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暗無天日,只有絲絲縷縷烤魚的香味,縈繞在鼻尖。
左凌泉躺在法陣中心,周身的霧氣緩慢消散,并未醒來,但也沒有昏迷。
靈谷三重六識皆通后,即可‘內識’。
左凌泉以前以為‘內識’和看東西一樣,閉眼看到體內的情況;真正到了這一境,才發現是整個‘人’進入了身體。
如同江河之主,沿著經脈組成的遼闊航道,在身體各處穿梭,巡視沿岸的堤壩是否穩固,某處的傷痕如何修補。
吸收了整條黑龍鯉的jing華,左凌泉發現身體之中,多了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硬要感覺的話,大概就是以前他是從天地間汲取五行之水,現在五行之水和他是一體的。
他可以清晰感覺到周邊的每一絲水汽,可以憑心意凝聚、分散,就好似控制自己的四肢一般得心應手,不過感知的范圍并不遠,想來也和境界有關。
這個與眾不同的天賦,顯然來自黑龍鯉的強大血脈。
雖然黑龍鯉只是蛟龍后裔,沒有湯靜煣純正的鳳凰血脈那么夸張,但控水能力的上限,也只輸給比黑龍鯉品階高的五行之源,比如玄武龍王、四海水jing等等。
正常修士和左凌泉斗水法,哪怕境界相同,掌控力也會被壓一頭。
除開操控五行之水,黑龍鯉更厲害的地方,在于吐‘龍珠’。
黑龍鯉吐出的‘龍珠’,不是真龍珠,而算是一種仙藥,效果是淬體鍛經,對五行親水的修士來說是世間最好的補品。
唐鐵瑾能在四十多歲不靠功法,飆到半步幽篁的境界,全靠龍珠淬煉經脈、打通竅穴,修行以來幾乎沒出半點力,甚至沒動腦子,就碾壓了世上九成的修士。
正常五行親水的修士,只要能收復一條黑龍鯉為靈寵,就算天賦再差,也能被龍珠硬堆成半步幽篁的仙家老祖;若是天賦再好些,那就沒上限了。
黑龍鯉能吐一輩子龍珠,主人終身受益,修行道必然比其他修士走得快、走得穩。
不過左凌泉得到的黑龍鯉,食人數百,已經嗜殺成性,不可能養在身邊相伴一生,因此只能采用了殺雞取卵的方法,來給自己改善體魄。
在吸收黑龍鯉全身jing華之后,左凌泉才明白黑龍鯉‘淬經鍛體’的效果有多恐怖。
等九道雷劫過去,他用黑龍鯉的jing血修補好經脈竅穴,內關、外關已經全通,躋身了金身無垢的靈谷四重。
而九道雷劫很快,黑龍鯉的血脈jing華抽取還不到三分之一。
左凌泉毫不意外,如果放開了繼續打通竅穴,他直接跳到半步幽篁,恐怕都還有富余。
左凌泉起初也準備直接往半步幽篁跳,但打通陰蹺脈、陽蹺脈后,回頭一看,卻發現打通的經脈很‘粗糙毛糙’。
說‘粗糙毛糙’可能用詞過重,其實對尋常修士來說,已經算很不錯了,只有細微瑕疵而已。
但左凌泉不行。
左凌泉走苦修路數上來,任督二脈一體構筑,沒有半點瑕疵,底子打得堅若磐石。
而靠著黑龍鯉jing華打通的經脈竅穴,和任督二脈一比,感覺就是狗尾續貂、佛頭著糞,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真氣在經脈中巡游,阻力明顯變大,韌性也變弱了些。
如果只是求長生,深入簡出不與人爭斗,這點區別影響微乎其微。
但若是與人搏殺的話,毫厘之差就是生死之別,左凌泉甚至懷疑這樣的經脈,支撐不了他的‘劍一’。
左凌泉修行是為了看家護院,戰力比長生重要,因此沒有絲毫猶豫,就放棄了繼續破鏡。
本來左凌泉是想省著用,把姜怡叫進來坐飛機,但用天遁牌聯系姜怡后,少婦奶奶卻說黑龍鯉五行主水,給修士淬體,會讓身體變得更適合五行之水,其他修士強來,會起反作用。
左凌泉見此只得放棄這個想法,回頭慢慢打磨每一寸經脈、每一處竅穴,力求完美不留半點瑕疵。
這個過程無比漫長,而且消耗極大。
左凌泉靠著仙獸jing華,打通四條經脈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慢慢jing修卻花費了半個多月,第六重尚未打磨完美,一只仙獸就糟蹋干凈了。
跨越四個小境界,從靈谷前期直接跳到靈谷后期,提升巨大,但和黑龍鯉價值比起來,還是有點暴殄天物。不過得了黑龍鯉的控水能力,留了個獨一無二的天賦神通在身上,總體來講還是劃得來。
等周身氣息平復,左凌泉慢慢睜開了眼簾。低頭看了下身體后,抬起手掌,周邊的水汽迅速往手心凝聚,化為了一顆小水球。
‘隔空御物’本該是靈谷七重才能擁有的能力,他倒是提前用上了。
左凌泉觀賞片刻水球后,又把真氣凝聚于體表,身體表面果然浮現出了墨黑色的鎧甲。
只要掌控力夠強,‘真氣化形’就可以變換成任何形狀,左凌泉嘗試了下,在手心凝聚出來一把墨黑長劍——消耗有點大,感覺不如鎧甲那般簡單實用。
左凌泉想了想,準備再來個‘真氣化馬’。
不過他還沒琢磨好馬的形狀,泥土護罩便被敲響:
“左凌泉?你醒了?”
