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已是半月后。
地底深處的洞府內鴉雀無聲,大廳之中,暖黃的燈光灑在角角落落,場景與最初沒區別,但不同的是,屋子里籠罩上了蒙蒙白霧,原本需要靈氣驅動的日常器具,也都發揮起了作用。
白霧是濃郁到肉眼可見的天地靈氣,換在平時,濃度已經堪比福地風水穴位,足以供玉階修士正常修行。
但此時此刻,白霧之間卻出現了兩個明顯的漩渦,就如同水池下面多了兩個漏斗。
從左凌泉身上源源不絕涌出的jing華,被兩個氣質截然相反,卻同樣貌美若仙的女子,如饑似渴的納入紅唇之間……
雖然形容不太恰當,但實際情況確實是如此。
左凌泉白色地毯上盤坐,玉堂、瑩瑩、梅近水三個各有千秋的大姐姐,則呈三角形圍在左凌泉周邊,結成了一個剛開創出來的陣法。
法陣以左凌泉為陣眼,用神使的身份操控太陰神力,梅近水施展獨創法門,化陰陽之力為五行靈氣,相當于把他當做轉化器。
此地太陰之力充裕至極,轉化速度很快,左凌泉早已恢復全盛之姿,但要喂飽玉堂和梅近水,還是有點望洋興嘆之感。
左凌泉試圖注滿堂堂的身體,但認真運功半個月,凝練的天地jing華猶如送進了無底深淵,根本不見邊際。
如果不出意外,修行會持續幾個月,直至兩人恢復傷勢、氣海充盈,再一起出去滅掉蕭青冥。
但暗中的對手,顯然不會給他們這么長的喘息時間。
鴉雀無聲的大廳中,左凌泉安靜盤坐,正認真運轉法決之際,忽然聽見‘轟隆隆……’的聲響,整個洞府出現了些許晃動。
四人警覺性很高,同時停下功法運轉,睜開雙眸看向上方。
“怎么回事?”崔瑩瑩有些茫然。
上官玉堂略微感知:“地龍翻身。”
“地震?”左凌泉眉頭一皺,感覺有點不妙。
而事實也如他所料,話語剛落,洞府所在的基巖就開始晃動,雖然洞府整體構架安然無恙,外面的石壁卻出現了裂痕。
咔咔咔——
梅近水站起身來:“事前勘探過此地,不可能出現意外,必然是有人誘發了地龍翻身。”
左凌泉仔細感知:“沒察覺靈氣波動,怎么誘發的地震?”
上官玉堂取出了金锏,玄武盾也浮現在了背后:
“聽動靜應該是以洪水沖垮山根,致使整個山體動搖,洞府所在之處山體中空,動靜反饋與別處有差異,蕭青冥必然能聽聲辨位發現洞府所在,恐怕很快就到;凌泉,你跟我先出去,你們倆殿走后面。”
面對一位仙君,還是以狡詐出名的散修,沒人敢大意。
梅近水內視氣府經脈:“我傷沒痊愈,你呢?”
“傷勢比你好些,氣海恢復不到三成,蕭青冥若是全盛,不好打,找機會脫身吧。”
上官玉堂走出大廳,沒有動用術法,直接躍起沿著山體裂開的縫隙,往地表攀去。
左凌泉回頭看了眼,有點不放心瑩瑩,但梅近水蔫兒壞不假,對瑩瑩的關愛也有目共睹,所以他只說了聲:“你們當心”就跟了上去。
崔瑩瑩目送兩人身影消失后,才隱匿聲息,和梅近水小心上浮至地表……
轟隆隆——
攪動風雨的雷暴,把天地變的忽明忽暗,地動山搖帶來的塌方和泥石流,轉瞬摧毀了山野間的一切。
上官玉堂沖出地表,猶如掠過夜空的飛燕,沒帶起任何聲息,落在了一顆已經傾斜的古木樹干上,左手提玄武盾,雙眸如鷹迅速掃視電光下的山野。
左凌泉腰間兩把仙劍交錯,落在上官玉堂背后,為防被對手發覺,不能以神識探查周邊,只能靠聽力和視覺來分辨敵情。
唰唰唰——
除開地動山搖和暴雨,周邊似乎沒有任何異樣。
但上官玉堂掃視不過一瞬,目光就鎖定了兩里開外一座正在垮塌的山壁下方。
上官玉堂目光微凝,瞬息爆發出最強氣勢,沖向山壁,自夜幕之下看去,就好似大地上忽然沖出一條金色長龍。
轟隆——
左凌泉反應絲毫不慢,提劍相隨緊跟玉堂身位,但彼此道行差距有點大,只是一個起步,就被玉堂甩開了半里距離。
也是在此時,左凌泉發現沖出去的老祖身形猛頓,似乎意識到不對勁,他心底也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左凌泉暗道不妙,甚至來不及探查下方,手中驚堂劍已經跟隨戰斗本能出鞘,一劍刺向對手最可能出現的位置。
颯——
劍鳴如泣!
