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羨進門的時候,謝良辰正與劉濟說劉熙。
劉濟道:“他一向都很小心,在海上經常遇到藩人和倭寇,他都能想方設法帶著船隊離開,沒有誰比他更會辨別方向。”
劉濟的眼睛通紅,收到這樣的噩耗讓他一時沒有緩過神來,就連宋羨撩開簾子進門,他都沒回過神。
“姐夫。”
還是陳子庚的聲音讓劉濟恍然清醒,他急忙站起身向宋羨行禮。
宋羨快走幾步扶起了劉濟,然后向謝紹元躬身。
“世叔,”宋羨看著劉濟道,“我也是剛聽到消息,已經作準了?”
謝紹元養傷之后又去了遼國,都是劉濟在暗中幫忙,雖說劉濟一直追隨謝紹元,但在宋羨心里劉濟和謝紹元是摯交,不分彼此,理應叫他一聲世叔。
劉濟道:“確定了,我那兄弟手受過傷,肋骨上也有刀痕,這些我都認過了,不會有錯。仵作也仔細驗了尸,年紀、身高也都與我那兄弟一樣,他們還在尸體的肚子里找到了一塊木牌,木牌上寫著我堂兄的名字。”
“我堂兄常年在海上,生怕自己哪天在海上落了難,親友收不到尸身,于是在衣服里縫了一塊木牌以防萬一,若真有一日不幸身死……尸體能被沖上岸,衣服若還完整,就能從木牌上知曉他的身份。”
“我們猜測,當時我堂兄知曉自己必死無疑,趁著那些人不注意將木牌掏出來吞進了肚子里。那些人殺了他之后,想要燒了他的尸身,結果碰巧那幾日大雨,那些人又急著離開,于是沒有將尸身完全燒毀,只是砸碎了尸身的頭骨,確定毀了的尸身無法被辨出身份,便挖了個坑將尸身埋了,藏在肚子里的木牌這才被留下來。”
宋羨沒有打斷劉濟的話,劉濟擦了擦眼睛繼續道:“如果不是雨太大,山中發了水,堂兄的尸身就不會被沖出來,到現在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劉濟不再說話,長長地吸一口氣:“我堂兄是個很好的人,幫了我們許多,沒想到會遭此大難。”
謝紹元也聲音艱澀:“當時沒有劉熙,我也難以逃脫。”
宋羨道:“若是兇徒有意掩蓋他的身份,那兇徒八成是劉熙認識的人,兇徒這樣做,是怕你們確定了劉熙的死訊,懷疑到他們頭上。”
劉濟點點頭:“衙門里的人也這樣說,讓我們仔細想一想,堂兄最近與什么人有過節。我將堂兄身邊跟著的人問了一遍,堂兄這些年在海上,遇到過幾次海賊……還有倭寇,但他們行蹤不定,一時也無法證實。”
謝良辰看向宋羨:“有一份仵作驗尸的結果和案子的案宗。”
宋羨走過來,從謝良辰手中接過文書仔細查看,這樣的文書自然不能隨便從衙署調閱,但靠著宋羨的關系,抄出一份并非難事。
宋羨自己看了之后微微皺眉:“從劉熙失蹤到仵作驗尸預估的死亡日期,中間相隔了小半個月。”
謝良辰點頭:“劉家也沒有收到兇徒送來勒索財物的信函和口訊。”
宋羨道:“單純的尋仇,將人捉到之后,先想到的就是要人性命,不會耽擱那么久,若是為了錢財,應該想方設法知會劉家,劉熙在海上這些年總會有些積蓄,既然抓了人,想要求財就不會想不到這個法子。”
謝良辰道:“除非他們想要的東西就在劉熙身上,或者說只有劉熙自己知曉。”
劉熙有什么東西值得讓人這般惦記?
劉濟混亂的思緒漸漸被捋清:“我們常說,堂兄最值錢的是他一身的本事,還有……手里的羅經盤,我堂兄出海辨別方向都用它。”
聽到“羅經盤”幾個字,謝良辰目光頓時一定,她想起當年阿弟的死,季遠處心積慮抓阿弟,有個原因就是從阿弟手里拿海上用的羅盤。
宋羨道:“劉熙失蹤時,那羅經盤是否在他身上?”
“在,”劉濟肯定地道,“我們去衙署認尸的時候,堂兄的小徒弟提及到了羅經盤,不過那羅經盤就算旁人拿走了也不會用,羅經盤里缺了物件兒,我堂兄從來都是上船之后才會將羅經盤裝好,就是防備有人打羅經盤的主意。”
說完這話,劉濟驚詫地看著宋羨:“節度使的意思,那些人是想要堂兄的羅經盤,所以抓了他拷問,難不成我堂兄為了保羅經盤,所以被人殺了。”
謝良辰更傾向于劉熙沒有給羅經盤,只要一日不給,那些人就不會殺了他,也許是因為劉熙試圖脫逃,惹怒了那些人,又或者劉家人四處尋找,驚動了那些人,于是那些人向劉熙下了手。
劉濟仔細思量,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難不成是因為我們在沿海尋找反而……反而……害死了堂兄?我們曾得到消息,有人見到過與我堂兄相似的人,于是我帶著人前去尋找……”
“那人說的地方,離我堂兄尸身被發現的山中不遠。”
劉濟沒法想象,他們堂兄弟曾相距那么近,可他還是差一步,不但沒能救下堂兄,還有可能害了堂兄。
“世叔別想太多,”宋羨道,“那些人抓走劉熙,就沒想讓他活下來,不管你有沒有去找,都會是一個結果,眼下要弄清楚那些人是誰。”
劉濟半晌才平復心情:“我去問,都有什么人向堂兄打聽過羅經盤,那些人想要羅經盤,定然不是一日兩日,只要確定了方向,就能查出蛛絲馬跡。”
宋羨道:“能用到羅經盤的人,應該與劉熙一樣常常來往于海上,還有可能向劉熙求買過羅經盤被拒絕,那些人不但熟悉海上,在大齊也有人手,這樣才能不聲不響地帶走劉熙。”
劉濟站起身,他急著去詢問劉熙的徒弟,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謝紹元不放心劉濟:“我與你一同前去。”
劉濟點點頭。
宋羨吩咐常安多派幾個人手跟著。
將謝紹元和劉濟送走,謝良辰拉住宋羨的袖子:“我知道前世誰惦記著羅經盤。”
話不用全都說完,宋羨道:“季遠?”
謝良辰點點頭,當年阿弟沒有將海上的那些事講給她聽,阿弟用的羅經盤是出自誰的手,她不得而知。
前世季遠要羅經盤自然是為了魯王,那么現在擅長做羅經盤的劉熙被殺,是不是也與魯王有關?
這些都要一一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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