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室的院子靠后宮的北邊角落,平時大門都是掩著的,而宮里人沒事也不會從這門口過,能躲就躲,能繞就繞。
尤其劉太妃的事兒一出,她死了倒是省事,抬出去裝裹了一埋。可是宮里頭因此倒大霉的人可就多了。這些日子被抓進來的人都把刑室塞滿了。身份要緊的比如相太監這樣的,都是單獨拘押起來的,畢竟他在宮里樹大根深,怕他與旁人互通消息。其他的那些人多是關在一起,有的小小一間屋子關了十幾個人,地方都不夠躺下睡覺的,你擠我我擠你。這些囚室都在地下,各種難聞的氣味兒散不出去。
有人被審過,身上有傷,蜷在那兒時不時的發出痛呼聲。
張太監用帕子掩著鼻子,沿著長長的的通道往前走,前頭領路的是年輕太監,人瘦瘦的,個子有些矮,眉毛很細很淡就跟禿了似的。
這樣的面相在宮里自然是不討喜的,看著象生了癩瘡似的,哪個主子都不會喜歡。要是他在外頭當差,只能干最低等的雜活兒粗活兒,這輩子怕是也沒有出頭的機會。
但是他在刑室當了差,相貌上的缺陷倒不是什么要緊事了。在這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誰關心他長什么樣兒?有手段有心計,能辦差,就能在這兒站穩腳跟了。
張太監可是知道的,別看刑室的太監一個個活得跟灰耗子似的,終年不見天日,但人家的日子過得比一般太監可實惠多了。
就象相太監,劉掌事這樣的人進來了之后,他們多年的積蓄可不是個小數目,抄出來后經手的人肯定會昧下一部分。水至清則無魚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張公公,就是這里了。”
對方從腰上摸出一大串鑰匙,開了囚室門的鎖,將門輕輕推開條縫:“張公公有什么話要問就盡快,只有一炷香時間。”
張太監點個頭,依舊掩著鼻子進了這間囚室。
這里頭關的就是相太監。
相太監看起來倒不算很慘,身上的衣裳看著還算齊整,臉上身上瞧著也沒有多少傷痕,張太監進去的時候,他正靠在屋角的一張窄榻上,身上蓋著床半舊的薄被。這地底下的囚室沒有外頭那樣嚴寒凜冽,但是卻有一股陰冷濕寒,慢慢的往人的骨頭縫里的滲。
張太監很久以前到刑室來過一次,出去以后做了兩天噩夢。這個地方宮里沒人愿意來,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天也落得這般下場。
相太監眼皮掀開條縫,看見了張太監之后,腦袋還微微點了兩下,算是招呼。
“相公公。”張太監對相太監還是很客氣的。
兩個人過去都在宮里,但是張太監那個位置沒什么油水,跟相太監也沒什么利害沖突,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見著面彼此也算和氣。
那會兒相太監背靠劉太妃,位高權重,完全可以不把張太監放在眼里。
但是現在風水輪流轉,正好倒了個兒。張太監現在是貴妃面前的紅人,相太監卻因為牽涉劉太妃一事中,再也翻不得身了。
相太監自己也是個明白人,知道憑過去他干過的事兒,想活命是很難了。進了刑室以后,他有問必答,十分合作。不然呢?他一個沒根的人,要為誰盡忠?為誰硬扛?
正相反,相太監把那些有關連的人咬出來的時候,心里反而覺得十分痛快。
他是個聰明人,所以那些明面上討好他的人,背地里如何罵他,看不起他,他一清二楚。既然現在他過得不好了,那大家一起不好,這才叫有難同當。
“不知道張公公今天來為著什么事?我知道的,我進來以后都說了,你要想知道什么,口供上都有。”
張太監搖頭:“我不是來問那些事情。”
相太監和誰勾結,劉太妃到底怎么死的,她和相太監之前到底都做過些什么事,這些跟張太監都沒關聯。張太監今天過來,是為了一件相太監都快忘記了的舊事。
“紫薇殿失火前,有個道士被人舉薦入宮,他姓崔,相公公還記得此人嗎?”
相太監確實有點意外。
這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怎么今天翻出來了?
而且先帝時相太監雖然也斂財,也弄權,干的事兒卻還都算不得罪惡深重。至于紫薇殿的事,那是劉太妃把持著,他插手的其實不多。
“崔道士……”相太監歪著頭認真想了想:“那時候先帝可冊封了好幾個道士。”
先帝可不是個好伺候的人,道士們的地位也不是那么穩當,相太監記得,當時先帝先后寵信過好幾個道士,頭一個姓張,后面還有李、鄭,分別都給賜了封號,什么靈妙真人、逍遙真人、還有什么寶丹真人,都是號稱又會講經說法,又會煉丹養氣的高人。
這些人風光不了多久,尤其逍遙真人,聽說死得極慘。先帝脾氣暴躁,連當時的麗貴妃尚且說賜死就賜死,道士的命也沒有多值錢。
“應該是春天的事情,那時候不是有好幾名道士被舉薦入宮嗎?還有,那時候先帝還讓人搜羅藥材,還打聽各地有什么祥瑞長壽的人或者是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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