左凌泉戰斗直覺強到非人,這次依舊猜對了,如果對手是妖刀古辰之流,必然被這一劍的鋒芒逼退。
但可惜的是,藏于暗處聲東擊西的對手,是一名貨真價實的仙君。
蕭青冥散修作風貫徹始終,從不講究什么武德、身份、是否陰險下作,只要出手便是無所不用其極。
就在兩人當空掠過的瞬間,把自己埋在泥石流下收斂全部聲息的蕭青冥,也在頃刻間爆發出了‘戰神’的浩瀚氣勢。
轟——
左凌泉下方的大地,被強大氣勁撐起,化為半圓形的隆起,方圓足有百余丈,表面布滿蛛網裂紋,裂紋之間是近乎狂暴的土黃色流光。
“死!”
地底傳來沉悶爆喝,繼而隆起的地表炸開,一道碩大拳影直擊空中小如米粒的左凌泉。
散修從來都是走‘雜家’,萬事靠自己,武學、術法、煉器、醫術什么都得學,蕭青冥的武道造詣,肯定沒有專jing一道的武神劍神高,但能位列仙君,這一拳也有了武道極境之威,打個玉階后期的小劍修,屬于殺雞用牛刀。
左凌泉出劍速度登峰造極,但和山巔最強十人比起來,中間還是差了十來個江成劍,能反應過來已經屬于戰斗直覺非人,想正面擋下一擊談何容易。
在命懸一線的壓迫下,左凌泉本能調動了一切可用力量,天幕之上傳來了一股浩瀚神威,只是心念一動,竟然就硬生生在面前撕開了一道空間裂口。
這是忘機修士常用的御敵之法,也只有這一招,能規避蕭青冥摧山震海的恐怖氣勁。
但左凌泉終究沒入忘機,靠著古神低語施展出越境神通,也難以游刃有余操控,只能吞沒拳風聚力于一點的正面,邊緣余波落在身上,依舊是重傷的下場。
好在上官玉堂戰斗素養登峰造極,沖出去的瞬間,已經察覺不妙,強行折身回到了左凌泉面前,帶有玄武浮雕的巨盾擋在了兩人面前。
咚——
天幕之上發出一聲雷鳴般的爆響。
拳影落在玄武盾上,震開了密集雨幕,以盾牌為中心,在黑云之下沖出一個巨大空洞。
面對蕭青冥全力一擊,上官玉堂格擋的并不輕松,哪怕玄武盾沒有破防,勢不可擋的沖擊力,依舊傳遞到了支撐巨盾的雙臂之上。
上官玉堂傷勢沒有痊愈,氣海也不充盈,不好硬抗化解,身形頓時往后飛去,撞在了左凌泉懷里,兩個人一起被砸向了高空。
轟——
左凌泉被玉堂撞進懷里,并用什么溫香入懷的旖旎,感覺更像是一面城墻砸在身上,自己變成了卸力的緩沖,被震得氣血翻騰發出了一聲悶哼。
好在沖擊力九成被玄武盾抵消,左凌泉還不至于被震傷,飛向高空的半途,抱住了上官玉堂,當空穩柱身形,幫忙抵消沖擊。
對手露面,梅近水和崔瑩瑩自然不會看戲。
梅近水在蕭青冥出手的瞬間,已經從地底沖出,雙手虛抱,掌心之間出現青紫雷球,繼而雷矛便如同連珠箭般,激射向蕭青冥。
颼颼颼——
可惜,梅近水傷勢遠比上官玉堂重,蕭青冥又從純陽雷法的痕跡猜到了梅近水,對其本就有所提防。
在雷矛激射而來時,蕭青冥已經抬手掐訣,周身出現三個土黃陣紋,圍繞身體回旋,雷矛落在陣紋上并未炸開,反而被瞬間拆解,化為雷霆之力導入大地。
滋滋滋……
