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之下,莽荒大地古木叢生,奇異鳥獸在山巒之間低鳴,傳出陣陣詭譎聲響。
“嗚……嗚……”
歷經萬年歲月的古老石墻,被古木雜藤所覆蓋,只在石墻的邊角,探出了仰望星空的龜首。
石墻是一條漫長凹槽,往前延伸到半里外的山嶺上,山嶺被撞開了個缺口,似乎是有一枚流星,斜著從天上砸下來,撞斷沿途的樹林,直至在石墻上留下了一個半圓凹陷。
“咳咳——”
有些悶的咳嗽聲響起。
左凌泉神識從無盡虛無中逐漸復蘇,身體慢慢恢復知覺。第一體感,就是身體很沉,似乎被什么東西壓住,沒法呼吸,有些燙,還帶著股若有若無的誘人香味。
左凌泉尚未睜眼,已經從多年‘以奶洗面’的經驗中,意識到了壓在臉上的東西是什么了。
從規模來看,好像是瑩瑩,但觸感又不太對,瑩瑩的衣裳沒這么硬,布料表面好似有鱗片……
左凌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誰,昏迷前的記憶也潮水般涌入腦海。
左凌泉也顧不得當前的旖旎,忍著超負荷運動后身體的酸痛,把身上的女子撐了起來。
驚艷眾生的臉頰落入眼簾,墨黑長發沒有發飾束縛,從耳畔瀑布般灑下,雖然閉著雙眸,但面色很正常。
左凌泉有低頭看去,但這一看又連忙移開了雙眼。
上官玉堂本來穿著武裝到指甲蓋的金甲,現如今收回來,又變回了修身龍鱗長裙。
但金甲在空間裂隙中被震碎面甲,其他地方也裂紋遍布,這些戰損可沒消失。
左凌泉清晰瞧見,老祖本來齊頸的衣領,破了一塊缺口,露出了白皙如玉的鎖骨肌膚;這也就罷了,身上其他地方,也多了數道裂口和破洞。
裂口和破洞都很小,最大不過小指長短,因為胸口距離震蕩最近,胸前的兩團兒高聳豐軟上,戰損也最多。
老祖顯然沒穿肚兜這種弱女子才用的東西,而龍鱗長裙又很修身,胸口比較緊,此時衣襟幾個破洞裂口,都不堪重負的露出一抹白皙軟膩,呼之欲出,沖擊力著實驚人。
左凌泉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偷偷占便宜,他迅速左右望去,不見瑩瑩蹤跡,又晃了幾下身上的老祖:
“前輩?前輩?”
波浪顫顫……
上官玉堂修長睫毛微動,繼而睜開了雙眸,神識尚未復蘇,凌厲無雙的神采已經展現出來,足以震懾神魔。
左凌泉被這目光嚇了一跳,可能是怕老祖來個‘吾好夢中殺人’,話語戛然而止。
好在這凌厲無雙的眼神,只持續了一瞬。
上官玉堂迅速復蘇,瞄了眼近在咫尺的左凌泉后,并沒有在意女上男下的姿勢,翻身站起,等站穩時,龍鱗長裙已經恢復如初。
左凌泉撐起身體,望向石墻外的蒼天密林,左右尋找:
“瑩瑩呢?”
上官玉堂抬眼看向天空:
“剛才掉出空間裂隙,本尊神識難以支撐昏厥,最后只看到瑩瑩抱著梅近水,估計就掉在附近。”
左凌泉臉色一變,尚未說話,上官玉堂又道:
“不用擔心她的安危,梅近水把她當閨女看,她也影響不到大勢,想回來梅近水根本不會攔。咱們現在應該擔心自己。”
左凌泉了解瑩瑩和梅近水的關系,想想也只能暫且壓下擔憂,詢問道:
“咱們在什么地方?距離九宗多遠?”
上官玉堂沒有說話,蹙眉望著星海,似是在研究什么。
左凌泉估摸是又跑到失落洞天里面了,想仔細感知周邊風水氣象,卻發現此地風水很詭異。
首先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靈氣,好像只剩下五行之水,而且異常稀薄,練氣境的修士恐怕都難以支撐。
其次方位變得很不平衡,南方的天地比較正常,北方卻好似無盡黑域,處于虛實之間。
說是空間不穩的小洞天吧,這片天地極其遼闊,他玉階巔峰往外感知,都不見邊際;說是方圓數萬里的大洞天吧,天地如此畸形,就不可能從九洲大天地的擠壓下維持穩定。
要說唯一的可能,就是這片天地是獨立天地,就比如左凌泉上輩子待得地方,天地法則和九洲天地略有不同,所以呈現出了這種異樣。
我又穿越了?
左凌泉暗道不妙,詢問道:“前輩,我們不會跑到天外異界了吧?”
“沒有,剛才我和梅近水都在穩定天地,可以確信還在九洲天地之內,此地不像是福地洞天,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們被扔到了外海死域,估計是天地極北。”
“終北極境?”
“不是。”上官玉堂觀察周邊天地:“終北極境是九洲之一,只是有些荒涼罷了,天地沒這么混亂,估計還要往北,已經穿過了無盡海。”
左凌泉略顯不解:“終北極境不是最后一塊大陸嗎?這是一座島?”
