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沒有防備,被瑞娘一下子就拽出去好幾步,眼見就要到院門口了,她掙扎著甩開了瑞娘的手,含淚悲悲切切地道:“別再胡鬧了,我知道你是不愿意我給賈公子做妾。可是你也不想想,像我們這樣的女子哪怕是賣藝不賣身的,在旁人的眼中也是那上不臺面的人,不會有好人家愿意接受我這樣的女子為妻的。”
瑞娘楞住了,她想說什么,似乎又覺著不妥,含糊地道:“我在胡鬧,你真的覺著我在胡鬧,旁人我不知道,可是……”她看向元辰。
還沒等她開口,婉娘又厲聲地喝斥了一句:“閉嘴,你不要再任性的牽扯上旁人。”趁著瑞娘傷心之際,她抬手就用力將瑞娘往元辰懷里一推,并且道:“莊公子,請您瞧在我幫過你一次的份上,往后替我多照顧瑞娘一二。”說這話的時候,她看向元辰的眼神里忍不住帶上了一絲期望。
莊公子是膽小害怕,還性子固執,認死理;但他為人正直,心軟又善良,確實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
別說她碰上他不是時候,就算換個時間,她和他……也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倒是瑞娘可能還有機會。
若是犧牲掉她,能替瑞娘爭取一份幸福,那她的犧牲也就值了。
元辰楞了下,就見瑞娘徑直朝著他懷里摔了過來。他“驚慌失措”地往旁邊避,似乎覺著不妥,同時握著拳頭舉高了自己雙手交叉在胸前,硬生生托住了瑞娘摔過來的身子,并且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嘴里喊著:“這個……不成,這樣可不成……男女授受不親……”
只是,他過于“單薄”的身體似乎頂不住瑞娘摔過來的力道,被推得退了兩步,又在慌亂中踩到了自己的袍子,整個人就朝著旁邊的門檻摔了過去。只是他摔倒之前,不忘用盡“全力”把瑞娘托一把。
瑞娘借著他這一托之力穩住了身子,但他自己直接磕在了旁邊的門檻上,臉上被木屑劃出了兩道長長的血印子。
“莊公子。”
“小莊。”
瑞娘和婉娘同時驚呼出聲,兩人眼中的緊張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桃夭瞧著元辰臉上的血痕也心疼了,冷言道:“婉姑娘剛剛那話好像是在托孤……”
這點子功夫她瞧出來了,不僅是這姐姐婉娘也好,妹妹瑞娘也罷,對于元辰這次扮演的書呆子怕都是動了心的。
只是這對姐妹也都瞧出了對方也對元辰有意,不僅沒有想在搶奪,而是想把好東西推給對方。若元辰不是她的夫婿,她倒是會被她們為彼此著想,甚至愿意委屈自己的深情感動一小丁點兒的。
至于為何只有一丁點兒,那是她們將自己的姐妹深情建立在對別人自私的基礎上。她們盡力想要成全了自己的姐妹之情,卻忽略了元辰也是一個有自己感情的人,應該有他喜歡人的權力,選擇人的權力。何況元辰還口口聲聲說自己身上有婚約,她們卻根本就沒有在意過,若是她們的目的達到了,那元辰嘴里的未婚妻該如何自處了。
不過,她們會被元辰盯上,怕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們會出現在這里,怕也不是明面上被撫順大人強行送過來的這么簡單,而極有可能是為了達到她的某種目的順勢而為。
不管如何,她們有她們的打算,她只要做好一個不認識元辰的路人就行了,省得壞了元辰的計劃。
被桃夭扎心的話一刺,婉娘身子晃了晃,再次干脆利落的站著元以升跪下了:“賈公子,小女子是真的心甘情愿進府伺候您的。我家小妹年輕氣盛不識大體,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計較。”
只是她這次跪,可沒有上次那樣讓人憐惜的氛圍了,元以升板著的臉根本就不為所動。
她又向桃夭道:“丹夫人,求您替我說說好話,我會念您一輩子的好的。”
信你才怪,桃夭在心里罵著,連眼角都沒瞥她一眼。
她心疼又不敢去看元辰,就一臉嫌棄地看著元以升冷笑連連,還不忘火上加油:“賈公子,你是老虎還是惡狼,吃人吐不吐骨頭的,瞧瞧把人嚇成什么模樣了?”