姜怡的聲音。
左凌泉閉關沒有時間概念,也不清楚具體過去了幾天,知道姜怡在外面等很久了,他含笑開口道:
“醒了,姜怡,你讓開些,我要出來了。”
踏踏踏——
快步跑開的聲音傳來,以及姜怡的呼喊傳來:
“好了,出來吧。”
左凌泉躋身靈谷六重,只覺氣府浩瀚如海,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力量,這么高的道行,自然得在女朋友面前顯擺一下。
左凌泉深吸了一口氣,提著佩劍,右手握著劍柄,眼神微凝之間,繼而便是一記拔劍斬,使出了云水劍潭的‘風卷殘云’。
颯——
黑色劍氣卷起泥土,密集劍網緊隨其后,劈向泥土墻壁。
左凌泉身隨劍網而走,剎那來到墻壁跟前,準備給姜怡來個驚艷的出場。
只是,無堅不摧的劍網,劈在泥土墻壁上,本該瞬間把土墻切成無數碎塊,結果……
土墻紋絲不動!
左凌泉速度快若奔雷,沒料到土墻這么結實,差點一頭撞死在墻上,急急止步。
土墻外。
姜怡小心翼翼站在圍墻后面,探頭打量遠處的土包,聽到里面傳來聲響,卻不見土包炸開,疑惑道:
“你在做甚?怎么不出來?”
“呃……稍等。”
很快,半圓形的土包里,傳來一聲聲悶響:
嘭——
颯——
咻咻咻——
叮鈴咣啷……
姜怡在圍墻后邊探頭查看許久,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詢問道:
“你是不是出不來?要不要我去叫皇太妃娘娘?”
“不用……稍等……”
“沖城!”
轟隆——
這次總算有了效果。
地動山搖的聲響中,土包和炸墳似的四分五裂。
左凌泉從里面沖了出來,停步時將盾牌瀟灑一收,倒持長劍負于身后,露出一個明朗笑容:
“公主,好久不見。”
雖然過程有點曲折,但不得不說這造型確實挺驚艷。
“切”
姜怡翻了個白眼,一點反應沒有,轉身走向山莊:
“魚吃完沒有?沒有就趕快扛出來,團子這幾天都魔障了,每天飛過來看十幾次,和湯靜煣聯系的時候,還在旁邊咕咕嘰嘰告狀,明顯在說你吃獨食的事兒。”
“是嗎?我沒吃完。”
左凌泉收起佩劍,抬眼看了下天邊的秋日后,回身把只剩下三成分量的大魚干扛出來,快步來到了姜怡跟前。
雖說只是閉個關,但兩人也是半個多月沒見了。
姜怡換上了一套新裙子,上身暖黃上衣,下身則是藍底碎花的褶裙,看起來像是在山下的小鎮上買的,雖然布料普通,也沒有點妝,但容貌天生明艷動人,在秋日斜陽下散發著白里透紅的光彩。
姜怡行走間,稍微有點不滿:
“你閉關也不知道把玲瓏閣給我,連套換洗的衣裳都沒有,我也不能問皇太妃要吃要穿,若不是在山莊里翻出點銀子,這幾天都得餓死在外面。”
“我也不知道會這么久,讓你受苦了。”
左凌泉扛著大魚,目光在姜怡臉蛋兒上徘徊,常言小別勝新婚,心情又非常好,忍不住湊上前,在姜怡的臉蛋兒上親了口。
姜怡正抱怨著,忽然被親,驚得連忙閃開,瞪著眸子道:
“你做什么呀?太妃娘娘就在前面,讓人家看見了怎么辦?”