上官玉堂回頭看向明顯是人工打造的石墻:
“長生道斬斷后,無人能深入無盡海域百萬里,上古流傳的卷籍上,也只記載了九洲,沒說過無盡海深處還有大型島嶼……”
上官玉堂抬手輕揮,掃開了石墻上覆蓋的藤蔓的塵土,結果一個古老的浮雕,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八卦宗徽!
道家祖庭的標志。
瞧見這枚徽記,上官玉堂沉默下來,明白這是什么地方了。
上古九洲仙門,結眾生之力封印太陰神君,斬斷了飛升之道。
為防有人破壞封印,除了當時參與的仙君,沒人知道用什么方法封印、封印在何處、怎么破除,唯一留下的傳說,就是道家的一位巨擘,持神劍舍身封印太陰,而后隕落,劍沉與海。
等到當時的仙君壽終正寢后,那段悲壯往事,就成了絕密,永遠埋入了塵埃。
幽螢異族是近幾千年才逐步壯大,以竊丹之戰后發展最為迅速,其首要目的之一,就是找到封印太陰神君的‘陣眼’。
為了防止封印被破壞,正道后輩在幽螢異族冒頭后,也嘗試過尋找封印派人守護。
但根據古籍記載和各種推演,封印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只有終北極境。
當年玄武臺獨霸北狩洲的時候,就派人去把整個終北極境翻了一遍,一無所獲;正邪兩道也多次為終北極境控制權攻防,幾度易手,誰都沒線索,封印不在終北極境的說法,已經成了正邪兩道共識。
梅近水出走玉瑤洲,跑到北狩洲的苦寒之地扎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尋找封印的下落。
上官玉堂瞧見這枚徽記,瞬間就明白了,為何正邪兩道花費數千年,都沒找到封印的蹤跡。
想要讓后輩子孫不違逆祖訓破壞封印,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把封印放在子孫根本沒法抵達的地方;而后再把海外飛地的信息,從歷史上抹除,后世子孫有天大本事,在無盡汪洋之前也只能抓瞎。
如果不出意外,這片地域,距離九洲最北的終北極境很遠,應該在仙君孤身無法抵達、多名仙君合力又有可能摸到的距離,因為再遠的話,就徹底把九洲生靈鎖死了。
至于她為什么會飛到這里,也解釋的通了。
左凌泉僥幸成為了太陰神使,和太陰神君互相低語,天地感知到了凡人對太陰的渴求,剛好又出現了空間波動,自然會把左凌泉往這地方挪。
按照正常路數發展的話,左凌泉絕對能跟隨冥冥中的指引,找到封印所在,然后大機緣降臨,一劍劈開封印,就此位列仙帝,或者被天地當成失去作用的藥渣,重新遁入輪回。
這個變數,出乎所有人意料,完全就是太陰神君給太陰神使開門,陰到家了。
好在她跟著,左凌泉也不是異族的人,不然就真被天地帶著走,亂子出大了。
上官玉堂想清楚原委后,轉身走向蠻荒密林:
“走,去宰了梅近水。”
左凌泉跟著身后:“還打嗎?你不先休息下?”
上古玉堂搖了搖頭,把剛才的推理說了一遍,然后道:
“這地方不能被異族知曉,必須把梅近水滅口,不然用不了多久,九洲仙家就要在北海決戰了。”
左凌泉聽見解釋,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梅近水肯定也能看出蛛絲馬跡,說不定已經跑了,或者聯系了外面……”
“她跑不了。”
上官玉堂嘆了口氣:“這地方距離太過遙遠,連我都感知不到留在九宗的印記,孤身前來可以說是有去無回,梅近水再是神使,身處外海極陰之地,也借用不出多少神力,我們四人聯手都不一定能離開……”
左凌泉眉頭一皺:“那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離不開了?還沒法聯系人營救?”
上官玉堂轉過頭來:“和本尊在這里守護一輩子,很為難你嗎?”
左凌泉表情微微一僵,看著上官玉堂赤誠而堅定的雙眼,一時間沒能說出回答。
以上官玉堂的性格,流落海外蠻荒,發現關乎正道存續的封印,沒法離開的情況,毫不意外會在這里堅守一輩子,哪怕終其一生無人再能知曉她的存在和功績。
若真是如此,左凌泉不可能離開,無論如何也要在這里,陪伴上官玉堂一輩子,讓她不至于為人族燃盡一切,還得承受永恒孤寂。
但他不出去了,媳婦們怎么辦?瑩瑩在跟前也罷,靈燁她們豈不守活寡了?
上官玉堂瞧見左凌泉糾結至極,淡淡哼了一聲:
“看來確實很為難。放心,本尊感知不到九宗,可感知的到靜煣,到時候讓團子飛過來就行了,它是神,又累不死……陵光神君確實有點霸道了,從極南之地輻射到極北……咳咳——”
上官玉堂閑庭信步間,猛地咳嗽了一聲,臉頰順勢漲紅又恢復自然,但難掩氣息的不穩。
左凌泉得知聯系的上靜煣,如釋重負,瞧見老祖的模樣,又臉色驟變,抬手扶著胳膊:
“前輩?”