雷矛持續轉瞬就停了下來,雨幕也重新覆蓋了大地。
驚天動地的一輪交手后,五人都定住了身形。
上官玉堂和梅近水沒有再搶攻,都皺起了眉頭,露出了一抹凝重。
兩人都能看出,蕭青冥渾身無傷處于全盛,就是不知道氣海是否充盈;如果氣海儲備也足夠充裕的話,再打兩輪沒取得戰果,她們必然因為后繼無力陷入頹勢。
蕭青冥一襲灰袍站在陣紋之內,也沒有急于動手。
畢竟上官玉堂和梅近水同時現身,威懾力還是有的,沒人敢大意。
從剛才的交手,蕭青冥察覺到兩個山巔女仙君鋒芒不夠盛,肯定受了傷。
仙君級別的強者,只要氣海充盈,就只有戰死,沒有重傷不愈的說法;傷既然沒好,那必然是氣海難以支撐修復體魄傷勢,兩個人的氣海儲備,大概率只能維持一輪全力搏殺。
蕭青冥有把握扛過一輪,帶對方不止這兩個老熟人,他把目光放在上官玉堂背后的陌生年輕人身上,目光有些狐疑。
剛才蕭青冥選擇先殺左凌泉,是因為他熟悉上官玉堂,再強心中也有個估量;而那個在內陸湖出劍的劍客,哪怕境界不高,卻掌控著他沒接觸過的‘未知’力量。
對走到修行道盡頭的強者來說,‘未知’的可怕遠超過同境強者,如果不把這隱患先解決,很可能面臨預料之外的情況。
方才蕭青冥通過天幕上的動靜,察覺到此子掌握的,可能是凡人不可能掌握的‘太陰神力’。
在有未知力量干涉的情況下,蕭青冥貿然血拼,顯然是不智之舉。
烏云匯聚,雨幕從新落下,分處天地各處的五人,無聲對峙。
蕭青冥掃視四人片刻后,收起了抬起的雙手,換為負手而立,臉上露出如見老友的笑容:
“蕭某當是誰呢,原來是梅道友、上官道友,剛才不明敵我,有所得罪,還請兩位老友見諒。”
蕭青冥當年打過竊丹之戰,和梅近水、上官玉堂并肩作戰過,而后也到東洲數次造訪借福地,說是老友也不為過。
但梅近水和上官玉堂,都沒把這話當真。
梅近水當年去北狩洲,曾邀請蕭青冥當北狩洲老二,蕭青冥不想屈居人下離開,這搶地盤的梁子就已經結下了,蕭青冥沒報復是找不到機會,豈有忍氣吞聲不計較之理。
而上官玉堂也沒把蕭青冥當真戰友,因為其他人打竊丹之戰,是為了蒼生不惜一死。
蕭青冥則不同,有戰功不假,但很惜命,只打有把握的仗,戰后算酬勞算的很清楚,算是雇傭兵,付過錢后就和東洲兩不相欠了。
往日和蕭青冥互稱道友,奉為座上賓,是因為蕭青冥自喻正道中人,所作所為也配得上‘正道’的稱號,不可能與其疏遠結仇。
如今蕭青冥出現在封印太陰神君的永夜之地,可以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上官玉堂還把這樣一個山巔強者當朋友,對方一開口就放下兵刃笑臉相迎,那就是腦子有水了。
上官玉堂想撤開身前的玄武盾交談,但忽然發現背后的左凌泉,眼神冷峻望著蕭青冥,手還抱著她,完全沒松開的覺悟。
左凌泉抱姑娘的手法,就不再這里重新贅述。
上官玉堂和左凌泉親熱過好多次,但真被摸到胸脯,還是頭一回!
