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琢最終還是沒忍下心,讓家將上前幫杜繹處置傷口。
杜繹漸漸回過神,覺得肚腹上的傷愈發疼的厲害,臉色也蒼白如紙。
杜琢沒有要杜繹歇息的意思,冷眼盯著杜繹道:“她是誰?這么晚了為何與你在一起?”
林二小姐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呆愣地瑟縮在角落里。
杜繹沒有拿定主意,不知該不該說,身邊侍奉他的小廝被拎了過來,那小廝受了刑,被打斷了一條腿,趴伏在地上,看到杜琢就什么都說了:“回稟大爺,那是三爺的外室,這邊的羊毛買賣三爺都交給林……林姨娘了。”
聽到這話,角落里的林二小姐就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冰水,她慌張地搖頭:“不……”卻才說出一個字,嗓子就發不出聲音。
不是,什么外室?她怎么可能是外室,杜家人在胡說些什么?她不可能答應,更不可能做什么姨娘。
杜琢看向杜繹。
杜繹想到方才大哥看他的目光,仿佛真的要將他殺死在這里,他想要遮掩,可這種事如何能遮掩的住?
杜繹道:“我知道她父親是罪官,我……絕對沒有想要將她抬進府的意思,將她收為外室,也是讓她在邢州張羅生意。”
杜繹說的懇切。
林二小姐胸口一滯,渾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抽離了身體,她開始顫抖,半晌喉嚨里終于發出聲音:“不是,我不是姨娘。”
林二小姐兇狠地看向杜繹:“你說過要娶我做……正室,還說……杜家不會在意我父親的事。”
娶她?就連杜繹都愣住了,像是在看一個瘋子般望著林二小姐,若不是林氏讓他前來邢州賣毛織物,他怎么會落得這個結果?
林二小姐從杜繹眼睛中看到了輕視和厭棄,就像一根針般刺在她心上,她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忽然站起身,向杜繹撲過去,伸手就要去掐杜繹的喉嚨:“你……騙我……你騙我……你說過……你一直都在騙我……”
杜繹沒想到林氏會這般,他本來就傷的厲害,哪里能應對這樣突發的情形,竟然被林二小姐按在船板上。
“你這個瘋婆子,”杜繹去掰林二小姐的手指,“你……是什么身份……還想要做我的正妻?你在說什么瘋話……我怎么可能要你,明媒正娶的正妻怎么可能是你……這般模樣……你給我放開。”
林二小姐究竟敵不過杜繹有力氣,被杜繹狠狠地甩在旁邊。
林二小姐爬起來又上前,這次杜繹伸手一巴掌狠狠地摑在林二小姐的臉上,待要再打卻被杜琢呵斥住。
杜琢怒其不爭:“看看你的樣子。”
杜繹只得委頓下來,這樣一折騰他的傷疼得更厲害,只覺得每次喘息都像割肉一般。
林二小姐看到杜繹如此,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向杜琢求助:“大……杜節度使,您一定要為我做主……”
杜琢看向不遠處的花船:“他要娶你,就在深夜里帶著你來花船與妓人同樂?如果現在我說你不是杜繹的外室,你又會是什么身份?”
林二小姐愣在那里,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深夜里與外男在花船上私會,這件事讓人知曉,杜繹不會娶她,表哥也不會再與她成親,她……
不行,她不能做杜繹的外室,也不能讓旁人知曉這些,她只有說服杜家人為她做主。
杜琢道:“你是如何認識他的?”
林二小姐忙道:“因為我要買羊毛,通過史家商隊……”
杜琢接著道:“你如何得知史家商隊有羊毛?在此之前你可做過買賣?”
換做平日里,林二小姐能應付這樣的問題,可現在……她腦子里一片混沌。
杜琢道:“我知道有人從中幫忙,史家商隊的管事說了,是嘉慧郡主。”
林二小姐不知自己該不該承認。
杜琢道:“嘉慧郡主是讓你幫西北賣羊毛?”
不等林二小姐回答,杜琢接著道:“不對,你想方設法接近杜家,認識杜繹就是為了今日,要動手殺了他。”
林二小姐再一次怔愣住,她想要辯解,顯然杜琢不給她這個機會。
杜琢揮了揮手,杜家家將又提著一個人過來,火把在那人身上一照,林二小姐認了出來,那是許媽媽。
許媽媽早就沒有了往日的模樣,她發髻散亂,眼睛微垂,臉上少了恭敬多了幾分狠厲。
杜琢道:“這是你身邊的媽媽,我將杜繹和你救起來之后,她想要趁亂逃走,被我們抓了個正著,我猜她是要去報信,指使你的人是誰?”
面對杜琢的審問,林二小姐不停地搖頭:“不……不是我……我也被人推入河中,那些人也要殺了我。”
林二小姐慌亂地在身上尋找傷口,她是被人刺了一刀,可不知是不是關鍵時刻被人阻攔了,那刀傷不深。
杜琢道:“你落入水中是想要裝作一起被襲,免得杜繹死了,你會被人懷疑。”
“原來是你這個賤人在害我。”杜繹掙扎著要起身,他想掐死林氏。
林二小姐徹底慌了神:“不,沒有人指使我,我求嘉慧郡主幫我走羊毛生意,是為了報復陳家村和謝良辰。
我不知道……會有刺客……我不知道有人要殺杜繹,我說的都是真的……”
林二小姐看向許媽媽:“她為何要逃,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曉。”
許媽媽的神情徹底變了,看向林二小姐時,目光似利器,仿佛要將林二小姐刺穿。
杜琢接過身邊人手中的火把照著那許媽媽:“是不是嘉慧郡主吩咐你的?”
許媽媽只是道:“沒有人,奴婢是冤枉的。”
杜琢道:“還是另有其人?我猜猜是不是宋羨?”
許媽媽身體緊繃。
杜琢淡淡地道:“如果你們當中的人被抓,送去大牢刑訊之后,你們是不是都會招認背后的人是宋羨?
不巧的很,送消息給我,幫我救下杜繹的人也是宋羨。”
許媽媽聽到這里下意識地抬起頭。
杜琢道:“這手段委實高明的很。”
杜繹終于聽出了玄機,他看著杜琢:“大哥,你是說我們被人算計了?”
杜琢長長地吸一口氣,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威嚴:“是宋羨被人算計了,至于你……你指使山匪殺人,又陷害陳家村,無論是誰暗中鼓動,你都罪責難逃。”
杜琢吩咐道:“讓衙署的人來吧。”
“大哥。”杜繹慌張起來。
船剛好靠岸,杜琢大步走了下去,嘉慧郡主是罪魁禍首不假,但如果杜繹沒有包藏禍心也不會上當。
心術不正,必然自食惡果,誰也救不了他們。
“唉。”杜琢嘆了口氣,杜家能夠免受牽連,是欠了宋羨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
邢州。
同樣欠了人情債的謝良辰也睡不著。
宋羨帶人走了許久還沒有回來,她總覺得整件事沒那么簡單,如果真的沒事,宋羨就不會留下常安了。
她不是沒來由地擔心宋羨,而是真的覺得有些不太對,心里也就跟著不踏實。
謝良辰想到這里,快步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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