上官玉堂看似外表無礙,但空間震蕩能震碎她身上的龍鱗裙甲,腹臟經脈又豈會沒點損傷。
上官玉堂想要強撐著去把梅近水滅口,但體魄確實不足以支撐她完成此壯舉,在判斷梅近水不會比她好多少后,也就放棄了逞強,轉身往后走:
“還是先休息下……早知道本尊抱著老妖婆了,你是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送給梅近水念詩;現在只希望老妖婆別失心瘋,給梅近水治傷……”
說這些啰嗦話,只為保持神識的清醒。
但上官玉堂走出幾步后,聲音還是逐漸減小,眼神渙散,往旁邊倒去。
“誒?”
左凌泉連忙扶住高挑身軀,咬牙把老祖橫抱起來,跑向了古老石墻:
“我也會點醫術,我幫你治傷。”
上官玉堂這輩子頭一次被公主抱,手抬了下,卻又半途放下了,淡淡道:
“連本尊金身都進不來,還治傷……你還是念兩首詩給本尊解悶吧,威風點的……”
“一個團子千丈長……”
“閉嘴……”
數千里之外,一座內陸湖沿岸。
湖光寂寂,遙遙可聞鳥獸蟲鳴,一座裝飾jing美的木屋,飄在湖面上,里面亮著燈火,和周邊荒無人煙的森林顯得格格不入。
屋外的房檐上,掛著刻有‘桃花夭夭’的木牌,和一串風鈴。
木屋內部空間比較小,但五臟俱全,秀床放在里側,有琴臺、書桌等設施,書桌上還立著個鎮紙,上面的雕塑,是一個羊角辮小丫頭,騎在一個姑娘腰上,握拳做出‘武松打虎’的架勢。
鎮紙的名字,自然叫做‘鎮玉堂’,雖然當年實際情況是兩個人的姿勢反過來,但這絲毫不影響小姑娘在讀書寫字的時候把玩解氣。
曾經的小丫頭,早已長成了風嬌水媚的女人,此時坐在幼年的小凳上,望著床鋪上容易未改的女子,愣愣出神。
“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
“師尊,我寫的梅花詩好不好呀?”
“好,別出心裁、自成一派,不過以后別當著外人念。”
“為什么呀?”
“修行中人要內斂低調,樹大招風嗎,瑩瑩以后就明白了……”
“嘻我就和上官玉堂說,她成天看那些雜書,‘雄霸武神’什么的,不通半點文墨,我把這首詩亮出來,肯定驚掉她下巴……”
“呵呵……”
坐在木屋之中,故人在眼前,歡聲笑語猶在耳畔,難免讓人恍惚。
秀床之上,墊著鵝黃的床單。
身材高挑修長的女子,身無寸縷躺在枕頭上,閉著雙眸寧靜柔和,完美無瑕的倒扣玉碗,在燈光下呈現出朦朦光澤,整個身體就好似一塊外面無暇的胭脂玉。
女子的肚臍下,有一朵粉白梅花。
看到這朵梅花,崔瑩瑩眼神微動,臉頰不易察覺的紅了下。
師尊位列山巔,顯然沒紋身的市井癖好,記得這朵梅花,還是當年她很小的時候,某天一起泡澡,忽然發現,她和師尊有點不一樣!
崔瑩瑩自幼的夢想就是長成師尊那樣的大美人,對此完全無法接受,覺得自己成了怪人;師尊為了哄她,就很拼的變了個戲法,去掉了毛毛,變了一朵梅花出來。
雖然長大些后,崔瑩瑩明白了師父是在安慰人,但沒想到幾千年過去,師尊還保留著這點幼年的記憶。
這朵梅花可不能被別人看到,不然非把我笑話死……
不對,這地方外人怎么瞧見……
不曉得這么多年過去,師尊嫁人沒有……
崔瑩瑩恍惚之間,鬼使神差的抬手,想欺師滅祖,去檢查一下她不該檢查的東西。
但她的手剛伸到一半兒,女子就睫毛微動,有了動靜。
崔瑩瑩臉色微變,迅速站起身來,做賊心虛把手藏在背后,不該馬上又反應過來,取出了一件鎮魂鈴持在手中,眼神冷冽。
“呼……”
梅近水沒有上官玉堂那么霸道的體魄,昏迷至此時才蘇醒。她睜開雙眸,想要抬手,卻發現雙手被五色繩索鎖死,雙腿也被緊緊綁住了。
梅近水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向秀床外比她看起來還成熟的崔瑩瑩,露出一抹微笑:
“我們這是到哪兒來了?”
“九宗天牢,你休想再逃遁,老實懺悔還有一條活路,如若不然……”
木屋內部的氣息波動被鎖死,崔瑩瑩努力裝作梅近水已經被擒的樣子。
但梅近水又不傻,她都被震暈,上官玉堂憑什么從虛無之中脫身?更不用把她帶回九宗,派她徒弟來看守了,這不敞開大門讓她走嗎?
梅近水低頭看了眼后,坐起下來,把手腕的五色繩整齊卷成一圈兒,放在身側,又解開了腳踝上的捆仙索。
崔瑩瑩雙眸瞪大了幾分:“你……你怎么解開的?”