感覺到胸前有力的大手,上官玉堂心中一沉,以心聲訓道:
“摸夠沒有?”
左凌泉心思全在蕭青冥身上,還真沒注意,此時才發現,掌心柔軟溫熱,握著一團單手握不住的東西,手感如瑩瑩和靜煣的評價,是真的好!
左凌泉下意識捏了捏大團兒,又迅速松開,持劍懸停于空站好,表情如心系蒼生的圣人。
上官玉堂感覺到了左凌泉的小動作,心中自然惱火,但這時候沒法計較,也就算了。
她移開玄武盾,在九天之上顯出身形,眼神淡漠,如神明鳥瞰大地之上的螻蟻:
“蕭青冥,你給本尊解釋一下,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蕭青冥能笑臉相迎,肯定是察覺到了取勝把握不足十成,有出意外的可能,不想賭。
聽見上官玉堂的言語,蕭青冥輕嘆一聲解釋:
“蕭某甲子前在北海尋覓機緣,不慎落入海中暗流,出來就到了此地,難以脫身,被困住了。兩位道友是怎么來的?”
上官玉堂沒有被繞開話題,眼神冷漠繼續質問:
“你確定不是為了尋覓長生契機,才到了此地?”
蕭青冥搖了搖頭:“此地確實是封印太陰之地,但靠蕭某一己之力,又如何把封印打開?上官道友起疑理所當然,但也得考慮實際情況。”
梅近水帶著崔瑩瑩,站在蕭青冥的后方,開口道:
“蕭青冥,此地就我等五人,何必說這些場面話。如果都死在這里,也別提什么正邪了,我們啥也不是;你如果有恢復戰力的法子,坦誠布公說出來,恩怨咱們出去再談;如若不然,我等只能先把你解決,再謀求逃出生天的法子了。”
蕭青冥回頭看了眼,又望向上官玉堂:
“上官道友,你我都是正道中人,蕭某一生行事,天下道友都看在眼里,‘戰神’的名號,也是正道道友所贈,并非自封。您確定您要聯合一個異族首腦,對我蕭青冥下手?”
崔瑩瑩見蕭青冥挑撥離間,開口道:
“我師尊再邪道,也是‘心中有道’的妖女,求得從來不是個人長生。”
梅近水微微抬手,示意崔瑩瑩不必替她解釋。
上官玉堂望著蕭青冥,繼續道:
“先不論你出現在此地的緣由;你遺落此地,被困甲子有余,如今氣勢與巔峰之時無二,此地靈氣稀薄難以支撐修士修行,你如何獲得的補給?”
蕭青冥笑了笑:“散修都是生存狂,蕭某玲瓏閣里別的不多,吊命的天材地寶能支撐蕭某活到死,難道這也有錯?”
蕭青冥根本沒有說實話的意思,再聊下去只是瞎扯皮。
上官玉堂手持金锏,平淡道:
“你既然是正道中人,就該有正道修士的覺悟。本尊的信譽,九洲人盡皆知,你把玲瓏閣交于本尊,本尊帶你出去,所以物資雙倍奉還。若不肯,本尊只能自己來拿,相較于你,本尊更相信自己。”
蕭青冥嘆了口氣:“上官道友未免太霸道了些。”
“我上官玉堂霸道不是頭一天,我堅守之道,就是正邪兩道不能違逆的天條。”
上官玉堂聲音漸冷:“本尊最后問你一句,你交還是不交?”
