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馬姐姐定的是一個買賣人,先頭娶過妻,留下一個女兒,人嘛,三十出頭,家中日子過的還是很寬裕的,聽說那邊不想找個十來歲不懂事的小姑娘,怕照顧不好孩子,所以和孫家定了親,只等人出宮去就結親了。”
這親事算不上美滿,但是孫宮人也早就過了最好的年紀,現在出宮去嫁人,求的也無非就是個安穩日子。至于夫妻和美恩愛這些,她也不多想。
“馬姐姐家就在京城附近,離京城也就百余里,算是近的,定的那人是個在衙門做司吏的,就是年紀大了一點,聽說好似有四十多歲了。”
這親事聽起來還不如前一個,四十多歲,這年紀委實是大了些。
但是孫宮人和馬宮人都只是尋常宮人,在宮里執役多年,品貌都不算很出眾,家境也不怎么好。倘若是家境很好的人家,當初也不會把女兒送進宮來做宮女了。她們不想在宮里再熬下去,出宮想求的就是個歸宿。年紀既大了,又沒有多厚的嫁妝,能說上親事已經算不錯。
看著前面人的例子,香珠是一點兒都不想出宮。家人未必靠得住,夫家也不見得是好歸宿,還是靠自己雙手掙飯吃最安心,何必把自己的一輩子寄望在旁人身上呢?
人心總是最易變的。
顧昕伸了個懶腰,笑瞇瞇地說“叫人去傳膳吧,我今天想吃八珍雞。”
香珠利索的應了一聲,笑著出去傳話了。
八珍雞是烤制的,雞先抹了調料腌制,雞肚子里塞了不少好東西,栗子蓮子香菇火腿等等不一而足,雞皮刷了蜂蜜入爐烤炙,做起來還是挺費功夫的一道大菜。要換個人去點這個菜,膳房沒準兒就會以“材料不足”“時間太趕來不及”等等借口搪塞過去,想吃雞,那燜的煮的也是雞,何必一定要吃這費事的呢?
但是會寧宮去要,那膳房的人是一迭聲的“是是是”“有有有”,然后忙的腳不沾地去挑材料。
不但貴妃娘娘點的菜要好生做,娘娘沒開口,他們也要主動巴結。
管膳房的太監姓韓,和趙良兄弟長兄弟短的套近乎,還說“今天領來了一簍魚,可鮮活了,記得娘娘也喜歡,不如午膳加個清蒸鱖魚?或者做個魚湯?”
趙良也是能摸準幾分娘娘的口味了,既然要了八珍雞這么滋味豐富的菜,那中午多半不會青睞蒸魚或是魚湯。
“預備著,晚上再做吧,中午多配兩個爽口的素菜,再來道湯,湯可不要做得太咸了。”
韓太監笑著說“不能夠,要是真做咸了,我回頭就把鹽罐子吃了。”
趙良嘿嘿一笑。
以韓太監的身份,想交好趙良也不能做得太難看。論品級是他高,論年紀是他大,論資歷也是他老,在宮里頭這些要緊嗎?要緊,但更要昆的是看誰有圣寵。
貴妃娘娘就是有寵的,而且是現在后宮第一人,韓太監就算巴結不上,也不能得罪她啊。
趙良回了會寧宮,琢磨了一會兒韓太監的態度,總覺得他有點兒熱情過頭似的。
結果就他出去這么會兒功夫,會寧宮已經來了兩撥人了。一撥是內府來人,送了新制的胭脂水粉眉黛等物,一撥居然是勤政殿差來的人,說是皇上吩咐的,近來天氣炎熱,給貴妃娘娘送了一碗解暑茶。
趙良傻了一會兒,呵呵的笑起來,樂不可支。
告訴他這消息的香露也笑“皇上連用一碗茶都想著咱們娘娘,這恩寵可比什么都要強。”
趙良樂得合不攏嘴“可不是么。”
以前他不懂,總覺得賞賜是越多越好,越貴重越好。但那是以前,現在他也慢慢明白過來了。真看重一個人,那不在于給什么金銀寶貝,而是時時把人放在心上。
會寧宮上下除了顧昕,大家都覺得這解暑茶好。
就顧昕自己不覺得好。
賞的那個解暑茶她已經喝了,怎么說呢,皇上的口味和她還是差挺多的。這茶清苦,有一股藥味兒,又沒有擱蜜糖調味,怎么都說不上好喝。
而且喝的時候茶還很熱,喝下去腸胃也是一片熱烘烘的,脖頸和后背都沁了汗,感覺并沒有解暑嘛。
要她說,要解暑還得吃西瓜,井水里浸個一天半日的,一剖兩半,自己用勺挖了吃,又涼又甜又甘脆,水還多,別提多過癮了。
不過她也想象不出來皇上這么吃西瓜,太……太損威儀了。多半會讓人把瓜瓤剜出來,細細切成小片,盛在白玉盤中,再插上銀簽,然后皇上可能漫不經心的賞臉,吃個那么一片半片。
嗯,想著想著畫面都有了。估摸著皇上吃瓜的時候一手還拿著折子不舍得放下,折子這種東西,那是總也看不完的。
對了,皇上去更衣的時候,總不會手里還拿著個折子看吧,呃……
罪過罪過,不能再往下想了。
至于內府送來的胭脂水粉這些東西,顧昕平時不怎么愛用,天氣熱了就更不愛用了,臉上搽了粉,出汗總是會花的,黏糊糊的粘在臉上,很不舒坦。
不過她挺喜歡胭脂的,這回送來的胭脂一共六樣色,不但顏色艷麗,氣味也好聞。其中有一盒是淺淺的櫻子紅,聞著卻不是櫻花香氣,這香氣應該也是一種花香,馥郁清香。
可顧昕就聞不得花香氣,她狠狠打了兩個大噴嚏,香珠趕緊把那盒蓋蓋嚴實拿到一旁去。
行吧,那盒胭脂在會寧宮是絕對不會有再開蓋的一天了,娘娘指定不會用的,要不然這眼淚鼻涕不斷的可咋見人。
還有一盒就是嬌艷的玫瑰色,聞著有一點點很淺的玫瑰香,這個味兒淡,顧昕倒是能承受得住,不至于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香珠在一旁說“娘娘,這么一盒胭脂,怕是要用上百朵玫瑰花呢,怕不得幾十兩銀子,就算是宮里,也不是人人都用得上這樣的胭脂。娘娘要不要試試妝?奴婢打水給您洗個臉,咱們試試這顏色?做唇脂好,抹頰腮想來也好。”
顧昕只是喜歡這些漂亮的顏色,盛在精致的盒子里,看著就賞心悅目,倒不喜歡把它們往嘴上臉上抹。但香珠勸的這么殷切,顧昕也就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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