梅近水動作不緊不慢,把五色繩放在一邊:
“師父教的東西,要是自己破不了,這師父也就當到頭了。”
這算是修行道的常識。
但崔瑩瑩所會的通神法門,全是梅近水教的,她不用這個綁,總不能用麻繩。
見限制不住梅近水,崔瑩瑩放下了鎮魂鈴,冷聲道:
“你不是我師父,三千年前,我們的香火情……”
梅近水完全沒聽!
梅近水左右看了眼,沒找到自己的玲瓏閣和衣物,便赤身站起來,抬手輕勾,將床單化為了一套長裙披在身上,走到門口看了眼。
崔瑩瑩被如此無視,直接惱了,她身形一閃來到門前:
“梅近水,你身受重傷,現在不是我對手,我勸你不要太放肆!”
梅近水眺望著星空于遠方,因為沒有道家徽記為引,尚未看出此地位于何處。她詢問道:
“玉堂她們在哪兒?”
崔瑩瑩完全不清楚,但知道玉堂和左凌泉肯定會來找她,她現在的職責,就是摁住梅近水,等玉堂過來徹底俘虜。
“你別管,你已經無路可逃,聽我一句勸……”
梅近水觀察天地片刻后,微微皺眉:“咱們好像被拋到極北死域,再也出不去了。”
崔瑩瑩心里,師尊和玉堂無所不能,自然不信出不去的話,她抬手拉著梅近水的胳膊,把她摁倒床上坐下:
“你老實點,別讓我為難,你知道我脾氣,把我惹毛了,我把你腿打斷帶回九宗給你養老!幾千歲的人了,早該歸隱山林,非得在外面瞎折騰……”
說著說著眼圈兒紅了下,但馬上又變回了怒目而視。
梅近水微笑了下,躺回了枕頭上:
“好久沒回九宗,這次回去也沒能去梅山看上一眼,近些年可有新的佳句出世?”
崔瑩瑩在旁邊坐下,做出盯梢獄卒的模樣,沉聲道: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風花雪月?”
“為師總不能想怎么逃吧。”
崔瑩瑩眨了眨眼睛,其實她不知外面情況,心里也慌的要死,想了想道:
“有,嗯……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左凌泉寫的!”
這話其實有些向長輩吹自個男人很厲害,讓長輩留下好印象的意味。
梅近水仔細品味了些,眼神贊許:
“給我寫的?”
崔瑩瑩一愣,望著梅近水,也不只是想說‘伱配嗎’還是‘為老不尊’,但礙于師徒傳承,她還是不能話語太不敬,而是道:
“你覺得可能嗎?”
“為師常年待在北狩洲,又位列仙君、貌美無雙,能配上這首詩的,實在想不出其他人呀。”
崔瑩瑩本想示意自己,但這話著實有點太沒臉沒皮,就改口道:
“不是還有上官玉堂嗎?她配不上這首詩?”
“玉堂在東洲。”
“她洞府在玉瑤洲東邊。”
“玉堂不能用‘一顧傾人城’來形容,應該是‘一顧屠人城,再顧屠人國’。”
啥玩意?
崔瑩瑩表情有點扭曲,極力壓制情緒,還是忍不住胸脯微顫,發出了‘嗤——’的笑聲,然后連忙咳嗽了兩聲,怒目道:
“你別插科打諢,再敢詆毀我九盟至尊,后果自負!”
“別把這話轉告玉堂,她會揍你的。”
“你別小看人,三千年日月變遷,我早已今非昔比……”
“多久沒被她揍過了?”
準確來算,距離上次桃花洞天被揍,怎么也得有一年了……
“嗚嗚——”
獸犼在山林深處回響。
石墻后方,是不知塵封多少年的古老建筑,大半已經垮塌,只留半間主殿尚存,里面供奉著道祖神像,依舊威嚴肅立,遙遙眺望著九洲。
上官玉堂自從懸空閣樓送給崔瑩瑩后,根本用不上,自然也就沒在制備;而左凌泉道行還沒高到哪一步,以前的習慣沒改,玲瓏閣里還帶著毯子枕頭照明柱等物。
亮著柔和白光的照明珠,放在大殿的老舊地磚上,旁邊鋪著軟毯,燈下放著各種瓶罐丹盒。
上官玉堂平躺在毯子上,看著破房頂上的星空流轉,均勻吐納。
左凌泉一手拿著仙家藥典,面前擺著個小丹爐,試圖臨時琢磨一記‘丹一’,醫治玉堂的傷勢。
但可惜的是,以當世仙君壓榨到極致的體魄,能對其發揮作用的丹藥已經寥寥無幾,仙丹論斤吃都是杯水車薪,想要恢復傷勢,唯一需要的就是海量的靈氣,只要天地之力充足,啥傷勢都能復原。
上官玉堂施展了不下十幾次‘神屠’,一擊斬仙君的武技,需要多少靈氣支撐可想而知。
就不說此地稀薄的靈氣了,就坐在福地洞天里面,想把氣海補滿都得幾年;這并非上官玉堂煉氣速度慢,而是福地孕育靈氣的速度完全跟不上。
左凌泉本來還想掏出積攢的天材地寶,讓玉堂當飯吃,但最后發現,把他吃了都聽不見水花。
玉堂積攢的天材地寶也不少,但在她絕對的實力之前,這些修士常見的恢復法子,真的沒太大意義。
左凌泉琢磨半天,確定自己練劍的悟性,不能用在煉丹上后,只能放下藥典,詢問道:
“前輩,以你的氣海還支撐體魄多久?”
