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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過后, 陸穆決定陪賀氏回一趟老家。
賀氏嫁進英國公府已有三十余年,期間一次都沒有回去過,如今趁著丈夫在身邊, 夫妻倆年紀還不算太老, 她想回老家看看。她這三十來年,幾乎就沒有走出過英國公府, 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鳥。
可誰又真的喜歡這樣的寂寞?
賀氏能忍,不代表她喜歡。
賀氏還想再年輕一回,還想跟著丈夫去外面看看。
陸穆自然愿意陪妻子去。
他離家二十多年,這期間, 父母有人盡孝, 兒子少年在邊關歷練成年后得娶嬌妻,算來算去屬妻子過得最寂寞艱難。陸穆最對不起的便是妻子, 他讓妻子在一個女人如花的年紀承受了無盡的寂寞與孤獨, 如今他回來了,妻子想做什么, 陸穆都高興陪她去做。
這次出行, 賀氏放得下兒子, 放不下小孫女。
阿寶也想跟祖父祖母出門, 祖孫倆商量好了, 來找魏嬈、陸濯商量。
魏嬈舍不得女兒, 而且公爹婆母難得出趟門, 女兒跟著, 會不會妨礙公爹婆母恩愛?
魏嬈給女兒分析了遠行的各種艱難,光坐馬車就夠累的, 外面的吃食也沒有國公府里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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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都懂,可她就是想出去。
魏嬈無可奈何, 朝陸濯使眼色。
陸濯卻覺得,只要女兒喜歡去,只要父親母親愿意帶阿寶,那就一起去好了。
“那么遠,這一去可能深秋才回來,你倒是舍得。”夜里,魏嬈擰了陸濯一下。
陸濯笑道:“咱們阿寶像你,你當娘的喜歡游山玩水,憑什么不讓阿寶去?”
魏嬈頓時無法反駁了。
陸濯壓過來,親著她的耳垂道:“正好阿寶不在,我可以專心陪你出去逛逛。”
魏嬈哼道:“誰稀罕你陪?”
她不稀罕,陸濯稀罕。
阿寶跟著祖父祖母出門后的第一個休沐日,陸濯就帶魏嬈去云霧山了。
早上跑馬,待日頭漸漸升高,兩人就鉆進了林子。
山中有一片避暑勝地,正是當年魏嬈與表妹們戲水玩耍的清幽山谷,那次還遇到了刺客,陸濯跟隨刺客而來,還想利用此事教訓魏嬈一番,未料魏嬈自己解決了刺客,陸濯仗恩施教不成,反被魏嬈刺了一通。
魏嬈一帶陸濯過來,陸濯就想起了當年的事。
“你故意的。”陸濯瞥眼刺客曾經出現的地方,幽幽地道。
魏嬈笑:“誰讓陸世子那時候總是瞧不起人呢。”
往事不堪回首,陸濯開始欣賞此地的風景。山谷周圍地勢險峻,除非對云霧山十分熟悉且有些身手的,普通百姓找不到這里,難怪當初魏嬈敢在這邊脫去鞋襪,赤腳行走。
念頭剛落,陸濯就瞥見前方的魏嬈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將腳上的靴、襪脫掉了,她一邊脫,一邊抬眸與他對望,桀驁不馴的眼神里充滿了挑釁。
十年的歲月于她,什么也沒有改變。
變的是陸濯,曾經他看不慣她這樣大膽失禮的舉止,如今,陸濯高興陪她一起失禮。
“這潭水里的魚肉質鮮嫩,等會兒咱們就在這里烤魚吧?”魏嬈向他介紹道,眼睛已經開始物色適合做魚叉的樹枝了。
陸濯應道:“好。”
兩人尋了兩根樹枝,分別坐在相鄰的兩塊兒石頭上,低頭處理。
瀑布的水從高處落下,濺起潮濕的涼氣,陸濯率先處理好魚叉,抬頭看向魏嬈。她微微低著頭,白皙的小手熟練地拿著匕首削著木頭,細碎的木屑落到了石頭上。她的裙擺別到了腰間,青紗的褲腿挽到膝蓋,露出兩段似玉似藕的小腿。
陸濯一時失神。
魏嬈弄好魚叉,便發現了陸濯的眼神。
她突然冒出一絲懷疑:“當年我們姐妹在這邊玩水,世子當真沒有亂看?”
陸濯正色道:“沒有,非禮勿視,這點自制我還是有的。”
魏嬈想想當時他的態度,信了。
夫妻倆下了水,一人占據一邊的位置,看誰先叉到魚。
陸濯有過野外生存的經歷,遠的不提,在北海湖畔假死后,他便經常去北海里面叉魚,所以比魏嬈熟練多了,下水不久便得了一條。
魏嬈聽見他那邊的動靜,回頭,就見陸濯的魚叉上多了一條還在搖頭擺尾掙扎甩水的肥魚。
魏嬈哼了一聲,手中的魚叉往下一插,也提了條魚上來。
陸濯收拾魚,魏嬈去尋了一些山間野果。
“如果阿寶在,你我能這般清閑逍遙?”陸濯越來越覺得讓女兒跟父母回鄉探親是個好主意。
魏嬈:“原來你平時那么疼愛阿寶都是假的,心里只盼著她走呢,等著,阿寶回來我就告訴她。”
陸濯絕無此意,他就是覺得,能得一些時間單獨與魏嬈相處,也挺好的。
烤魚鮮美,野果酸酸甜甜,吃飽喝足,魏嬈尋了一處平坦的樹蔭之下,準備打個盹兒。
陸濯沿著沙灘逛了一圈,忽然走過來,抱起魏嬈。
魏嬈不解地看著他。
“這里睡容易被人看見,那邊有個位置夠隱秘。”陸濯目視前方,聲音低沉。
魏嬈心想,她鞋襪都穿得好好的了,便是有人過來也看不到什么,打個盹兒而已,要那么隱秘做何?
