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柳家,柳太爺手里握著一把做鞋底用的尖錐坐在廳里,看著面前的兒子媳婦孫兒孫媳婦以及孫女們,平靜地道:“我今天把話放在這里,你們中不管是誰,若敢去找她的話,那就是要逼我去死!”
說完那話,他舉起了尖錐,當著眾人的面,直接就沖著自己的左胳膊狠狠地扎了下去,這若扎中必定是個血窟窿。
“爹!”
“祖父!”
廳里瞬間一陣兵慌馬亂,柳大舅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柳四舅用他最快的速度撲過去搶尖錐,還好他出手得及時,冬天又穿得都厚,尖錐只在柳太爺的胳膊上劃破了一層淺淺的皮肉,但鮮紅的血液還是瞬間染濕了衣裳。
“拿來!”柳太爺沖著柳四舅吼道,見柳四舅不給,他上前就動手要搶,柳大舅迅速的撲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爹,兒子都聽您的,不去找那桃夭,絕對不去。”
“爹,祖父糊涂,你也糊涂了嗎?我們若是不去找桃夭,那我們全家都得死啊!”柳四妹撲過去拽著柳大舅的胳膊,扯著嗓子大喊:“我不想死,我想活著……我還沒嫁人……”
聽到柳四妹的話,柳太爺沖著她就是一腳:“閉嘴,都是你們自作自受,怪得了誰?當初我就跟你們說過了,我們柳家與她一刀兩段,那就真的是再無瓜葛了。”
柳二嫂遲疑了一下,也沖著柳太爺跪了下來:“祖父,您不心疼我們,我們也不怪您;可您總得替大寶二寶想想,他們還這么小,總不能隨著我們一起坐在府里等死吧。”
柳四嫂聞言,抱著自己的兒子一番“心啊肝啊”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聽得柳四哥心如刀割一般,他上前抱住了媳婦和兒子,也眼巴巴地看著柳太爺。
柳三舅也不聲不響的跪到了柳大舅的旁邊,然后一個勁地磕頭,沒一會兒,他的額頭就被地上的石子劃破,血肉模糊起來。
柳太爺看著跪地求饒的兒孫們,他一下子松了與他們發火的勁頭了。
當初翠兒在桃花林里受辱,還生下了桃夭那個孽種,全家上下都對曜人恨之入骨,他更是恨不得尋找那個侮辱翠兒的人扒皮抽筋。所以在得知老二偷偷加入了南合會后也沒有阻止,甚至默許他把大哥兒也領了進去。
當接到老二送來的密信時,他就知道老二肯定是出事了,他匆忙帶著全家搬到這邊來,就是想要盡量保全一家老小。誰知,他這邊還沒安頓好,就發現老五私下在替神鷹盟的人做事,隨后三哥兒又給家里招來了那場禍事,把一家老小全都折了進去。
知道事情是因桃夭的出現而化解的,他當時是震驚的。他讀過書,也講得出一番大道理,自然知道他們一家對曜人的恨,不應該發泄到桃夭一個孩子的身上,可是翠兒的死,又讓他無法面對桃夭,只得無視他,默許了家人對她的排斥,甚至在她剛滿十六剛那年,就將她趕出了柳家。
他認為桃夭會恨他們入骨,也許還會在某個時候回來報復;結果,桃夭是回來了,卻用一種以德報怨讓他愧疚的方式來報復。
于是,他變賣所剩不多的家產,換回了兩粒靈晶,用當初那句“一刀兩段”的說辭,再次與桃夭劃清界線。
若說當初的一刀兩段,是他只想讓自己心里能平靜;那現在的一刀兩段,是他們一家不能再去拖累桃夭。
可是他沒想到,樹欲止而風不靜。
七小子從老五的手里拿來了毒藥,直接下在了全家人日常吃用的井水里,以至于現在全家上下都中了毒。
他能理解神鷹盟的人為了救回被抓的兄弟的迫切心情,但是他不能理解他們的這種做法。神鷹盟也好,南合會也罷,他們不是一心想要推翻曜族的統治,重建舊國嗎,難道在他們的心中,只要能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亂殺無辜?