修行中人可以不吃不喝,但天道守恒,不吃飯必然消耗其他能量;如果沒有補給,體魄會消耗氣海,氣海枯竭,就會淪為凡人,不吃東西就死,而且和凡人一樣衰老,理論壽數再長都沒意義。
左凌泉這么急,倒也不是擔心梅近水,而是怕玉堂消耗過大,沒有補給的情況,等不到團子的救援抵達。
上官玉堂估算了下,回應道:“封閉六識休眠的話,能支撐七千來年。”
那就是活到死咯……
“嗯……不封閉六識呢?”
“不動手的情況下,七八百年就得肚子餓了;要是動手,當場死也有可能。”
左凌泉張了張嘴,本來還想著遇上梅近水怎么打,現在看來,還是出去再說最好。
他估摸了下氣海儲量,又問道:“我氣海只剩下不到三成,理論上能撐多久?”
“封閉六識的情況下,甲子左右,不封閉六識,有出無進的情況下,最多三五年。”
“三五年……”左凌泉微微頷首,詢問道:“團子大概多久到這里?”
“只知道大概方向,不知道確切距離和位置,就算團子能飛過來,在無盡海域中找個百年也正常,最快也得十年吧。”
“十年?!”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感覺他都半只腳入土了,應該他躺在毯子上維持低消耗,玉堂來伺候他。
上官玉堂淡淡哼了一身:“本尊的真氣又不是不能給你用,你還怕死本尊前面不成?”
左凌泉笑了下:“那到沒有,就是覺得這處境不太妙。”
上官玉堂緩緩修補著體魄的傷勢,想了想道:
“這算什么。當年本尊被追殺,逃入南海,無盡汪洋看不到陸地,身邊只有一條小破蛇,兜里三五枚白玉珠……”
左凌泉為了節約,也取出一個枕頭躺了下來;當然,沒敢躺在老祖身邊,中間隔著一盞燈,他好奇道:
“然后呢?前輩孤身游過了南海?”
上官玉堂眉鋒微蹙:“南嶼洲距離華鈞洲最近的地方,也有二十余萬里,你覺得可能嗎?”
“別人不可能,但我覺得前輩可以。”
上官玉堂很受用這丈母娘馬屁,繼續道:“不是游過去的,但也差不多,本尊當時不過靈谷修為,在海上找了塊浮木,就在兩丈長的木頭上,白天習武、晚上劃船,有靈氣的地方打坐,沒靈氣的地方釣魚充饑、術法化水,硬漂了近兩年……”
“中途沒遇見島嶼渡船嗎?”
“那時候的修行道,可沒現在這么太平,海外孤島上藏著不少野修,至于渡船?曾經遇到一條,跟在后面想上船,管事讓先交錢,本尊說上了船掙給他,他說了句‘踏上修行道,就別想著依仗他人憐憫’,然后船就走了。我覺得此人話沒錯,這輩子也就沒在依仗過任何人。”
左凌泉側過身來,看著老祖‘一顧屠人城’的絕美側臉:
“這么多年熬過來很累吧?”
“累?”上官玉堂望著星光,眼神是從未失去過的自信:“世間最狂熱的尋道者,豈會因自己在接近終點而感到疲憊。”
“哦……是我膚淺。”
上官玉堂稍微沉默了下,轉頭看向左凌泉:
“但如果有人能幫本尊走下去,沒誰想活的這么無趣,嚴格說起來,是有點累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前輩放心,我……”
“你配嗎。”
“嗯?”
上官玉堂輕輕吸了口氣,轉過頭去:“你以前很配,但現在不配了,被本尊從接班人名單上劃掉了。”
左凌泉坐起來些,有些無辜:“額……為什么?我有地方做錯了?”
上官玉堂沒有說話,也沒騙左凌泉。
她以前卻是把左凌泉,當場繼承自己遺志的接班人,無比迫切希望左凌泉快速成長,能獨當一面。
但今天這個想法卻放棄了。
并非左凌泉做錯了什么。
而是她發現,她‘堅守之道’的分量,在左凌泉心里,根本沒有她本人重。
這份沉甸甸的愛意,已經壓彎了左凌泉心中的天平,在朝著她傾斜。
劍神黃潮老祖當年的評價一針見血,看人確實很準。
不過,那又如何?
她才三千歲,正是粉粉嫩嫩的年紀,還能打七千年。
七千年她不想著平這九洲亂世,而是想著找人接班,想著把擔子放在左凌泉身上,她豈不是和世間俗女子沒了區別?
修行道死在前面,其實是一種解脫,因為悲痛只有生者才能體會到。
她上官玉堂何懼悲苦?
