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走時臉有怒色,年氏攥了攥手,陷入遲疑。
床榻已重新收拾好了,年氏走過去站了會兒,盯著干凈如新的床褥,若有所思。
“那東西可燒了?”年氏扭頭問金鈴,金鈴道:“已經讓人燒了。”
年氏不再說話,躺下歇了,她摸了摸一旁的位置,沒有溫度,默默嘆了口氣。
入府前她已知曉了雍親王府的情況,如今內宅做主的是繼福晉薩克達氏,無子,不得寵。
得寵的是側福晉武氏。
武氏子嗣最多,從一個格格成為了雍親王的側福晉,也是唯一的側福晉,足見其得寵。
年氏卻不以為意,那武氏除了有些姿色,有幾個孩子,別的一無是處,何況早已不復年輕,對她構不成威脅。
但雍親王離了她這兒,徑直去了武氏房里,卻令她改變了想法。
翌日辰時,年氏拾掇好了,去正院請安。
武靜蕊和其他幾個格格侍妾都到了,原來李氏坐的位置空了下來,李氏坐到了后面的位子,正滿面不快。
年氏一襲粉紅色的旗服,身段柔軟,面若桃花,肌膚賽雪,盈盈走上前,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盞,舉起雙手,向福晉屈膝,“妾身給福晉請安。”
薩克達氏接過茶,抿了口,放下,微微一笑,“妹妹免禮。”
又是一個美人,眾人無不在心里感嘆酸澀。
年氏直起身,在右邊的空位坐下了,目光正對武靜蕊,溫婉一笑,“是武姐姐吧?當真聞名不如見面。”
這一聲姐姐喚的輕松,不是因為對方的確比自己先進府,而是因為對方年紀比自己大許多,喚聲姐姐不虧。
武靜蕊淺笑,“年妹妹說笑了,年妹妹果然人比花嬌。”
并不似傳言那般弱柳扶風,事實上年氏并不柔弱,不過勝在容貌清麗脫俗,自有一股書香之氣,氣質怡人,但神情間又有一絲清高孤傲。
因今日特意打扮了些,就顯得格外明艷。
到底是年輕,有資本,在年氏的襯托下,其他人頓時顯得黯然失色。
只有武靜蕊依舊穩如泰山,不為所動,倒是并未被年氏輕易比下去。輸人不輸陣,年氏勝在年輕貌美,武靜蕊即便不算很年輕了,氣質上也是數一數二的,皆是這些年養尊處優養出來的,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年氏打量了她幾眼,便移開了目光,神情頗不以為意。
兩個同為側福晉,年氏的哥哥是四川巡撫,二品大員,相較而言,武靜蕊的阿瑪就是個小嘍啰,壓根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就有些尷尬了。
但兩位當事人并不覺尷尬。
年氏嘴里喚姐姐,卻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笑看向端正坐著的四福晉薩克達氏,“聽聞武姐姐初進府,還是個格格,與在座的其他幾位姊妹相差不多,這些年武姐姐為王爺生育了許多子嗣,可見福晉是個寬仁的,妾身能與福晉和武姐姐互為姊妹,當真是幸事。”
話是輕聲細語的,里頭的意思卻叫人心思各異。
武靜蕊豈能聽不出對方的有意貶低和諷刺?換做其他任何人,比如李氏,怕是要被氣得跳腳,她卻依舊安之若素。
這算什么?
曾經是格格又如何?英雄還不論出處,何況過去是過去,誰還揪著那點事不放啊?
有幾人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異樣,武靜蕊視若無睹,不以為意。
薩克達氏掃一眼武氏,嘴角輕揚,“妹妹初進府,有何不妥的記得派人來說一聲。不知妹妹昨夜歇的可好?”
這年氏初進府就與武氏對上,可真是好啊,她且瞧著武氏要如何應對年輕貌美又出身優越的年氏。
年氏露出羞赧的神情,抬手捋了下鬢角,“還好,不過王爺后來去了武姐姐那兒,想來還是習慣了武姐姐伺候,畢竟武姐姐是伺候王爺慣了的,比妾身更熟悉王爺的喜好。日后一起伺候王爺,還需武姐姐多教教我了。”
當真不簡單,這定力就非同小可,如此坦然地說出半夜被四爺扔下的話,面上無一絲不悅和羞憤。
而且隱隱地表達了武靜蕊霸道。
年氏初進府,武靜蕊就強留了雍親王在房里,傳出去是年氏這新人受了委屈,年氏卻不計較,態度謙和,大度,倒顯得武靜蕊更狹隘和不懂事了。
“不只是武側福晉伺候王爺久了,在座除了年側福晉,誰不是伺候王爺多年的?不過還是武側福晉有本事,栓得住王爺的心,我等笨嘴拙舌,是萬萬不及的。”
聽這語氣,便知又是鈕祜祿氏那管不住嘴的來找茬了,明明每次都不得好,偏偏還是愛逞口舌之快。
武靜蕊臉一沉,“知道自己笨嘴拙舌,就該好好想想如何說話,而不是成日里拈酸吃醋,胡言亂語。府里的規矩都忘了?誰準你議論王爺是非的?”
被當著面訓斥,鈕祜祿氏臉色漲紅,很是不爽,卻不敢頂嘴,只好忍氣吞聲地應了是,低下頭去。
連福晉都管不著雍親王去哪兒歇息,鈕祜祿氏卻口出怨言,分明是對雍親王只寵她心存不滿,武靜蕊如此訓斥也不為過,鈕祜祿氏自是無言以對,心里的怨氣卻只增不減。
武靜蕊再看向年氏,笑吟吟道:“年妹妹這般貌美,可是某些人比不了的,怎能混為一談呢。”
年氏赧然一笑,“武姐姐謬贊了,哪里比得上武姐姐討喜?我與武姐姐一見如故,稍后不知可否去姐姐屋里閑聊?”
武靜蕊坦然笑應,“自是樂意之至。”
初次打交道,武靜蕊才發現這年氏并非空有美貌的花瓶一枚,倒是有些意思。
這倆人表面親近,話里卻暗藏機鋒,旁人也不插嘴,樂得看她們彼此交鋒,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又過了一會兒,薩克達氏才讓散了。
武靜蕊與年氏的住處在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出了正院,年氏看向武靜蕊,笑容清婉,“我與姐姐一同走走吧。”
兩個人一起往西邊武靜蕊住的地方走去,正好挨著花園,秋日風涼,桂花飄香,沁人心脾,年氏果然有些資本,身穿旗服也掩不住裊娜的身姿,倒像是南方水做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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