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這是甚么境況？

難道是她重生起了變數？

還是戚醉對四哥另有所圖？

茍熹微一路思索著。

未見茍池兀地停下，腳下一絆，險些就要面朝地腳朝天地摔下去。

茍池正好將她拽過來。

方穩住腳跟，茍池隨手抽掉她的梅花簪子。

“四哥？”那簪子上不知有沒有血漬，茍熹微下意識要阻止，但耐不過茍池手太快。

“簪子壞了，給你換個新的。”茍池將簪子收入袖中。

他適才路過這攤子，覺著這流蘇簪子勉強還可，故停下來，直接從攤子上取了給茍熹微帶上。

茍熹微雖年紀尚小，五官略顯青澀，但也瞧得出幾分端麗秀姿。

這簪子是木簪，戴著更添幾分沉穩，加之碧玉流蘇叮叮當當，又顯她俏皮可愛。

“郎君眼光真好，這簪子可是我們師傅……”那買簪子的小販見他取了，就要奉承夸贊幾句。

就聽茍池道：“這個也不好看，改日哥哥尋塊羊脂玉，讓你五哥給你雕個更好的。”

茍池就是瞧中了這流蘇，至于簪木嘛……

低端、顯老、降檔次，幺幺這么可愛，要什么端莊？

其實他覺著銀簪更好，簪尾鋒利，色澤也與幺幺極配，但這市面上的銀簪都不是純銀所制，大多以次充好，難免傷身。

不如尋塊上好的羊脂玉，教茍川打磨成兵刃，既可防身，又討幺幺喜歡。

可誰家喜歡客官明面點責的，要買羊脂玉何必還來他家買簪子！

小販登時急紅了眼：“郎君，這簪子你是買還是不買？”

茍熹微頗不好意思地看著小販。

四哥就是這脾氣。

若不是生了一張好臉，怕是要被人滿街唾棄。

不過她家名聲似乎確實都不太美妙。

茍池不以為然地牽著茍熹微的手直接離去。

小販以為他要明搶，更加氣急。

驀地飛來一錠銀子砸在攤子上，咚地一聲，砸得賊響。

小販用牙口狠狠一咬，結實得緊。

真真的一兩銀啊。

可那簪子也只值十幾錢，哪里用得著一兩呀？

茍池在前面道：“不用找了。”

“誒！謝謝郎君！郎君和娘子走好！”小販聞言大喜，拿圍布擦擦銀兩，才放進懷里。

他阿娘說得沒錯，做簪子生意雖拿不準每日都有生意，但總能碰上幾個在美人面前撐面子的冤大頭。

今兒可就讓他碰上一個。

“四哥，你哪來這么多銀兩？”茍熹微見四哥隨手就扔了一錠銀子過去，不禁好奇問他。

阿娘不喜四哥到處亂跑，特地克扣了他好些月錢來著。

四哥每月分的銀錢比五哥的還少，勉強只夠他在私塾里張羅。

怎的出手還如此大方？

“幺幺可知家里誰私房錢藏得最深？”茍池不答反問。

茍熹微蹭時反應過來，好家伙！

家里怕是被四哥都尋了個頂朝天吧？

茍熹微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荷包，顆顆飽滿的銀兩讓她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她記得，她兒時應是沒有藏私房錢的習慣的，不過回家還是仔細檢查一番的好。

“瞧你這小眼神，你以為四哥是那種作奸犯科的人么？”茍池拿手戳她腦門，就差沒直接上手打她。

這丫頭，腦子里怎么想的！

“可四哥你不拿，哪來的銀子？”茍熹微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四哥我呀，自然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乖乖把銀子交出來。”茍池故作神秘地留了一手。

茍熹微暗自翻個白眼，不過也大概知道了。

乖乖交嘛？

那還能怎么交。

長期收封口費囉？

連這都怕她學不成？

要知道她可是全家月錢最多的。

話說回來，她一個活了兩世的人，還跟四哥計較這個做甚么？

“阿爹，阿娘，我們回來了。”

回到家時，茍侃和師洋洋正在主屋等他們。

他們是最早回來的。

幾乎前后腳的功夫，茍川同茍今雨也回來了。

也不知她跟四哥適才路上聊的，二人聽到了多少。

茍熹微悄悄看了幾眼，卻見五哥和三姐安安靜靜地走回來，怪難得的。

也不知是不是去苻堅府上出了什么事，還是適才聽到四哥的話，正拾掇著怎么收拾他。

“都回來了？坐下吧。”