左凌泉面帶笑意:“高興嗎,有點情不自禁。”
姜怡做出嫌棄模樣,抬手擦了擦臉頰,目光在左凌泉身上轉悠:
“高興什么?破境了?”
“是啊,這魚有點厲害,我現在和你一樣,都是六重老祖了。”
“六重……?”
姜怡腳步一頓,捋了片刻才回過味來,有些難以置信:
“靈谷六重?”
“嗯哼。”
左凌泉抬起手來,在道路旁的水渠里,凝聚起來一個小水球,在手心懸浮,遞到姜怡的面前:
“而且還能駕馭水流,厲害吧?”
姜怡瞪著眸子,先是露出驚喜,不過馬上就變成了里溜溜的模樣,畢竟她連真氣外顯都做不到。
稍微算了下,兩個人差了十二個小境界,這幾乎都是仙凡之別了!
“憑什么呀?我才……你運氣怎么這么好?”
左凌泉抬起手來,勾著姜怡的肩膀,安慰道:
“別著急,我想辦法給你也找一條能用的魚,保證你破境跟喝水一樣快,蹭蹭就上去了。”
“這可是仙獸,一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條……”
姜怡被左凌泉摟著,碎碎念念抱怨,還用胳臂肘在左凌泉腰間懟了兩下。
左凌泉哄著未婚妻,不停安慰一起前往山莊中心地帶。
半個月過去,碧潭山莊已經空無一人。
經姜怡敘述,在血洗山莊的第二天,郡城的官府便封鎖了青泉山,過來做客的江湖人都望風而走,宋馳在鎮子上等了兩天,見他遲遲不出關,已經先行離去。
原本的唐家族人,不知曉唐鐵瑾父子的所作所為,但幾百條人命背在身上,不可能置身事外,被帶去官府審查,而唐家的產業自然全部充公,用以對受害百姓的賠償。
左凌泉穿廊過棟,來到山莊中間的荷塘附近,抬眼就看到一艘做工華美的畫舫在池塘上停泊。
畫舫的窗口開著,身著金色鳳裙的宮裝美婦,坐在里面的案幾旁,面前是一方懸浮的水幕,從外面看不清內容,以神色來看,應該是在忙著公事。
左凌泉走到荷塘附近,團子便從窗口煽著小翅膀沖了過來,和聞到腥味兒的貓似的,從輪廓上來看,好像又胖了一丟丟。
碧眼白貓則乖巧地趴在窗口打量。
左凌泉把肩膀上的大魚干拿下來,捧在手里接住團子。
“嘰嘰”
團子落在碩大的鯉魚身上,看起來確實饞壞了,只是它蹦到唯一能啃動的魚鰓附近,低頭嗅了嗅,整個團兒都蔫兒了幾分,“嘰嘰”兩聲,有點不高興。
左凌泉表情一僵:“怎么?曬干不好吃了?”
“嘰……”
團子要吃的顯然不是肉,jing華都被抽干了它吃個啥?
團子委屈地望了望左凌泉,然后跳到了姜怡肩膀上,留給左凌泉一個后腦勺。
姜怡摸了摸團子,輕哼道:“讓你吃獨食,也不知道給團子留一口。”
“嘰”
團子深有同感地點頭。
左凌泉也控制不了,眼見團子沒胃口了,只能把大魚收進了玲瓏閣里:
“沒事,以后再給你找靈獸,算我欠鳥鳥一條大魚。”
“嘰~”
團子聽見這話,才開心起來,用小翅膀指著畫舫叫了兩聲,顯然是想讓左凌泉找上官靈燁喂貓的小魚干,只可惜左凌泉目前還聽不明白。
兩人來到畫舫的甲板上,左凌泉從門口垂下的珠簾略微掃了眼——船艙不大,也沒有待客的地方,從陳設來看是女人的私密空間,男人不能隨便往進闖,他便在門外拱手一禮道:
“前輩。”
上官靈燁側坐在案幾旁,用金筆在冊子上勾畫,并未抬頭:
“感覺如何?”