既然不能讓左凌泉接班給她送終,那大不了她送左凌泉走……
好像有點不吉利哈……
上官玉堂眨了眨眼睛,熱血澎湃的思緒也戛然而止,看向左凌泉:
“沒什么,就是覺得其他仙君也不過如此,本尊還能再戰三千年。本尊不倒你接什么班?先琢磨怎么活過本尊吧,別三千年后,本尊芳華依舊,你變成了陸劍塵那德行。”
左凌泉仔細一想,這還是個很實際的問題,就今天這陣仗來看,他肯定活不過仙君,當下又躺了回去:
“好,我以后肯定往死的活,絕不讓前輩失望。”
上官玉堂嘴角輕勾,正想繼續瞎扯,忽然眉頭一皺,坐起身來。
左凌泉臉色微變,迅速彈起,御出本命驚堂劍,搜索周邊:
“怎么了?有動靜?”
“這臭婆娘,無法無天了……”
“嗯?”
九尾狐在梅近水失蹤、白鳳凰攔路的情況下,自知失去了打下東洲的可能,果斷選擇帶領異族大軍潛入深海遁去。
異族用的‘潛艇’,顯然是剛換代的頂尖軍械,以前從未露面,九宗負責研發渡船的掩月林和天帝城,有過構想,但因難度太大而胎死腹中。
如今異族毫無征兆的‘閃擊東洲’,著實把東南三洲多嚇到了,華鈞洲仙君沒敢馳援,很大部分都是因為不清楚海底還有多少人,如今戰事告捷,東南三洲迅速開始了研發。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
登潮港之戰沒波及本土,要說最大的損失,是左凌泉砍碎了好幾艘大型渡船、團子一手鐵鎖連環接火攻,幾乎打掉了東洲海運資本,連路過的拓天王八都挨了一腳。
不過和取得的戰果相比,些許渡船損失實在微不足道,異族把那么多人運過來的消耗,肯定比這大。
兩洲萬里遠征無功而返,算得上是近三年前最大的捷報;東洲群雄全體死戰無一人下城頭的悍勇,不僅讓全洲修士熱血上頭,威望提升到極點,更是讓其他兩洲的修士敬佩到汗顏。
東洲憑借強橫財力運營,本就有和華鈞洲爭鋒的意思,這一仗打下來,正道局勢直接變成了‘兩超一強’,把‘海神’冥河老祖都給搞懵了——老夫啥都沒干,怎么就成正道老幺了?
異族不打老夫,跑去打東洲,不正是因為異族覺得南嶼洲不好啃嗎?
合著在你們看來,異族是講武德,不屑于欺負弱洲?
修行道全靠戰績說話,這些牢騷再多也沒意義。
玉瑤洲在九洲立威,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搞個慶功宴。
雖然女武神還沒回來,但攝政王說沒事兒,讓他們不用等,正常運營,尊主劍皇自然也就照辦了。
于是乎,登潮港之戰兩天后,天帝城。
天帝城位于玉瑤洲中心,作為煉器豪門,城內設施可謂奢華,東洲舉辦盛會,比如受封尊主、忘機大典,都在這里舉行,以便全洲仙家過來道賀。
暮色時分,偌大城池內亮起五彩斑斕的燈火,各種飛艇在城池上空飄動,懸掛著名家題字的賀聯,震天的樂曲伴隨沖天酒香布滿大街小巷,給這座仙家城池,帶上了‘古風朋克’的夢幻感。
本來天帝城上空的云海,還會有‘九龍來朝’的投影,但因為梅近水那條龍太嚇人,仙家還心有余悸,就給撤掉了,不然更夢幻。
天帝城中央大街的盡頭,是舉辦大典的廣場,雖然舉辦的時間在一月后,以便給在外修士夠趕來的時間,但是人都知道當天得排隊排到伏龍山去,不早點來連城墻都看不著。
所以哪怕時間還早,也已經有大量火速飛來的仙家高人,在城中落腳,聚集在城內的低境修士,更是到了滿街只見人頭的地步。
舉行慶功大典,肯定會涉及獎賞、分配資源等問題,這些事情得東洲首腦提前坐下來商議。
中心廣場的后方大殿外,一只足以鳥瞰全城的大團子乖乖站著,跟著樂曲搖頭晃腦,接受無數子民的朝拜和投喂。
雖然感覺很好,但體型這么大肯定不自由,團子其實有點悶悶不樂,為此娘親也正在解決這個事情。
大殿之中,從登潮港折返的東洲群雄沒有回家,直接就來了此地,提前聚首舉行酒宴,商談戰后各種事物。
大殿之中金碧輝煌,左右放著二十余張長案,坐的全是尊主、劍皇、藥王塔老祖、以及八宗掌門;像是仇封情這種騾子級別的,都不配落座,只能站在后面旁聽。
上方面對眾人的,本該是左右平放的兩張長案,屬于九宗上官玉堂、劍皇城江成劍,無高低之分。
但此戰過后,九宗再客氣,江成劍也沒那個臉皮坐上去了,自覺坐在了劍皇首位,面對眾人的只剩下一張席位。
這位子本屬于上官玉堂,但老大不在,攝政王靜煣就只能頂上了,沒人做上面這會開不成。
湯靜煣沒啥老祖氣度,外面那么大個團子站著,她也不至于怯場,只是文文靜靜坐著,聽一堆看起來也不咋地的小弟門討論。
“溫夜庭叛逃,望海樓自此除名。按照規矩,望海樓弟子散入八宗,其產業由新任尊主繼承,作為報答,需向各宗門繳納甲子稅貢……”
說話的是商詔,其他人在商議人選。
湯靜煣聽了片刻,覺得這是在分家產,就開口道:
“有人投敵,家產你們直接分了不就成了嘛?”