還有那老五和七小子,也許在他們的心里,桃夭依舊是不該出生的孽種,只要成達成他們的目的,桃夭要付出什么代價都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可是他們有沒想過,他們是他們的血脈至親,怎么能拿來做為威脅一個外人的籌碼?
越想,他的心越涼,冷笑了幾聲,冰冷地道:“你們若還把自己當成柳家人,那要怪也好,要怨也好,那就都沖著老頭子我來好了,都是我教子無方,養出了這到一屋子的混帳東西。若是你們不想再聽我的話,那……”
他手指著大門:“出了這個門,就別再說是我柳懷溫的子孫,與柳家一刀兩段!”
“祖父!”
“父親!”
這其中柳四妹叫的聲音最大:“你怎么這么狠心,你真的要看著我們都去死嗎?”
“死不了。”柳太爺平靜了下來,聲音也沒了火氣:“我們全家為什么中毒,是什么人下的手,難道你們自己心里沒有數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掃過柳七弟,看著柳七弟手足無措緊張地跌倒在地上的震驚的模樣。
順著他的目光,眾人也看到了柳七弟慌亂的模樣。
柳二哥兇狠地撲過去,拽住了他的衣領,不可置信地問道:“是你做的,是你給全家下的毒?”
“我……那個……”柳七弟擺著手,嘴里卻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可就是他這模樣,落在眾人的眼里,卻無承認無異了。
柳二哥狠狠的砸了他兩拳,怒吼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柳七弟挨了兩拳,才用蚊嚶般的聲音,道:“我只是想救那些被抓的……”他還是沒傻到底,最后“神鷹盟”幾個字他說得極輕,只有站在他身邊的柳二哥和柳三舅聽到了。
“所以,你拿我們一家人的命去換?”聽清楚他的話,柳三舅也怒了,揚起拳頭恨不得當場打死他這個孽子,可是這是他死了兩個兒子后,才生下的寶貝兒子,打小如眼珠子一般寵著長大的,真要下手打,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你說啊,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嘶吼著,想要兒子說出個理由來。
見眾人都對他怒目而視,柳七弟害怕了,一下子就把柳五舅叮囑他不能說的秘密一下子說了出來:“你們知道她嫁給了誰嗎?她嫁給了邪王元辰,是現在的曜朝九王妃!若不是這樣,那些人怎么會對我們下毒?”
要不是五叔先行一步知道了消息,讓他先動手;等到別人動手的時候,哪會給他們活路?
“什么?”柳太爺也被這個消息震驚了,連退了好幾步,跌坐在了藤椅上,半天也沒能回過神來。
柳四妹一怔之后,倒是欣喜若狂:“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嗎?”經歷了最近的這禍事,她算是明白了,曜人也好漢人也罷,反正她是再也不要過這種可以任由別人欺辱的日子了。
若桃夭真是九王妃,那她豈不是能在江寧城里橫著走?
“祖父……”她一雙眼睛乞求地看著柳太爺。
回答她的,是回過神的柳太爺狠狠的一記耳光:“我還是那句話,選擇已經給你們了,要走要留,你們自已選擇。”說罷,他背著手,走進了里屋,任由身后的兒孫們怎么喊,也沒有回頭。
沒有了柳太爺鎮著,廳里亂成了一團,不過大家都比柳四妹和柳七弟經的事多,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會像他們想的那么簡單。若柳七弟沒說出那個秘密,他們還能想著去求一求桃夭,可現在……扯上了神鷹盟,他們說不定就會被當成神鷹盟的同伙被抓去處決的。
去求,是個死。
不求,怕也是個死!
一個個的盯著柳七弟的眼神都充滿了怨恨。
柳七弟害怕地躲在柳三舅母的身后,顫抖著道:“她不會見死不救的,大家只是受幾天罪罷了。”
眾人:“……”
且不說被反曜組織盯上,與神鷹盟沾上關系會是個什么結果,那毒藥吃了只是受幾天罪的事?
而且他們都清楚,桃夭之前幫他們解決那件事,都是看在父親/祖父的面上,現在父親/祖父不愿意他們再去尋桃夭,他們能去嗎?
