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今雨認識苻堅?”茍川問。
茍熹微心下琢磨,五哥一向機警過人,總瞞著他怕惹他生疑,便回他:“今早認識的。”
今早?不就是幺幺碰上苻堅那會?
茍川覺著茍熹微有事瞞著他沒說。
不然依茍今雨的性子,可不會逢人都讓人入贅。
她只會把自己嫁出去。
茍今雨方那一問已將周遭人嚇得身子踉蹌,心肝顫巍。
文玉公子雖心地良善,卻也是堂堂東海王世子,丞相府嫡長公子,還是疆場上百戰百勝的龍驤將軍。
再說,光天化日的,誰敢調戲當今主上的親侄兒?
這姑娘一出口便要公子入贅,也著實太生猛了吧?
好在苻堅雖年少,但心性比常人穩重,不過須臾又鎮定下來,“這話,可是今雨姑娘說的?”
茍今雨覺著這小郎君問的好生奇怪,這話不就是她問的?
“是茍今雨說的。你愿不愿意入贅我家嫁我妹子?”
苻堅覺著依茍姑娘的性子應當不會說出這般言語,會不會還漏了什么?
總不能他只見了人家姑娘一面,她便非他不嫁吧?
她看著也不似喜歡他。
難不成真是他們說的打是情罵是愛,亦或是那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若真如此,他一個不知哪日便赴死報國的小子,可不能誤了好姑娘的前程。
“今雨姑娘可還說了什么?”苻堅急于求證,茍今雨甚是無語。
她還能說什么?她自己都不曉得她還要說什么?
這男子漢大丈夫說起話來怎么這么扭捏!
茍三姐脾氣一上來,“還說什么!你到底要不要我家小……”
“阿姐!”話未說完,茍熹微同茍川便走來了。
苻堅早幾年見過茍川,知他是茍侃表叔家的孩子。
一見他和茍熹微過來,也理明白,原來表叔這三年都在太常街,茍家兩位姑娘和那傳聞中的賢才想來也是表叔家的人。
“茍姑娘,阿川表弟。”三年未見,苻堅正欲同茍川慰問幾句,不想茍川折扇大開,橫在二人中間,順道將茍熹微擋個結實。
“打住!我同你家是遠房中的遠房,八竿子打不著半條邊,少亂攀親!”
苻堅訕訕退了半步。
雖是容忍寬讓,但這還是茍熹微兩世來,頭一遭見苻堅吃癟的模樣,心情頗愉。
適才不過是為了阻止三姐暴露,才拉著五哥出來,沒想五哥還有這脾氣治苻堅,她前世怎就不曉得?
“還不走!大哥那邊還忙著呢,趕緊呀幫我們幺幺找幾個美郎君,別被哪家黃鼠狼叼走了!”茍川雖話里所指,卻也懶得看苻堅一眼,只伸手去拖茍今雨。
茍今雨登時跳開,大罵:“茍川!到底我是你姐還是你是我姐?”
茍川看她就如看癡愚一般,這傻姐兒連男女都分不清。
按往常他必教訓她們千百句,然而他并不愿同苻堅多處一刻,拉起兩個不省心的,扭頭離去。
管家實在看不過眼,替苻堅抱不平,“公子,他們也太不識大體了!您好歹是堂堂丞相府二公子,又是……”
苻堅抬手打斷:“蒲伯,表叔與母親是家族宗親,當年更是對母親施了大恩,你若再這般說道,便是對母親不敬了。”
“再者,所謂‘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表弟真性情,不喜我而已,難道我便因此不對他以禮相待了?”
管家本想說夫人收留他們家十多年,該還的恩也早還了,擱他一個小孩兒在這受什么氣?可又聽苻堅后邊這般說,只好悻悻收尾。
“哼!迂腐!”
巷尾一間茶水鋪子,苻生將茶碗重重摔在地上。
哐當!白瓷乍碎,店內幾人惶恐莫及,不敢輕言。
一武士湊近附和,“殿下,這苻堅實在迂腐,難當大任,要不屬下尋個機會教訓他?”
苻生斜眼過去,唇角慢慢裂開。
武士以為他笑,也跟著笑,卻兀地被一刀刺來!
噗呲!
血濺三尺。
周邊百姓嚇得四散逃開。
苻生舔了舔刀口上的鮮血,含著苦,又嫌惡地吐掉。
對其余幾個侍衛吩咐道:“處理干凈!”
侍衛們對此習以為常,打眼也不瞧地上的同袍,漠然喊了聲“是”。
“順便把茍今雨的好名聲告知皇后,與她好好說道說道她未來這位好兒媳。”
苻生盯著茍熹微離去的方向,頗有幾分志在必得的意味。
他早就知曉鳳命之人不可能是那粗獷的茍三姐,沒想竟是這只藏頭露尾的小耗子。
苻堅也是愚笨,竟連個人都分不清。
不過也好,他倒要看看,他的好母親這回會怎的選!