靜煣一開口,大殿自然安靜下來。
商詔含笑解釋道:“南盟八大尊主,各掌控一門‘衣食住行’的修行產業,若眾人均分,海運必成弱項;若一人占兩樣,則一家獨大破壞南盟平衡,只能另立門戶,這是上官尊主定下的規矩。”
湯靜煣微微點頭:“那你們選吧。”
陳朝禮看了下坐在后面的一位老者,有些遲疑的開口:
“按照順位,望海樓叛逃,尊主之位,該由藥王塔接替……”
“不可不可!”
坐在背后的藥王塔老祖閻墨竹,連忙抬手示意:
“陳前輩實在折煞晚輩了,晚輩寸功未立,道行不到胎光,也就會煉幾枚丹藥,這要是接下尊主的位置,非得被晚輩戳脊梁骨問‘你配不配?’。”
藥王閻墨竹,實際上是配的。
閻墨竹以一人之力,讓八大豪門割地騰位置,開辟第九豪門,從桃花潭、伏龍山手里虎口奪食,拿走丹藥產業,這創業難度絕對是煉獄級的,肯定配得上尊主封號。
但‘藥師、醫師’這行當,根本就沒戰力可言,崔瑩瑩還會兩手仙術,閻墨竹是真啥都不會,純粹靠技術吃飯。
以前沒對手,閻墨竹受封當之無愧,但如今冒出來個左凌泉,戰力離譜到江成劍差點自閉,閻墨竹當了尊主人家當啥?
但給左凌泉也不合適,藥王塔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就是沒尊主的話語權,開會都不帶人家,苦熬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個空缺,被人給搶了,藥王塔不得寒心?人家今天可也冒死沖上戰場了,奶媽沒打到人就不算功績,那九宗以后還不得全是武修術士,受傷就躺平等死了?
眾人在此商談這么久,也是因為這事兒真不好辦。
陳朝禮替藥王塔說話了,商詔自然得站在對面,開口道:
“墨竹戰力確實欠缺,左小……左劍仙的戰力和功績玉瑤洲有目共睹,也無師門,若能自創劍宗……”
此言一處,眾劍皇當場炸鍋:
“開什么玩笑……”
“是啊……”
仇泊月、李澗楊開劍宗就算了,不算頂流;左凌泉打跑了奎炳洲老二,在南方開劍宗,那直接就對標絕劍崖了。
劍皇城倒也不是想打壓左凌泉,而是左凌泉把‘劍宗’招牌掛出來,開始招收長老門徒客卿,中洲劍皇榜上的人大概率跑干凈,只剩下十個光桿司令……指不定還湊不夠十個,這么搞,玉瑤洲北方全當難民,遷徙到南方得了,反正也沒修士守了。
江成劍開口道:“開劍宗可以,但得挪到劍皇城,我把‘劍老大’的位置提前讓出去,想來也沒人有異議。”
仇泊月當即開口:“江劍仙別說笑,左凌泉沒師承,也是九宗劍客,就算和藥王塔不好分功,本尊也可以讓出尊主職位,讓左凌泉繼任……”
劍皇城群雄還沒拍桌子,隔壁的李澗楊就罵道:
“呸——你臉大?”
“本尊重孫女……”
“本尊沒孫女?”
李澗楊一拍桌子:“在場有幾個沒閨女孫女?我有八個,照你這么來,我是不是能把招八個劍皇來云水劍潭,讓江劍仙接任尊主,和元老叫板?”
云紅葉點頭;“沒錯,仇劍仙和左劍仙可沒半點師承,要是能這么算,劍皇城掛云水劍潭的名全體進九宗,一家獨大,東洲是不是就成我劍皇城當家做主了?”
話語火藥味漸重。
陳朝禮抬手壓下分歧:“修行道講傳承,沒師承或血緣,就不能繼承宗門歷史、地位名號;想以招婿之法傳承,得是結為道侶后,誕下子嗣或共教徒弟,由后輩繼承,或居于幕后,不能本人中途空降,不然就是鳩占鵲巢、借殼開宗,修行道不認,泊月你就別打這主意了。”
仇泊月自然知道傳承算法,只是想爭取一下罷了,此時只能道:
“左凌泉功勞、戰力有目共睹,不封尊主,那諸位說怎么辦?”
眾人就是不知道怎么辦,才在這里吵架。
商詔抬眼看向湯靜煣:“不知道湯道友,可知曉左劍仙和上官尊主是否有師承?”
湯靜煣大略聽明白了意思,按照自己的理解琢磨了下,認真道:
“沒有師承,不過左凌泉,算是鐵簇府的人……嗯……你們不是說傳承可以結親嗎,要不這樣,讓左凌泉和上官玉堂結親,這樣尊主位置就給左凌泉兒女或徒弟了,藥王塔也解決了……”
話未說完,大殿里已經鴉雀無聲。
湯靜煣很早就立志把婆娘拐回家倒洗腳水,這注意是順勢說的,見眾人目瞪口呆,以為自己鬧了笑話,默默閉了嘴。
但大殿中的尊主劍皇、各大長老,目瞪口呆,絕不是笑靜煣無知。
而是覺得,湯仙子這一句,簡直是神來之筆,想人之不敢想!