說話間,女武神的巔峰氣勢逐步展現,可怖威壓,甚至驅散了漫天風雨,氣勢之強,連梅近水有些懷疑,玉堂前日的傷勢是不是裝的。
東洲女武神的暴脾氣在九洲深入人心,全力施壓之下,同級仙君都知道硬碰硬沒用,多半會退步,蕭青冥自然感覺到了壓力。
但蕭青冥本身不干凈,交了玲瓏閣等于束手就擒,哪里肯答應這無禮要求。
在和談無果的情況下,蕭青冥收斂了笑意,眼神化為陰冷:
“本尊好言相待,是不想妄生爭執,你真以為本尊忌憚你‘女武神’的威名?放在九洲,本尊確實會避你的鋒芒,但在這里,你和梅近水加起來,又能發揮出幾成戰力?”
說話之間,蕭青冥氣勢渾然一遍,魔煞之氣從周身涌出,猶如裹挾黑色霧氣。
在四人注視下,蕭青冥左眼化為墨瞳,氣勢也節節攀升,猶如一尊天外魔神,從九幽地底緩緩爬出。
上官玉堂和梅近水臉色同時一變,瞧見此景,瞬間明白了蕭青冥遺落此地,為何還能保持全盛之姿——蕭青冥直接吃了天魔殘軀,以天外生靈血肉為養料,恢復了自身實力。
吞噬外物獲得力量這行為太常見,凡人吃飯都屬于這范疇,魔道修士也能靠煉化他人,獲得他人力量,像是上官玉堂煉化竊丹殘魂,也是基于這種原理。
但這種方法的副作用顯而易見——誰吞誰只看誰更強。
上官玉堂到現在都沒擺脫被靜煣干涉的境遇,隨著靜煣逐漸成長,她甚至有被反向操控軀體的趨勢;吞噬一只上古天魔的殘軀,會演變成什么用臀兒想都能知道。
蕭青冥現在還保留神志,看起來依舊是人,但渾身散發的魔煞氣息,已經足以說明其遁入了魔道,往后就算不被天魔徹底吞噬,也會和天魔殘肢融為一體,變成一個不屬于九洲生靈體系的怪物。
這種東西,是正邪兩道都不允許出現的,因為從蕭青冥吞下天魔殘肢那刻起,他就已經不再是人,連妖都不算,從根本上已經背叛了九洲天地。
梅近水沉聲道:“大膽賊子,身為九洲生靈,竟敢以肉身飼育天魔,你可知這是何等罪過?”
上官玉堂臉上少有的當眾顯出震怒:
“你找死!”
蕭青冥灰色長袍迎風招展,身形緩緩升起,面容兇戾狂傲,如同魔神看向腳下的蟲豸:
“你們太小看我蕭青冥了,是天魔以肉身供養本尊,本尊生而為人,豈會成他人腳下雞犬!”
上官玉堂眼中顯出殺意,沉聲道:
“不計代價速速斬殺,切勿讓他逃出此地。”
梅近水知道輕重,蕭青冥成長起來,飛升天外還好說,要是沒飛出去,跑回九洲大地,那帶來的肯定是一場正邪不分的大亂。
“瑩瑩!”
梅近水身形騰空而起,長發隨風飄揚,雙手抬起施展純陽雷法。
崔瑩瑩緊隨其后,施展術法給梅近水助力。
上官玉堂作為能打能抗的武修,在脆皮術士、劍修在場情況下,自然是一馬當先充當盾牌頂住火力。
但術士和傳統武修的差距,在永夜之地展現的很明顯。
武修大部分靠自身底蘊,雖然出手場面不大,但哪怕在靈氣枯竭的地方,戰力損失也不會太多,適應力極強。
而術士強橫戰力,取決于對天地之力的調用,在沒有靈氣的情況下,術法只能靠自身氣海支撐,能發揮的上限天壤之別。
而且梅近水是青龍神使,在此地被太陰之力完全壓制,根本沒法召喚青龍幻象,再加上身體有傷氣海空虛,抬手凝聚出的雷云,看起來和強化版慫慫沒啥區別。
上官玉堂手持金锏,玄武盾懸浮于身前,眨眼已經沖到蕭青冥近前,余光發現梅近水‘就這?’,也放棄了當坦克的想法,改為手持雙锏,背后拖兩道黑白尾跡,起手就全力以赴,來了一記‘神屠’!
