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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人未散,各路名家輪番為宗門慶典獻藝,望月潭依舊笙歌鼎盛。
左凌泉下場之后,和過來攀談的人客套了兩句,就以要事在身為由獨自離開,從暗處回到了乾風島。
遠處樂曲之聲遙遙可聞,修士都在望月潭邊上觀望,觀景亭附近只有花草與秋月,環境清幽寂靜。
左凌泉在竹林曲徑之間踱步,回想著剛才的事兒,心中暗暗詢問:
“桃花前輩?你還在嗎?”
“在呢,今天本尊可是幫了你大忙,上官玉堂可從來沒這么幫過你,你小子若是忘恩負義……”
桃花尊主邀功的意味很足。
左凌泉剛才哪怕是被趕鴨子上架的,秋桃的琴確實拿回來了,該感謝還是得感謝:
“怎么會呢,這個大人情我自會記在心里。嗯……我就是有點奇怪,前輩是不是知道三竹先生會在今天找麻煩,才讓秋桃把五彩繩給我?”
“別想那么多,本尊這種境界的高人,夜觀星象就能推演出吉兇,天機不可泄露,說多了對你沒好處。”
“夜觀星象……”
左凌泉半點不信這話,但桃花尊主這么說,他也不好再細問了。
回到觀景亭,謝秋桃正站在亭子里,乖巧地喂團子,對他方才的舉止半點不意外,顯然知道底細。
而靜煣……
左凌泉略微打量,石亭里的熟美小少婦,身形筆直舉目望著北方的夜空,氣質出塵于世,一看就不是靜煣。
左凌泉一愣,快步進入觀景亭:
“上官前輩,你怎么也來了?”
謝秋桃待在上官老祖跟前十分緊張,團團也是如此,方才不好走,見左凌回來了,謝秋桃就悄咪咪做出了個夸獎的眼神,抱著團子跑去了外面。
團子還回頭沖著左凌泉“嘰嘰……”兩聲,應該是在說方才那只大白鶴嚇死鳥鳥了。
上官老祖有些出神,等左凌泉來到背后,才轉過身來,神色無波無瀾:
“隨便過來看看罷了。”
左凌泉對剛才的事兒有些一言難盡,想了想含笑道:
“剛才是桃花前輩在彈。前輩也喜歡這些玩物喪志……咳——閑時雅趣?”
急急改口,顯然是怕桃花尊主聽見,怒火中燒削他。
上官老祖對此,認真回應:“圣人說過‘世間道法三千、條條皆通大道’,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我走武道,只是選擇了最常見的方式罷了。
“像是樂律、書畫、工農、藥學等等,都是人族的基礎,而這些道路走到盡頭,其實和武道并無區別,都是追尋天地運行的本質規律,也就是‘大道歸一’。
“每一個能在某個領域走到頂端的人,都值得尊敬,我們可以不感興趣,但不該居高臨下貶低。”
“額……”
上官老祖看向望月潭,又道:“不過在場這些人,確實是在玩物喪志,根本不了解樂理的真諦。
“樂理的誕生,起源于蠻荒太古時期,人族感激天地恩賜,敲打石頭傾訴內心情緒,是凡人與天地溝通的一種方式。
“方才你彈的曲子,是梅近水的《喚龍謠》,當年梅近水彈的時候,能以凡人之軀溝通神明,和孟章神君青龍對談論道;而這些人只知道縱情聲色發泄自身情緒,沒有半點天地感悟,連‘樂師’兩個字都當不起,老妖婆和他們論高低,其實也是自降身份了。”
左凌泉就是個單純的劍客,對于這些大道理,沒底蘊討論,只是微微點頭:
“嗯……明白了,剛才那意境,我一輩子夠不著,還是專心練劍吧。話說方才只瞧見了白鶴,沒感覺到青龍出來……”
“那是老妖婆技藝不jing。”
上官老祖眼中帶著三分看不上:
“她師父的水準,才稱得上超凡入圣。她就是個半吊子,比謝秋桃彈棉花強點而已,也就是現在山中無老虎,她才敢出來猴子稱霸王。”
猴子稱霸王……
左凌泉表情怪異,哪里敢接這話,正想提醒上官老祖,桃花尊主有可能聽見,腦海里就響起桃花尊主的聲音:
“這個臭婆娘,說我是猴子?她會彈琴嗎?真是欠收拾……”
左凌泉被兩個三千歲的大姐姐夾在中間,一句話說錯,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心中自然一緊。
左凌泉尚未想好怎么和稀泥,又聽見桃花尊主說道:
“小子,讓你玩點刺激的,不用謝本尊。”
“嗯?什么刺激?”