“感覺挺好,多謝前輩施以援手……”
“你是緝妖司的掛名供奉,為朝廷辦事,舉手之勞不必答謝。”
上官靈燁從桌子上取出一張案卷:
“這次探查大黃嶺的案子已結,酬勞共計一千八百八十七枚白玉銖,怎么算的已經和姜怡說過;因情報有誤讓你涉險,追加為兩千整。你可有異議?”
左凌泉得了這么多援助,還讓上官靈燁留在這里幫忙護道,都不好意思拿報酬,但瞧見上官靈燁公事公辦的架勢,還是點頭道:
“沒異議,前輩按規矩辦即可。”
上官靈燁微微頷首,拿起印章在卷宗上蓋了下,在案幾上排出了二十枚金縷銖。
姜怡這些日子都在給上官靈燁幫忙,此時挑起珠簾走進了船艙,在案幾旁邊坐下,把神仙錢收了起來,轉頭道:
“你還有事兒沒?沒事兒的話就回京城了。”
“沒事兒了,讓你們久等了。”
幾句閑聊后,小畫舫從荷塘里飄了起來,速度極快,上升到半空,天上的風也大了起來。
左凌泉不好進船艙,轉身來到了甲板邊緣,等畫舫升到白云之上,能瞧見天邊的紅日灑在腳下云海上,風景倒是世間少有。
姜怡坐在船艙里,幫上官靈燁整理著案卷,前些日子每天都和上官靈燁聊天,說些亂七八糟的;不過左凌泉回來后,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了。
上官靈燁比兩人加起來還大一倍不止,沒有私人話題,境界太高修行的事兒也聊不到一塊兒去,也沒有說話,等把手頭上的公務處理完后,就在軟榻上用小魚干逗弄團子和貓。
畫舫的速度很快,千里路程,回去恐怕最多一個時辰。
左凌泉在甲板上吹了片刻冷風后,見上官靈燁閑下來了,想了想開口問道:
“前輩,像是黑龍鯉這樣的仙獸,還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找到?”
上官靈燁把魚干掰碎放進團子嗷嗷待哺的嘴里,回應道:
“仙獸不是找的,能不能碰上全看運氣,黑龍鯉這種功效驚人的更是如此,你能遇上一只,說不定就用去了半輩子的福緣,多的就不要想了。”
左凌泉聽見這話,自然有點失望,又道:
“那世上有沒有能讓人快速破鏡,又沒副作用的東西?和黑龍鯉類似的?”
姜怡對這個顯然很在意,看向上官靈燁。
可惜,上官靈燁搖了搖頭:
“水主滋潤、木主生長;只有這兩類修士,可以靠天材地寶,在練體期走得快些,其他不行。”
姜怡眼神有些失望,握著白貓的肉爪爪,詢問道:
“那其他五行之屬,豈不是很吃虧?”
“五行只有相生相克,沒有強弱之分;其他五行之屬的天材地寶各有奇效,不過越是好用的東西越是難找。”
左凌泉微微點頭,也不好多問,便也不說話了。
上官靈燁看出了左凌泉的心思,倒是主動開口道:
“你想讓姜怡走快點的話,可以讓她來太妃宮幫忙,宮里有個‘燦陽池’,算是小福地,是我以前修煉的地方,不過現在用不上了,一直空著;姜怡天賦不差,進去修煉速度應當不慢。”
姜怡眼前微亮,當即就想答應下來,不過想了想,還是先看了下左凌泉。
左凌泉對此自然沒啥意見,兩家是鄰居,中間就隔著一道宮墻,幾步路的距離。他拱手道:
“那就謝過前輩了,被前輩如此厚待,實在不知該如何答謝。”
上官靈燁把左凌泉當師門青魁看待,找個修行之地只是舉手之勞,姜怡的履歷也確實可以幫她分憂。不過見左凌泉這般感激,她倒也不客氣,順勢就薅起了羊毛:
“不必答謝,舉手之勞罷了。那條魚你用完了,皮骨鱗甲若是用不上,可以賣給我,價錢你自己開。”
左凌泉明白人情世故,也不在意一條團子都不吃的魚干,開口道:
“前輩這話說的實在生分,這次若沒有前輩相助,我拿不下這條魚,按規矩本就該分前輩一部分。如今我吃了大頭只能給一條魚干,心中都覺得慚愧,那好意思再提神仙錢。”
“是啊,太妃娘娘你太客氣了。”
上官靈燁見宗門新人如此上道,微微點頭……
畫舫的速度很快,月亮剛從天邊升起之時,畫舫已經飛過了落魂淵,燈火如潮的巍峨雄城出現在了眼前。
臨淵城上空是禁飛區,不過上官靈燁顯然不在此列,畫舫直接飛到了皇城的上空。
左凌泉從甲板上往下看去,能瞧見自家的宅院,但距離太遠,又有金龜陣的遮擋,瞧不見婉婉和靜煣,只能隱約看見東西廂亮著燈火。