若是因他們不聽話的舉動,真讓父親/祖父有個好歹,桃夭會不會把他們給記恨上?以桃夭現在的身份,若想要為難他們一家,那可是一句話的事,相信有一堆等著討好她的人,替她下手的。
難啊,進退兩難啊。
眾人在廳里呆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有人干脆直接叫上自己的媳婦兒女回自己屋里去商量,沒一會兒大廳就走得空無一人了。
可才回屋不久,隨著一聲尖叫,有人毒性開始發作了,隨后像是傳染了一般,大家都步上了后塵,一時之間屋子里老老小小,個個都是痛不欲生,那慘叫聲把街坊四鄰都驚動了,一個個猜疑著柳家到底是撞了什么邪。
足足疼了半個時辰,那劇疼才漸漸消散了,所有人都發現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出現了一條半寸長的黑線。
見多識廣的柳大舅道:“當這黑線延到胸口的時候,就是毒發身亡的時候。”
看著那黑線,柳七弟才真正認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柳四妹更是下定了決心,不管如何,天亮后,她一定要尋機會去找桃夭救命!
這一晚,桃夭倒是睡得很好,好到她一大早起來,就想吃油煎包了。主要是昨兒她想吃包子,正準備的時候柳大姐來了,最后也就沒有心思繼續了,直接甩給了廚子去做,最后也沒心情吃上幾口。
她想到就做,簡單的梳洗后,就領著玄麗去了小廚房。
生煎包和鍋貼不同,用的是發面。窮的時候,瞧著個頭大的包子,就覺著比吃鍋貼更實在更管飽些,心里也更踏實和享受。
她現在倒是不需要顧及那些了,只是養成的習慣自然是改不掉的。
面團倒不用她現和發酵,廚房里為了應付上頭各類主子的要求,每天都有人提前準備的,她需要做的只是攪餡。
她挑了上好的五層五花肉,讓廚子剁成細細的餡,又切了一整棵大白菜,放鹽擠掉水加入肉餡里。隨后,她又添加了蔥花,姜末蒜末,點了一些小磨香油提香,還加入了一些做皮凍的肉凍。這樣一來,餡料里瞧著肉沒多少,但肉香濃郁鮮嫩多汁。
她動手麻利的包包子的時候,讓廚子去尋一塊干凈的鐵板來,然后讓玄麗把鐵板的四周砸卷,好做成平底的鍋子來用。臨時的平底鍋做好后,她在上面刷了一層薄薄的油,然后將包子一個個擺在鍋子里,擺滿之后倒入清水,使清水沒過最中間那些包子的中間位置,然后蓋上蓋子,慢慢的煎燜著。
鍋里的水漸漸變少了,油煎的酥香味很快就涌了出去。
元以升吸著鼻子竄進來,外袍的扣子還差著兩個沒扣,就迫不急待的問:“九嬸,您這又做什么呢,好香啊。”
原來瞧著今天沒事,他打算補補前兒些缺的覺,結果……被那香味給勾醒來了。
“就是油煎包。”桃夭說話間,拎起鍋蓋,趁著鍋里水快要收干的時候,又均勻地在包子上淋上一些油。
在她掀鍋蓋的那一剎那,濃郁的面香和餡料的香味早已霸道的沖入廚房里每個人的鼻子中,在淋上那層薄油后,鍋子里冒出一股熱煙,煎香味以更加迅猛的姿態在不大的廚房里回蕩,勾動著所有人的味蕾。桃夭又往里淋了一些加入了面糊水,油與面糊沙沙沖擊在一起,水花四濺的聲音消失后,一個個白胖的包子呈現出漂亮的金黃酥底。
“可以吃了嗎?”元以升眼睛都沾在了那一個個白胖的包子上根本就挪動不了,要不是他還知道九叔的東西搶不得,得等九嬸拿走九叔的份之后才能輪得到他,他就要忍不住抓一個出來先嘗為快了。
“快了。”桃夭說著,揮手在上面淋了一些蔥花,“這就好。”
說著,她直接將整鍋包子都裝了起來,只拿了一個給元以升:“你若還想吃,面和餡都是現成的,讓廚子給你做。”
她做的時候,廚子在旁邊都看著,以他們的手藝想要做一鍋出來,根本就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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