此戰過后,女武神獨霸東洲已是擺明的事情了,他們這群下等馬老實就完事兒了。
各大勢力都想拉攏左凌泉,左凌泉只有一個,那最好的方式自然是都不到,許配給女武神,讓左凌泉兒子接下臨淵尊主和錢莊的產業,反正鐵簇府已經鶴立雞群了,再高點也沒啥區別。
這樣一來,女武神得到左凌泉,沒人會覺得不公平;藥王塔得到應有的地位,感激流涕;左凌泉的功勞和實力,得到了超出預期的獎勵,不會寒心。
這不就是一舉三得嗎?
而且這個人還只能是女武神。
桃花尊主得到左凌泉,尾巴得翹上天,左凌泉做大后,以后還可能演變成九宗一山二虎的局面,必有亂子。
女武神的徒弟許給左凌泉,也能達成結親過度尊主家業的目的,但賜婚嫁徒弟是獎勵弟子輩的,東洲大捷左凌泉打跑了奎炳洲老二,地位和尊主已經齊平了,這時候賜婚嫁徒弟,不是明擺著把人當小輩看嗎?
只有女武神這味藥最猛!
但眾人不拍手叫好,顯然是因為,這主意實在太他娘膽大包天了,誰敢和女武神說:“我們把您許給左凌泉了!”
他們就算不被打死,左凌泉不會被嚇死嗎?
大殿里寂靜許久后,和上官玉堂私交最好陳朝禮,摸了摸胡子:
“此法……聽起來倒是妙哉,但男女婚配是大事兒,一洲首腦婚嫁,更是重中之重,我們怕是不敢隨意商討……”
“對對對……”
眾尊主劍皇附和。
湯靜煣見他們是不敢,而不是覺得好笑,自信瞬間上來了,化身‘說媒尊主’,開口道:
“玉堂那邊我來擺平,你就說你們答不答應!”
擺平?!
眾尊主劍皇都驚了,但還真對湯靜煣此言半信半疑,畢竟修行道話語權取決于實力,外面那么大個團子,是最好的話語權證明。
“嗯……若湯仙長能說服,我們自然不敢攪合女武神的好事。”
湯靜煣很清楚玉堂害怕什么、擔心什么,她繼續道:
“你們會不會笑話玉堂老牛吃嫩草?”
大殿群雄搖頭如團子,可勁兒擺手:
“不敢不敢,這是好事兒,怎么能叫吃嫩草。”
“是啊,郎才女貌,又都天資冠絕九洲,這完全是天造地設……”
“此言有理……”
眾人心驚膽戰過后,慢慢還真對這事兒起勁兒了。
湯靜煣見‘玉堂配小左’已經是民心所向,便想趁熱打鐵,問問玉堂要是和徒弟喜歡上一個男人,還把桃花尊主捎上,爾等敢不敢啰嗦半句。
但舉頭三尺有神明!
湯靜煣還沒想好怎么說,內心深處便傳來一聲雷霆般的爆喝:
“湯靜煣!你想死不成?!”
湯靜煣驚的一縮脖子,連忙止住話語,原地愣神:
“你吼這么大聲作甚?我這不是替你探探口風嗎,又沒真讓你嫁……”
“你給我閃開!”
湯靜煣還沒說話,就發現被無情擠開了身體控制權。
大殿中,嘈雜還在繼續,大嘴巴李澗楊,興致勃勃道:
“我覺得此法甚妙,而且從左凌泉堅持不拜師,上官前輩又過于密切來看,這關系怕是……呵呵……”
眾人恍然大悟,但還沒湊一起八卦,就聽到大殿里傳來一聲威嚴十足的冷呵:
“李澗楊,你想造反不成?!”
可以聽出,有些咬牙切齒!
大殿中肅然一靜。
李澗楊一個哆嗦,還好是盤坐在長案后,要是坐凳子上,非得溜到桌子底下去。
而后面參與討論的長老,有一個不知是誰家的,被嚇得直接栽了下去。
撲通——
又連忙爬起來低頭站好。
在場所有人,哪怕沒有抬頭,也清楚來的是誰。
此時也沒人敢抬頭了,作為外來賓客的劍皇城眾劍仙,都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個死人。
上官玉堂坐在主位上,如同盛怒女帝,掃視在場眾人,片刻后,才沉聲道:
“你們在聊什么,說給本尊聽聽。”
“額……沒什么,就是說左凌泉獎賞問題……”
“左凌泉是本尊帶出來的人,有沒有師承都是由本尊賞罰,需要牽扯九宗?讓藥王塔頂上位置便是。”
“是。還有外面的白山jing老祖……不對,白鳳凰,體型有點太大了,不高興……”
“仇泊月,你坐下黑龍會變化大小之術,讓它去教團子。”
“額……黑龍是蛟龍之屬,外面的團團大仙,是鳳凰屬……”
“你不會讓它琢磨?要不本尊幫你給它下令?”
“不用,晚輩這就去吩咐。”
大殿中氣氛威嚴肅然,各大仙家正襟危坐。
雖然壓力大了億點,但場面看起來,確實比剛才的七嘴八舌正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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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字碼的天昏地暗,看太陽都是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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