元以升也不知道婉娘和瑞娘在唱哪一出,但一個被歌女都嫌棄的绔紈子弟他還是會演的,早就白臉黑成了鍋底。這被桃夭直白的一譏諷,僅剩的那點面子更加是掛不住了。
他沖著婉娘勃然大怒道:“你一句心甘情愿,我就該歡歡喜喜的雙手捧著當珍寶?不過是花船上的一個花錢就能買來的歌女而已,真當自己是曜門大小姐。”
無視婉娘大受打擊的模樣,他冷眼掃過四周的侍衛:“你們還楞著做什么,快把她們趕出去!”
他這話一出,兩個侍衛立即上前抓起婉娘和瑞娘,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直接就丟出了府門。甚至連之前摔在門檻邊上的元辰,也被元以升“不客氣”地一腳給踹了出去。
元辰挨的那一腳似乎不輕,他在地上打了兩個滾,一身衣服上盡是灰塵,嘴角邊上還淌下了一條血線。捂著胸口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后,他不聲不響的挪到了旁邊樹下,與那兩姐妹保持了四步遠的距離,像是害怕極了又擔心那對姐妹才勉強自己留下的。
婉娘爬起來后,衣服臟了,頭發散了,幾縷凌亂的發絲垂在蒼白的小臉上,更顯得人楚楚可憐,她抬頭喊了一句:“賈公子,我真的……”話音未落,淚水已經淌滿了整張臉,如同那雨后的梨花一般。
瑞娘去扶她:“姐姐,我們回去。”
婉娘看到元以升偏開頭,連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面如死灰,眼神里的光亮都暗淡了不少,悠悠道:“回哪去,你當我們還回得去?”
“姐姐。”瑞娘不知是反應過來自己做錯了,還是害怕了,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嘖,還真是可憐啊。”桃夭嘖著嘴,白了眼元以升,罵道:“好色害人。”
“我沒有。”元以升慌了,忙向她解釋:“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怎么會送個歌女過來,我發誓。”說著,還舉起了一只手。
桃夭一巴掌將他的手拍開來:“少來這一套,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誰信誰傻。”說著,她轉身往外走。
“丹夫人,您去哪里……”元以升賠著小心追過來,瞧著桃夭頭也不回地朝著馬車走了過去,他自說自話地道:“這宅子讓那種人弄臟了,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省得沾了晦氣。”
“滾遠點。”桃夭好沒氣的瞪他,扶著玄麗的手上了馬車,元以升不敢跟著往里湊,只得委屈自己坐在了馬夫的位置上:“我來替夫人駕車,保證妥妥當當的。”
他們就帶著人這樣判若無人的從婉娘姐妹面前離開了,婉娘在瑞娘的挽扶下退到了路邊,看著遠去的馬車,臉上已經沒了一分血色,停頓了一下,她又回頭看了眼宅子門口的丁婆五人,欲言又止。
丁婆瞧著馬車出了巷子,身手靈活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沖到婉娘面前就是狠狠一個巴掌,直接將婉娘的臉給抽腫了,罵道:“好你個不安份的賤人,竟然敢壞大人的好事。”
“你怎么敢打我姐姐……”瑞娘急了,想要去撕扯丁婆,丁婆不客氣的沖著她也是一個巴掌:“我還沒跟你算帳,你還敢湊上來。”
婉娘忙將瑞娘護在身后,迅速的抹下手上的兩個絞絲金鐲子塞給丁婆,哀求道:“丁嬤嬤,求您在撫順大人替我妹妹圓上一二,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擔。”
“不能這樣,姐姐……”瑞娘還想說話,在婉娘的怒目中,不情愿的閉了嘴,但眼圈慢慢紅了起來,扭頭看向旁邊的元辰時,也浮上了一抹怒氣。
元辰依舊是一付膽小怯弱的模樣,哆哆嗦嗦的給自己辯解:“婉娘都是自愿的,我就早說了……別來了……”
“你……”瑞娘看著他,罵都罵不出來。
丁婆子拋了拋那兩個金鐲子,貪婪的一把收在懷里,才態度好了些,“你們會做,老婆子自然會做。”