左凌泉心中茫然,還沒來得及詢問,下一刻,他就明白了桃花尊主的意思!
上官老祖霸占著靜煣的身體,個兒不高,不喜歡抬頭看人,所以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她望著左凌泉,見他思緒有些飄,正想問問桃花尊主是不是還在,就發現面前身材很高的白袍公子,猛地往前踏出一大步。
踏——
上官老祖反應不慢,但不清楚左凌泉想作甚,正想皺眉,就發現眼前這膽大包天的臭小子,一個熊抱摟住了她的腰!
上官老祖眼神錯愕。
上官老祖道行再高歲數再大,被男人猴急占便宜也是頭一回遇上,措不及防之下,愣了一剎那。
也就是這一剎那之間,左凌泉摟住了面前佳人的小腰,抱得雙腳離地,低頭往那張錯愕的臉頰湊去,吻住了紅潤雙唇。
“嗚!!”
觀景亭中猛地一靜。
上官老祖瞪大眼睛,直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英氣雙眸,眼底再無山巔老祖的氣勢,直接蒙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唇齒相接,但以前都是過來的時候已經親上,當著面被摟住強吻,性質可就變了。
上官老祖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死小子什么意思?不知道我是靈燁師父嗎?你瘋啦?
左凌泉的眼神更加驚恐!
他雙手摟著佳人,四目相對,都沒心思關注唇間的滋味,只是想著——要死要死,瑩瑩姐,你想弄死我是吧?!
左凌泉覺得老祖回過神后,肯定會把他弄死,想迅速脫離,卻發現桃花尊主半點不怕事大,強行拽著他的手,摸上、摸下,十分粗魯。
媽耶!!
左凌泉的手不由自主地在懷中的佳人身上摸摸捏捏,觸感極佳,但感覺卻和摸炸彈似的,心如死灰,只覺自己半只腳已經入土了。
好在上官老祖終究是山巔老祖,哪怕第一次撞上這種沖擊神魂的巨大刺激,還是轉瞬間回過了神,感覺到團兒都被捏疼了。
上官老祖滿是錯愕的眸子,在頃刻間化為了暴風雨來臨前的狂怒!
“呸——”
上官老祖迅速偏開臉頰呸了口,反手就是一個標準的過肩摔,把比她高大許多的左凌泉,直接摔在了地上。
嘭——
一聲悶響。
左凌泉對此毫不意外,甚至覺得打得太溫柔了,連忙開口:
“前輩,丈母……額——”
上官老祖可能是這輩子第二次發這么大火,上次還是在左家。
她怒容滿面,眼神估計都能嚇死膽小的人,左臂夾著左凌泉胳膊,右手握拳高抬,一副‘武松打虎’的架勢:
“你……你是真不長記性?!本尊今天……”
“誒誒誒!前輩,誤會,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你當本尊瞎?”
“是桃花尊主,她不知用什么法子,讓我身體不受控制……”
左凌泉焦急解釋間,發現老祖表情兇狠,臉色卻漲紅如血,感覺真被壞人輕薄了似的,又連忙道:
“再者我親的是靜煣,不是前輩你,你別當真。”
上官老祖胸脯急劇起伏,拳頭握得指節發白,但最終也沒砸下去。
她狠狠瞪著左凌泉,又把目光移動到了左凌泉手腕上,把他的手抓過來,一把擼下五彩繩:
“你就是這么修行的?身體是人最后的本錢,把身體輕易交給外人,和案板上的死魚有什么區別?那老妖婆能用你的身體干這種蠢事,本尊若是今天打死你,你冤不冤?”
