什么,摟住了他的脖頸,然后將臉頰埋進他胸前,輕輕地蹭了蹭。
像小貓。
四阿揚了揚眉,見她依舊閉著眼,很安靜,不由失笑。
到底還是個孩子,何必太過苛刻?
她不懂,慢慢教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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