左凌泉氣海充盈就是全盛,在極陰之地背靠古神太陰,基本上就是神使站在守護神眼皮子下面打架,能發揮的戰力遠超平時。
在玉堂沖陣之后,左凌泉當空一劍,從側面直逼蕭青冥。
但蕭青冥是散修,啥都會,就是不會堂堂正正剛正面。
蕭青冥在竊丹之戰時,見過上官玉堂的‘神屠’,如今這一擊撼動神明的殺招,肯定比當年恐怖,他不覺得金身能正面抗一下,當即選擇飛身后撤,同時抬手掐訣:
“搬山!”
言出法隨,整片山野開始移動,連帶著重力也開始扭曲,產生了錯綜復雜的亂流。
轟隆隆——
當空沖陣的上官玉堂被亂流撼動,開始上下顛簸,左凌泉更是被甩的當空亂飛。
“定海!”
梅近水抬手掐訣隔空斗法,試圖壓制天地輪流,但重傷體魄讓她在對抗一名仙君時,產生了些許有心無力,沒定住。
不過即便如此,上官玉堂也得以穩柱了身形,掠過山野繼續追擊。
上官玉堂余光瞧見左凌泉被重力亂流扯的當空打轉兒,想開口呵止,讓他退回去。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左凌泉轉了兩圈兒后,就眼神一沉,腰間玄冥劍出鞘,單手掐訣沉聲道:
“玉堂敕令,八荒朝禮,以血為契,劍鎮九垓……”
上官玉堂一愣,沒想到左凌泉在這種時候,會用她教的‘封魔劍陣’。
此地連靈氣都沒有,怎么結劍陣?
再者就算結出來,一個玉階后期修士,怎么壓制一位仙君?你當你是化身陰陽神使的吳尊義?
但接下來映入眼簾的場景,還是大棍捅屁股,讓看遍大場面的玉堂和梅近水開了個眼。
左凌泉口吐法決,手指輕彈,一滴血珠落在了玄冥劍上。
嗡——
極暗天地傳出一聲嗡鳴。
染血仙劍當空落下,扎在大地之上。
轟隆——
地動山搖的曠野,在仙劍落下的瞬間,肉眼可見的下沉數尺,不少山頭直接被壓成了平地。
不可抗拒的浩瀚巨力當空壓來,積雨云猛然下墜,就似天幕塌陷,結結實實砸在了大地之上,天地恢復了月朗星稀!
身在空中的五人,連左凌泉自己都被直接壓回了地面,梅近水和蕭青冥施展的術法也直接消散。
蕭青冥和梅近水,乃至后面的崔瑩瑩,都露出了震驚之色,連左凌泉自己都沒想到威力能這么大。
上官玉堂同樣驚異,但作為沖鋒陷陣之人,也不至于忘記找機會。
她當年創下封魔劍陣,就是為了對付術法通天的對手,此時劍陣有用,雙方就只能拼體魄戰力,她堂堂女武神能怕一個蕭青冥?
上官玉堂沒有半點遲疑,手持雙锏大步飛奔,直擊表情錯愕的蕭青冥。
左凌泉沒有了術法干擾,手持青鋒寶劍再度逼近,還頗有氣勢的來了句: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這句話,其他四人其實都聽不懂啥意思,但能明白是在嘲諷。
蕭青冥震驚歸震驚,反應并不慢,迅速掐訣,發現劍陣沒法撼動,就渾身一震,整個人化為了不倒蒼松,對著正面就是一拳沖出。
轟——
蕭青冥在永夜之地,也只能依靠氣海儲備,帶起的動靜沒有使天地變色,但這一拳威勢依舊駭人,至少沒墜了‘仙君’的名頭。
月光下的蒼茫大地,在一拳之下撕裂出了一條漫長峽谷,拳風所過之處萬物盡成齏粉。
但沒人能正面破上官玉堂的防,早已是九洲定論,老劍神巔峰一劍都不一定能正面破陣,蕭青冥算個老幾?