不多時,魏嬈見到了陸濯挑選的隱蔽之地,四面環樹,樹下野草有半人多高,中間一片野草已經被陸濯提前踩平了,平平坦坦似一片草綠色的席子。
陸濯屈膝跪下,放好魏嬈,在魏嬈狐疑的目光中,陸濯笑了笑,開始替她寬衣解帶。
魏嬈按住他的手,戲謔地嘲諷道:“光天化日,深山野林,世子此舉,就不怕被人看見?”
曾經她只是在外面換件衣裳,陸濯都老學究似的訓了她一頓。
“怕,所以挑了此處。”陸濯俯身,用魏嬈的裙帶蒙住了她的眼睛。
這般行徑,陸濯的確心中不安,有違他遵奉的禮法。
可此時此刻,陸濯很想。
所以,他不想再給魏嬈機會調侃他,他要她跟著他一起離經叛道。
八月初,阿寶跟著祖父祖母回來了,小姑娘在外面玩得太瘋,曬黑了一圈。
“娘,我好想你啊。”阿寶先抱住娘親,想起什么,再朝一旁的爹爹補了一句:“也想爹爹。”
陸濯笑笑。
魏嬈摸摸女兒的頭,輕哼道:“不用想你爹爹,他巴不得你天天在外面玩呢。”
阿寶不是很懂娘親的意思,她也不是很在乎,蹦蹦跳跳地去找哥哥弟弟們了。
中秋前,陸濯的五弟陸澈大婚,娶妻陳氏。
到了中秋夜,國公府請了戲班,就在花園里搭了戲臺子,一家人都去聽戲。
阿寶跟哥哥弟弟小六叔、小七叔一塊兒玩,另有嬤嬤們照看著,倒是不用魏嬈、陸濯擔心。
不過魏嬈對聽戲興趣不大,陸濯也知道她不愛這個,才聽了一場,陸濯拍拍魏嬈的肩膀,夫妻倆先行離席了。
月色很美,太早回房顯得浪費這好光景,夫妻倆便手牽著手,專挑幽暗無人的小徑走,去賞那最隱秘的月色。
走著走著,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陸濯瞬間停住腳步。
魏嬈覺得那聲音有些耳熟,尚未來得及分辨,一陣腳步聲朝這邊來了。
陸濯立即拉著魏嬈躲到了一旁的翠竹叢后。
腳步聲停在了他們附近,先前驚呼的女子羞羞惱惱地抱怨著:“這是外面,你怎么能那樣。”
這下魏嬈確定了,這人是她才進門的五弟妹陳氏。
果然,陸澈的聲音跟著傳了過來:“左右無人,你我夫妻,親昵一下又有何妨。”
魏嬈暗咬嘴唇,忍著笑,看不出來啊,陸澈平時清清冷冷的,私底下竟然也會這樣。
她去看陸濯,陸濯神色冷峻,眉頭緊鎖,似是很不滿意堂弟的行為。
“不行,被人瞧見,我還怎么活。”
“好好好,那咱們回房去。”
新婚的小夫妻倆原地糾纏了一會兒,很快就走開了。
人走遠了,魏嬈才踮起腳,輕聲在陸濯耳邊道:“原來你們兄弟幾個,是上梁不正下梁……”
她還沒說完,就被陸濯按到了后面的墻壁上。
魏嬈慌了,手里打他腳也踢他,花園人來人往的,陳氏怕被人瞧見,她魏嬈也怕!
“你敢!”雙手被他扣住,魏嬈氣急道。
陸濯真敢,只是先有堂弟做了,他再來,顯得他們陸家兄弟都不正經一樣。
陸濯放開魏嬈,將這筆賬算在了新婚的堂弟頭上。
過了幾日,陸濯人在書房,陸澈來找他借書。
阿貴請他進去。
在兄長面前,陸澈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敬重。
陸濯坐在椅子上,上上下下打量他幾遍。
陸澈心中奇怪:“大哥,可是我做錯了什么?”
陸濯冷哼一聲,低聲道:“中秋夜,我在花園散步,走到翠竹軒一帶,聽到弟妹與你吵了兩句。”
陸澈俊美的臉刷地紅了。
他成親以來,只中秋夜輕浮了一回,挨了陳氏的埋怨,沒想到竟被大哥聽去了。
陸澈面色如朱,羞愧地不知道該說什么。
陸濯沒有多談,只交代他:“以后休要在外面胡鬧,壞了咱們陸家的家風。”
陸澈連連點頭,書也不好意思借了,慚愧離去。
魏嬈恰好過來,見陸澈臉那么紅,都不敢多看她,匆匆行禮就逃也似的走了,魏嬈好奇極了,進了書房,直接問陸濯出了何事。
陸濯不想說。
魏嬈心思一轉,難以置信地道:“你為那事教訓五弟了?”
陸濯肅容道:“他有錯在先,我身為兄長,自然要管他。”
魏嬈嗤了他一聲:“我看你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陸濯目光微變,突然抓住魏嬈的手,將人拉到了懷里。
魏嬈嗚咽地掙扎,可惜哪里又能逃過這不正經的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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