左凌泉事前不知道瑩瑩姐這么壞,連忙道:
“前輩教訓的是,我以后絕不會再干這種事兒,剛才都是誤會……”
呼——呼——
上官老祖呼吸急促,熾熱鼻息都噴到了左凌泉臉上。
稍微沉默片刻后,上官老祖才松開手,站起來擦了擦唇角,然后用手狠狠揉搓五彩繩,雙眸同時涌現流光。
左凌泉知道老祖要走了,他哪里敢攔,默默恭送。
很快,身前女子的神色恢復如初,但馬上又變成了忍俊不禁的模樣,捂著肚子“噗——”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小左,你真勇,笑死我了……剛才……剛才死婆娘都蒙了,心跳的和打雷一樣,還特別害怕緊張……”
左凌泉心同樣跳得和打雷一樣,都快嚇死了,到現在還有心有余悸,他一頭翻起來,扶住幸災樂禍的靜煣:
“噓噓!我都被嚇死了,別笑了,我感覺老祖剛才真想打死我……桃花前輩真是,這玩笑開得太大了……”
湯靜煣頭一次見婆娘吃這么大虧,不想笑但是忍不住:
“誰讓她該過來的時候不過來,我正看著高興,她跑來打岔,自找的。”
說著,湯靜煣又把手里的五彩繩,重新往左凌泉手腕上套:
“還把這玩意取下來,她又拿不走,取下來有什么用?繼續帶上,瑩瑩姐這人是真有意思,能處……”
左凌泉打量五彩繩,已經沒了任何反應,估計是被老祖揉壞了。
以后這種事兒,他反正是不敢再嘗試了,倒不是不信任桃花尊主,而是桃花尊主太皮了,還好親的是老祖……
也不能說還好,親了老祖,老祖不會打死他。
萬一和薛夫人等豪門夫人說話的時候,桃花尊主來這么一下,他今天不死都對不起這膽識……
玉瑤洲,桃花洞天。
遮天蔽日的桃花樹下,繁復陣紋亮著暗淡的流光。
身著金色龍鱗長裙的高挑女子,在樹下盤坐,一改往日不動如山的姿態,如同受欺負的小姑娘般,臉色漲紅,雙臂抱著高挺的胸口,擺出往后躲閃的架勢。
不遠處,穿著草鞋的敦實丫頭,蹲在面前抱著膝蓋,眸子亮晶晶的打量。
很快,金裙女子恢復正襟危坐,重新展現出了山巔老祖的氣勢,雙眸慢慢睜開。
“堂堂,你神魂出竅遇到什么啦?怎么看起來和被人用強似的?”
上官老祖眼神冷冽,沒有言語,先把敦實丫頭一巴掌拍到幾百丈之外,然后沉聲道:
“老妖婆,你過界了。”
祖樹的樹冠,響起嬌柔嗓音:
“你怪我咯?今天沒你事兒,非要自作多情跑來說教講大道理,還說我‘猴子稱霸王’,我教訓你一下有問題?再者,親的是人家湯靜煣,和你有什么關系?”