師洋洋見人差不多都回來，便叫他們都坐下。

“阿娘，大哥和二姐他們還沒回來呢？”

茍熹微有些擔心，大哥這會還沒回過家，不會是在甄田家門口跪了一夜吧？

“你二姐去尋他了。”

當真跪了一夜？

茍熹微目光微滯，甄田也不是這般硬氣的性子呀？

師洋洋見她還滿臉擔憂，安慰她：“別擔心了，你二姐那氣力，駝也能把你大哥駝回來。”

阿娘都這般說了，茍熹微也沒好再說什么，左右大哥的幫派不要了，少了點武力支持，她后面再想別的法子，還是大哥的身體最重要。

“好了，四郎，你現在該把你謀劃的事說出來了吧。”師洋洋看向茍池，開口便直入正題。

雖說茍池主意頗多，但做事和茍川一樣從不循規蹈矩，昨日說有法子應對茍萇一事，但吩咐事情時卻特地避開他們二老。

明顯是做賊心虛。

若不是想著茍萇的事更重要些，師洋洋估計早把茍池吊起來打屁股了。

常言知母莫若子，茍池對師洋洋的心頭怨氣可是一清二楚，知道此刻不同阿娘講明白，待明日黃花大盛，他茍池怕是要獨占長安丑聞之鰲頭。

“我也沒做什么，教五弟給大哥的謠言添油加醋，讓百姓混得虛實不分。怕你說我帶壞五弟，無端惹來一頓打。”

就這？

“我又不是什么不分青紅皂白之人，輕重緩急娘還是分得清的。”師洋洋不悅道，她好歹也是21世紀社會主義女青年，社會主義價值觀什么的倒背如流。

要不是自家小子太奇葩，哪里用得著她棍棒之下出孝子？

“阿娘，有您這句話，兒就放心了。我今早讓五弟鬧上苻堅府上，告訴苻堅，有人要對大哥下手。苻堅想必很快便能查到苻生也在山上，咱們就坐收漁翁之利吧。”

坐收漁翁之利？她家的事什么時候需要茍傲云家小子幫忙！

這小子！

茍池見師洋洋就要發火，趕緊道：“阿娘，您剛剛可說了，事分緩急輕重，你可不能打我！”

茍池說的不錯，師洋洋確實怒極了要打他。

可也正是怒氣攻心，才叫她陰沉著臉，卻沒直接上手揍他。

揍了也不管用。

他們根本就不曉得他們為了避開皇家，耗盡了多少心血。

“狡兔尚有三窟，你為何偏偏選這個法子，給我跪下！”

“我不跪！”

茍池是個硬脾氣，平日打罵完都敢繼續同師洋洋橫氣的，這遭覺著自個沒做錯，又怎么老實會聽她的話？

“阿娘，四哥他也是為了大哥好。”茍熹微開口想要勸幾句。

雖然她也不喜歡招惹苻家人，但四哥這一招的確是四兩撥千斤，總歸不會再把禍端往他們家引。

本就是他們皇家內爭外斗，何苦拉上他們這些無辜百姓？

師洋洋不聽勸，看著扭頭鬧脾氣的茍池，繼續喝：“跪下！”

“四郎，你真的錯了，還不快跪下！”茍侃上前拉扯他，茍池執拗地躲開。

“我沒錯！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么？我憑什么跪！”

師洋洋氣得胸腔直顫：“憑你犯了我們家的大忌！”

茍熹微從未見過師洋洋沖動如此。

阿娘雖時不時暴躁一下，生起氣來也會教訓他們，但一直很疼他們，也是家里最關心他們這六個孩子的。

唯一見過阿娘崩潰的，還是上一世。

她聽姑姑的囑咐，跟爹娘說自己要嫁給新王苻堅。

阿娘問她：“幺幺，你果真執意要嫁給新王？隨我去你曾祖那燒柱香吧。”

那日阿娘帶著她去曾祖墳前跪了整整兩日，茍熹微看阿娘哭了兩日三夜。

她不懂，阿娘一直在道歉。

她不曉得她在愧疚什么。

今日她似乎窺懂了一絲，明白，又不明白，思緒抓不住，教她不由地心慌。

“阿娘，那個大忌，是不是跟皇家有關？”

她前世就沒想明白，她家不是名將之后嗎？

為何要隱匿市井，茍存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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