上官玉堂大步奔行如金色龍蟒,頂著玄武盾正面撞上了摧山震海的風,身形只是稍微凝滯,就撞出了一道缺口。
轟隆——
上官玉堂哪怕體魄受創,臉頰已經涌現青筋,眼神依舊不失狂熱,咬牙怒喝一聲:
“破!”
氣勁在大地上炸開,沖擊波往周邊擴散,把爆裂氣勁硬給頂了回去。
轟轟轟——
地動山搖。
左凌泉一個小脆皮,肯定是莽不過玉堂,這時候跟在玉堂背后疾馳。
等到雙方距離拉近,左凌泉猛然從盾牌上方躍起,抬手便是一劍,在星空之下帶出璀璨白芒。
颯——
蕭青冥對左凌泉一直有所提防,剛才一記劍陣下來,戒備更是拉到了極點。
雖然左凌泉看起來‘境界低微’,蕭青冥對這一劍并沒有半分小覷,手腕輕翻御出了一面龜背盾。
龜背盾取玄武后裔的龜甲打造,可能比上官玉堂的黑盾遜色,但也是仙君用來護身的至寶,用途只能是針對其他幾名仙君,防御力不言自明。
蕭青冥按照應對仙君的規格,來對付左凌泉,按理說萬無一失。
但蕭青冥和修行道脫節一甲子,已經不曉得現在的年輕人,變態到了什么地步。
左凌泉手持天官神劍,從玉堂上方躍出,瞧見面前豎起巨盾,想也不想就一劍刺出點在了龜盾之上。
叮——
蕭青冥并未察覺到浩瀚劍氣爆發,但下一瞬,就聽見了一聲:
嗡——
左凌泉猛震劍鋒,劍尖附近頓時顯出空間震蕩,扭曲波紋往外擴散。
原本萬法不破的盾牌,在空間撕裂下完全成了擺設,幾乎沒產生停滯作用,就從中心化為了齏粉。
蕭青冥眼神流露出和張芝鷺一樣的震驚和茫然。
上官玉堂早已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左凌泉這一劍可謂神擋殺神,理論上只要是實體,沒有做出妥善應對,就必然在無數空間裂隙被攪為粉碎。
但這一劍的缺點也比較明顯,那就是比較慢,除非插進對手身體,不然波紋擴散的速度連張芝鷺都能躲開,更不用說蕭青冥了。
趁著蕭青冥面對‘一招鮮’的轉瞬茫然,上官玉堂抓住機會手持雙锏高高躍起,在龜盾尚未粉碎之前,就祭出了最強殺招。
這次男女合擊,沒有任何溝通,卻行云流水銜接的毫無瑕疵。
蕭青冥剛發現龜盾無端化為齏粉,一道金裙人影就撞破了龜盾,手持雙锏朝他頭上砸來。
金锏拖著兩道尾跡,蘊含的狂暴力量能把九尾狐一擊打穿,蕭青冥要是能無損硬抗,就違反這片天地的常識了。
蕭青冥瞳孔猛地一縮,饒是反應極快,往側方騰挪躲避,左半邊身體依舊被一擊砸為虛無。
轟隆——
三人所處的大地猛然凹陷,為方圓數里的半圓。
左凌泉哪怕身處背后,距離太近都被玉堂爆發氣勁給震的往后飛去。
蕭青冥在氣勁爆發瞬間,已經把身體拉入撕開的空間裂隙。
但吃了個‘一招鮮’,躲閃太過倉促,左臂、左胸、肩頭依舊被瞬間砸的粉碎粉,左腿都被刮的可見腿骨。
如果不是上官玉堂受傷加上氣海空虛,影響了出手力度,這一擊足以瞬殺蕭青冥。
上官玉堂一擊得手,臉色已經顯出些許蒼白,迅速提盾改為防御姿態,往前疾沖想要補刀。
左凌泉在抗住氣勁沖擊后,也提劍而上。
但讓兩人錯愕的是,從空間裂口飛出來蕭青冥,半截身體尚未落地,一團肉塊就從遠處飛來,撞在了蕭青冥身上。
肉塊足有數丈方圓,觸及蕭青冥身體,就迅速扭曲變形。