太常街茍家大辦招親會,夜幕方至,便來了不少人。
路人都聽聞黃昏時分,王婆走街串巷,不足一個時辰便訪遍了整個長安城,把遞了茍家帖子的人家都請將過來。
個個稱道王婆兢兢業業,對這茍家小妹是下足了功夫。
王婆笑著臉皮應下,心里含了黃連卻說不得。
還有半個時辰,茍萇同幾個壯丁正搭著招親會的臺子。
按說一個臺子而已,茍萇一時半刻便可以搭成,但師洋洋又買了十來卷云錦,要他們好生鋪陳,做得jing致漂亮些,切莫失了顏面。
而吩咐完兒子的師洋洋卻和茍侃站在下頭吵得不可開交。
“這都邀了四五十個人家了還不夠嗎?”
“多多益善你懂嗎?這么多男人誰知道哪個是不是渣男!我多給女兒找一個怎的啦?”
“你!你當年是不是也是這么對我的!”
“怎么又扯當年去了?今兒是給幺幺找人家又不是給我找人家。”一談當年,師洋洋兩眼游弋,倒有些不敢看茍侃,茍侃心生悶氣:
“你,你還想找下家!”
王婆路過時被吵得緊鎖眉頭,大喜的日子這夫妻倆怎就不上點心?
“茍相公,茍家媳婦啊。”王婆正想勸他們,別吵了,這正主拾掇好了未,還沒走過去,兩人齊齊扭過頭來大罵:
“閉嘴!”
王婆被吼得心瑟瑟,就想繞道走了,可他們這樣吵鬧實在耽誤她做生意。
“茍侃啊。”
不說還好,一開口就被茍侃扯過去,“王婆你說說,這女人一輩子是不是該專心一點,都活了快半輩子了也該收收心陪陪相公了吧?”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王婆總覺他說得奇怪,還未點頭,又被師洋洋拉過去。
“王婆你說說,這男人是不是也該三從四德,這么大年紀了也該省省心為女兒好好謀劃了吧?”
王婆累,你家三從四德是這般用的嗎?
未歇住,又被茍侃拽過去,“王婆你說說,為女兒著想是不是得尋個良家人,把全長安的兒郎都招了,女兒忙的過來嗎!”
都招了?
王婆怔然,又給師洋洋拔去,“王婆你說說,這年頭豺狼虎豹遍地跑,兩腳男人不好找。為女兒著想是不是該好好看看這些個男人哪個更好?”
師洋洋這方還沒松手,茍侃便要將王婆拖來。
王婆被拉扯得喘不上氣,胸腔郁結,兩袖一甩,“夠了!你們家到底誰做主啊?”
“她!”
“我!”
王婆瞧著茍侃義正言辭地指著自家媳婦,哪還看不出來。
怪不得旁的喜婆怎的都不愿摻和茍家事,他家也忒亂了!
她要不也趕緊溜罷。
思量著,茍侃同師洋洋又爭論起來。
“那文玉公子怎就不行了?”師洋洋氣結,她早先就聽茍今雨說那文玉公子幺幺喜歡,人也不錯,便提了一嘴,哪想這茍侃要給她硬氣了。
“不行就是不行,咱們家高攀不上不行嗎?”
“高攀不上?只要幺幺看上了,就是皇帝兒子,我都叫他爬過來!”
“他要真是皇家人呢!”茍侃也知自家娘子是這脾氣,可必須勸啊!
“晚了,我喊三姐兒請人去了。”
茍侃大驚,“我現在就去把三丫頭喊回來。”
隨即便要走,師洋洋將他喊住:“你給我站住!”
“王婆,你來評評理啊,那文玉公子可是良人?”
文玉公子?
王婆晃神,東海王世子?
她是撿到大便宜了?茍熹微真攀上皇家了?
“那苻文玉怎就是良人了!”茍川攬住師洋洋的肩,苦訴。
“他姓苻?”師洋洋鎮定下來,“哪個苻?”
“娘子,那苻文玉就是苻雄的次子苻堅。”
“茍傲云的兒子啊?”師洋洋登時覺得晦氣,“那不要了。”
不要了?
怎就能不要了?
必須要啊!
王婆氣未歇便急著開口,師洋洋已然下了命令:
“老五在給幺幺收拾,趕緊去喊幺幺出來吧。一會苻文玉來了就給我攔住了!”
王婆險些要暈厥。
卻聽門外茍今雨急急跑來,大喊:“阿爹阿娘,不好了!小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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