畫舫很快飛到了太妃宮內,尚未在天璣殿外的廣場上落下,便有宮女魚貫而出,在下方迎接。
左凌泉不是第一次來太妃宮,還瞧見了上次找貓的三個小宮女。他從畫舫上跳下來,站在廣場上等著上官靈燁和姜怡下船。
只是上官靈燁還沒從艙室里面出來,后面的天璣殿里,就跑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大步飛奔,踩得地面‘咚咚——’作響。
左凌泉回頭看去,從夸張的身形上認出了是司徒震撼,懷里抱著小山一樣的卷宗,摞起來比腦袋還高,遙遙還開口道:
“左公子,你要查的事情,我……我們皇太妃娘娘,幫你找到了些線索。”
左凌泉聞聲自然驚喜,連忙走到跟前,把和他差不多高的卷宗接過來:
“辛苦震撼兄了。”
司徒震撼連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辛苦的是皇太妃娘娘。”
上官靈燁帶著姜怡從畫舫上飄了下來,落在兩人跟前,掃了眼堆積如山的卷宗:
“找到線索直說即可,何必全搬出來?”
司徒震撼面容嚴肅,認真道:
“我不搬出來,左公子怎么知道太妃娘娘廢了多大jing力?為了找這些卷宗,娘娘安排手下在卷宗庫里呆了近一個月,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翻了二十余萬卷卷宗,一個名一個名字地核對……”
上官靈燁眼神意外,忽然發現這師侄長腦子了,看來‘讀書使人明智’不是一句虛話。
她掃了眼比左凌泉還高的卷宗,詢問道;
“找到了什么線索?”
姜怡對小姨的事兒自然關心,自己從卷宗上面拿了一本下來翻看。
司徒震撼認真道:“線索不多。最早一次是三十年前九宗會盟,老祖蒞臨皇城上空,吳尊義和同伙……友人鄧玉封,在地文坊集市抬頭打量時,沒有行禮,被出身鐵鏃府的巡捕,找理由抓進牢里蹲了七天,留了案底……”
左凌泉一愣。
姜怡眼神也是如此——她在棲凰谷,聽四師伯牛吹得震天響,可從來沒聽過被巡捕抓去蹲牢房的事兒。
上官靈燁則聽的有點不耐:
“直接說去向,這些瑣碎事說了沒意義。”
司徒震撼好不容易把消息翻出來,豈能直接略過去,哪怕師叔開口催促,還是一字不漏的把吳尊義在京城周邊的動向說完了,然后才道:
“……九宗會盟開始后,吳尊義未能入九宗,不過其在煉器師的切磋中,表現不錯,材料被做手腳的情況下,臨陣磨槍自行修改煉器法子,成功煉制出了一件兒勉強能用的法器;雖然水平不高,但此舉難度極大,所以被記錄了下來。”
吳尊義本就是棲凰谷丹器房的弟子,但聽說其真的會煉器,左凌泉和姜怡都有點意外。
上官靈燁輕輕頷首:“臨陣修改煉器之法,若不是早有準備,就是天賦極高,被什么宗門挑走了?”
司徒震撼搖了搖頭:“九宗會盟人太多,沒入九宗內門的不會記錄,不過后來幾年,臨淵港發生了一次糾紛——鋪子售賣的法器出現紕漏,被修士找上門鬧事兒。緝妖司去處理,法器產地是灼煙城,煉器師署名為雷弘量,實則為學徒代工,經查驗,學徒名字就叫吳尊義,以先前的記錄來看,不像是重名。”
“灼煙城……雷弘量……”
上官靈燁聽到這里,眸子微微瞇了下。
左凌泉詢問道:“灼煙城是什么地方?九宗里面好像沒這家。”
司徒震撼解釋道:“灼煙城是天帝城下宗,位置在大燕朝境外,山上山下都管不了那邊,所以沒有任何記錄。”
左凌泉還想再問,旁邊的上官靈燁,先開口道:
“其他的,他也不知道。你們先回去吧,明天再過來,我去查下卷宗,給你灼煙城確切的消息。”
左凌泉的情報能力,自然沒有大燕皇太妃強,見此也不瞎問了,拱手告辭。
姜怡把蹲在白貓背上的團子接回來,團子還有點不想走,蹲在姜怡的肩膀上,沖著上官靈燁“嘰嘰”了兩聲。
上官靈燁挺喜歡團子,抬手拋出了一盒出自望海樓的深海小魚干,然后抱著白貓走向了天璣殿。
左凌泉對蹭吃蹭喝的團子有點無奈,捧過來想訓了兩句,哪想到團子入手,竟然還帶著點淡淡的女兒香。香味不是姜怡的,他蹙眉道:
“你不會又往人家懷里鉆了吧?”