上官老祖冷聲道:“自己不仁,就休怪本尊不義,以后別怪本尊不給你留情面。”
“你接著兇,反正你連桃花洞天都不敢出,拿我沒辦法。我去那什么仙王陵,給左凌泉找大機緣去了,這要是找到件仙兵神兵什么的,他對我可比對你親近了;你也別說我挖墻腳,誰讓你喜歡散養徒子徒孫,不出來護道……”
上官老祖微微瞇眼,哼了一聲,沒有再言語……
一艘烏篷船,劃過秋月下的春潮湖面,船棚里響著清脆的琵琶聲和鳥鳴:
“鐺鐺”
“嘰嘰”
團子趴在船尾,哼著小曲的同時,望著水面之下的魚兒;靜煣坐在旁邊,手持船槳饒有興致地劃著小船。
船棚里,謝秋桃懷里抱著琵琶,回味方才聽到的曲子,想嘗試模仿,但無奈境界不夠,畫虎不成反類犬,比以前更像彈棉花了。
左凌泉坐在對面,膝蓋上放著古琴‘青霄鶴泣’,姿勢擺得有模有樣,本想來一首‘滄海一聲笑’,但彈出來就變成了‘滄海笑掉大牙’,還不如桃桃,完全是噪音污染。
自知不善此道,左凌泉觀賞片刻后,就把琴遞給了謝秋桃:
“這張琴拿回來了,至于剩下兩張,只能以后再說了。”
謝秋桃手上動作一頓,看著祖傳的名琴,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你贏的,白給我多不好意思,先放在你這兒吧,以后我找到好東西,和你換。”
“我只是個工具人,琴是桃花前輩贏的,你想記人情,記桃花前輩即可。”
謝秋桃抿了抿嘴,也沒過多客套,甜甜笑了下:“那就謝公子啦。”連忙把琴抱回去,試著彈了兩下。
咚咚——
嗯……還不如彈棉花。
左凌泉心里一陣平衡,搖頭笑了笑,轉而詢問道:
“桃兒,五彩繩是桃花前輩什么時候給你的?”
謝秋桃表情一僵——那天桃花尊主過來,叮囑她不要走漏風聲,免得左凌泉覺得有依靠,接下來放松了警惕。
謝秋桃雖然覺得瑩瑩姐靠不住,不會影響到左凌泉,但交代的事情不能忘了,她稍微琢磨了下,訕訕笑道:
“瑩瑩姐以前給的,具體地,她說為了你的歷練著想,不讓我過多透漏。”
左凌泉回想一路來的所見所聞,心里其實有所猜想,比如那個陰魂不散的豐潤臀兒,不過也不是很確定。
見謝秋桃不說,左凌泉沒有纏著問,看向手腕上毫無反映的五彩繩,又想起了方才強吻老祖的場面。
正膽戰心驚回想之時,不遠處的靜煣心有所感,從袖子里取出了天遁牌,眼神意外。
天遁牌遠距離傳訊,需要天遁塔,而天遁塔被各大宗門持有,說是不會窺探修士隱私,但掌門、老祖這些人,有竊聽的權限。
為了隱蔽性考慮,左凌泉過來就沒開通這邊的天遁牌服務,正常情況最多只能傳訊幾里,但靈燁的畫舫在附近作為母陣的話,可以傳得再遠一些。
左凌泉見狀,知道是靈燁她們,來到跟前查看。
天遁牌泛起流光,里面傳來:
“嵐峰河口。”
小冷竹的聲音,說完就沒了動靜,應該是怕被有心之人截取了消息。
左凌泉自然明白意思,神色微喜起身:
“走吧,去那邊兒和她們匯合。”
謝秋桃對華鈞洲很熟,開口道:
“嵐峰河距離這里挺遠,得坐渡船,上官姐姐她們估計等宗門慶典結束才會動身,讓我們先過去等著,不用這么著急。”
湯靜煣把團子抱起來,看了有些急不可耐的左凌泉一眼,小聲道:
“瞧把你急的,這幾天先吃點大補的丹藥養養身子,她們憋了小半年,到時候呀……”
左凌泉知道自己要被榨成藥渣,但男人豈會怕這種艱難險阻,他抬了抬手:
“秋桃在呢,別說這些玩笑話,走吧走吧。”
“誰跟你開玩笑,她們好不容易聚一次,你要是半途扶著墻出門……”
謝秋桃臉兒紅紅,假裝沒聽懂,但還是沒忍住,抿嘴笑了下:
“嗯……要不先回風月城?那里有家藥鋪子,很出名……嘻”
左凌泉一陣無語。
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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