婉娘對她千恩萬謝,才在瑞娘的挽扶下,上了瑞娘乘坐來的青布馬車。走之前,她撩開了車簾一角,看了眼慢吞吞跟在后頭的元辰,眼神里閃過一絲沒落。
瑞娘側耳聽了一下四周,沒查覺到異狀后,才附在她耳邊道:“姐姐,事成之后,再尋他不遲的。”
雖然今天受的這委屈不小,但她們不僅確定賈二的身份不凡,是總兵和撫順都需要討好的人物;而且還發現賈二比流言中還要看重那個叫桃夭的婦人。接下來,她們只要再按計劃行事,抓了那桃夭去威脅賈二和總兵就行了。
最主要的是,姐姐全身而退了,算下來,剛才受的那一點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婉娘板起了臉,整個人的氣勢也陡然一變,不再是那溫柔小白花,而像是扎手的白薔薇:“回去再跟你算帳。”
瑞娘緊張的坐直了身子:“我總不能看著你……”在婉娘的嚴厲的目光下,她不敢往下說。
婉娘見她底下了頭,才道:“有失,才有得。”
今天她若是成功的留在了賈二公子身邊,就有機會活抓那賈二公子。拿賈二公子來要挾總兵他們,豈不是比那個什么外室桃夭要好得多?
至于她的清白和幸福……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兒女情長。
下午時分,撫順大人親自帶著重禮跑到小院求見元以升,桃夭不僅沒讓人開門放撫順大人進門,而且是一腳將元以升給踹了出去,還當著眾人的面直接關了大門。
元以升在侍衛的挽扶下站穩了身子,摸著鼻子沖一臉尷尬的撫順大人道:“你看到了什么?”
撫順大人不愧是官場上的老狐貍,馬上搖頭:“我什么都沒看到!”
看來賈二公子吃的就是彪悍的這一套,怪不得他送過去的婉娘入不得了賈二公子的眼。至于婉娘是不是有心上人,他不認為那是個事。一個逗趣的玩藝兒而已,又不是娶妻,何況對于曜人只要自己喜歡就好,其它的并不是很在意的。
看來,他該去各家打聽打聽,看哪家還養有沒出嫁混血子。
心里盤算著,他還非常識趣的補了一句,笑道:“是在下辦事不妥,壞了您的心情,在下是特意前來賠罪的。”說著,他又取出了兩張房契,雙手送到元以升面前。
元以升沒接,拿扇子指著房契道:“這里面別又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
“沒有,絕對沒有!”撫順大人連聲否決。
元以升大概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他不客氣地提出了要求:“不管有沒有,我也不要。你若有法子,替我把旁邊的宅子租下來?”
九嬸要趕他出來,必定有九嬸的道理,他當然得配合一下。
但放任九嬸不管,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好好,我馬上就去辦。”撫順大人滿口應下。
不到半個時辰,不僅旁邊的宅子,甚至連桃夭現在住的院子的房契,都送到了桃夭的面前。
桃夭沒收,丟給了元以升的侍衛,但也沒放元以升進門。
這天晚上,桃夭等了一晚上,元辰沒來,也沒有人送消息過來。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次日一大早,她讓人給元以升遞了個口信,說自己要去一心軒看看。上次她在一心軒被人刺殺,后來也不知道是元以升做了什么,還是元辰干涉了一把,那家一心軒就做為賠禮被人送到了她的手上。
做為新東家,過去看看自家的產業,理所當然吧。
當然,她的真正意圖不在這,而是在一心軒對面的花船上,她相信元辰應該就在那周邊不遠的地方。
一聽到她的打算,元以升不敢走正門,換成侍衛的服飾翻墻過來勸阻:“您現在過去,容易打草驚蛇。您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九叔啊,最多再幾天,這件事一定就完結了。”
桃夭翻了個白眼:“幾天又幾天,什么時候是個頭?再說,誰說我去了就一定會打草驚蛇的,說不定還會迷惑那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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