“嘰”
團子點頭,還張開小翅膀比劃了下。
左凌泉起初還不明白意思,瞧見團子示意姜怡的胸脯,才明白應該在說:‘這么大,比小怡軟和多了’。
左凌泉趔趄了下,連忙松開了手;團子自由落體,差點摔在地上。
姜怡不明所以:“你把它丟了作甚?摔了怎么辦?”
團子飛起來落在姜怡的肩膀上,歪著頭,也不明白左凌泉怎么‘嫌棄’它了,委屈巴巴地‘嘰’了一聲。
左凌泉哪里好意思解釋,笑著打了個哈哈,就帶著姜怡快步出了宮門。
另一側。
上官靈燁走上宮殿的臺階,澄澈雙眸有點出神,似是在思索著什么事情。
司徒震撼目送少府主離開后,小跑著跟在了后面,詢問道:
“師叔,灼煙城有問題?”
上官靈燁回憶了下,才輕聲道:
“多年前緝妖司清剿了一名野修,得到一件法寶,屬于‘邪器’,上面沒有標注出處。”
司徒震撼微微皺眉。
‘邪器’的意思,是煉制方法傷天害理、或者作用傷天害理的法器,就比如吞噬凡人魂魄的‘聚魂幡’,和散播瘟疫的‘千蟲蠱’等等,動輒禍及數十上百萬凡人,在整個玉瑤洲都是禁絕之物。
“能在明處繳獲一件兒,暗中流傳的肯定不下百件兒,這種‘邪器’,莫非是灼煙城煉制的?”
“我本以為是從九宗之外流傳進來,但邪器中的jing金,產自鐵鏃洞天,只可能是九宗內的煉器宗門……
……你方才提到雷弘量,我才想起雷弘量的師祖,是百年前天帝城的一個煉器鬼才,本來名聲挺大,最后忽然銷聲匿跡,甚至被天帝城除名……
……九宗除名,不是驅逐就是處死,宗內能用這種刑罰,必然是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而煉制邪器會動搖天帝城三元老的地位,是有可能被處以此刑的。”
司徒震撼琢磨了下,輕輕點頭:“那師叔的意思,是讓少府主順便去查這事兒?”
“九宗只有我鐵鏃府敢去查天帝城下宗,灼煙城若是有鬼,必然防著入境的鐵鏃府修士。”
上官靈燁回頭看了眼左凌泉遠去的背影:
“九宗境內,除你、我、老祖之外,連左凌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鐵鏃府的人,帝詔尊主來了都看不出破綻,是完美的探子。”
“還真是……不對,許墨知道少府主的身份,若是走漏了消息。”
“許墨還在澤州游山玩水。聽說許墨對云水劍潭的一個女修有興趣,你編個假消息,以那女修的口氣,約許墨去海外孤島上看日出。這樣事后伏龍山問起來,許墨會自己找借口解釋為什么失蹤,不會牽扯到我們。”
司徒震撼渾身一震:“師叔,這不太好吧?”
“那你想辦法讓許墨自愿消失幾個月?”
“呃……許墨可是伏龍山青魁,腦子肯定不傻,要是不信怎么辦?”
“先就聯系那個女修,說許墨在海外孤島等她,礙于許墨的身份,人家肯定會去見一面。這樣消息就是真的了。”
司徒震撼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驚為天人,想贊嘆幾句,肚子里卻沒啥墨水,只能認真道:
“師叔,我鐵鏃腦子共一石,老祖獨占八斗,您占兩斗。”
趴在上官靈燁懷里的碧眼貍奴,抬起腦袋,滿頭問號。
上官靈燁也是眉頭一皺:
“你是說,其他師兄弟都沒腦子?”
“什么叫其他師兄弟沒腦子?說的我有一樣!”
司徒震撼一拍大腦袋:
“有老祖和師叔在,有腦子我們都不用……”
“滾!”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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