蕭青冥的肩膀、胸口,也涌現出無數黑色肉芽,和肉塊糾纏,等落地之時,便已經填補了身體的缺口,化為了嶄新的半邊身體。
左凌泉和上官玉堂齊齊止步,目光驚異。
蕭青冥殘破軀體頃刻間復原,但顯然不是沒半點代價,猙獰面容顯出了幾分病態,他冷冷注視兩人一眼后,就往夜幕中飛遁。
上官玉堂全力一擊之下,氣海已經見底,但瞧見此景,還是飛身沖了出去:
“吞噬天魔殘肢需要煉化融合,別給他機會。”
讓蕭青冥再度恢復全盛,他們很可能再無應對之力。
左凌泉沒有片刻遲疑,飛身和玉堂并駕齊驅,但剎那就被玉堂甩開,最后只能抓住玉堂的手腕,被拉著提劍追殺。
仙君全力爆發逃命,用瞬息千里來形容也不為過,沒有武修底子的梅近水和崔瑩瑩根本追不上。
一前一后三道人影,不過剎那已經掠過山川湖畔,往大陸深處飛了近萬里。
在永夜之地難以補給,上官玉堂強行追擊消耗巨大,蕭青冥其實也強不到哪里去。
蕭青冥不是純粹武修,極限速度沒上官玉堂快,眼見速度被拉近後,在一座巍峨山壁前停下身形,轉身再度手掐法決:
“坎!”
轟隆——
此地早已脫離的封魔劍陣的范圍,大地在蕭青冥的術法下撕裂,露出了一條無底深淵,下方傳來巨大的吸扯力。
左凌泉想施展封魔劍陣,但施術速度顯然沒蕭青冥快,只能強行往深淵側面偏移。
上官玉堂感覺到地底深處有法陣被觸發,必然蕭青冥提前留的脫身后手,為防此賊逃遁,她再無保留,抬手把兩把金锏猛擲了出去,來了一記‘撒手锏’:
“給我死!”
兩把金锏帶著黑白尾跡,離開雙手后,就當空幻化出一個敦實小丫頭的虛影。
小母龍臉上的興奮與狂熱,比上官玉堂強千百倍,露面就來了一句:
“孫賊!”
繼而化為一道金色長虹,直接砸向了蕭青冥。
丟兵器對于武修來說,算是舍身技,就如同左凌泉丟劍一般,同境搏殺是被躲開幾乎必死,非絕境不可能用。
上官玉堂踏上修行道至今,還沒被逼到這一步,蕭青冥自然不曉得她還藏著一招‘遠距離神屠’。
轟隆——
金色長虹瞬息撞到了蕭青冥身上,雙锏碰撞繼而氣勁炸裂,小母龍當即消失。
身處正面的蕭青冥,也毫不意外的被當場打穿,整個人四分五裂直接分尸,碎塊飛往各處。
上官玉堂一擊脫力,直接朝深淵墜去,左凌泉迅速飛身把她抱住,以長劍插入石壁,想飛升沖出深淵,卻發現根本止不住下滑之勢。
轟隆隆——
不過眨眼間,分裂的大地就在巨大的吸扯力下迅速合攏。
梅近水和崔瑩瑩,全力爆發的速度,肯定沒上官玉堂和有武修底子的蕭青冥快,但片刻間也來到了交戰的上空。
“玉堂,左凌泉!”
崔瑩瑩手持玄冥劍落在地面上,想以術法潛入地面,搜尋兩人蹤跡。
梅近水則未停步,急聲提醒:“下面有道門上古遺跡,弄不死上官玉堂。蕭青冥體魄特殊,必須溟滅神魂,否則必然死灰復燃卷土重來,先去斬草除根。”
話落已經追到了遠山之上。
崔瑩瑩見此,也只得咬了咬牙,跟著師尊先追向了四分五裂的碎肢……
剛被河蟹一章,過渡一章避下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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