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見自己對尚野帶來的人這般輕薄無禮,他還是全無反應,心頭當即越發得意。
什么天下第一幫,在自己面前還不是一個屁都不敢放。
井甘見那群賭鬼全都要跟著一起去,便好心道,“門主,友情提示,最好您獨自前往。”
而后眼神意有所指地瞧了眼那群賭鬼。
那群賭鬼以為她瞧不起他們,當即就要怒,蔡康一揮手,“誒,這些都是我兄弟,沒什么不能讓他們瞧地。既是熱鬧,自要人多才有趣。”
井甘閉了嘴,他自己上桿子丟人,她還能攔著怎么著。
一行人出了屋,騎上準備好的馬,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西北方是片原始樹林,樹蔭茂密、鳥語花香,樹林中心有隱隱水流聲傳來。
走在最前方的蔡康勒停馬兒,出聲調侃道,“小娘子,你說的好戲在哪兒呢?這可一個人都沒有。”
井甘輕笑,“那可不一定。我聽前方有水流聲,說不定好戲就在那。”
她駕馬超過了蔡康,往水流聲的方向而去,很快暗淡的視線豁然明朗,就見樹林中心有一片溫泉池,池中突突翻涌著泉水。
一對赤條條的男女正相擁在池中纏綿,帶著潮氣和熱意,撲面而來。
井甘微側開頭讓到了邊上,將戲臺留給了那對交歡的男女和頭頂綠成一片草原的蔡康。
那些跟隨而來的賭鬼們則是盯著池中女子光潔白皙的后背直咽口水,盈盈一握的腰肢在水面上浮浮沉沉、若隱若現。
光是一個背影便已是勾人魂魄,令人垂涎。
蔡康怎么也沒想到那小娘子說的好戲是自己的女人正在跟人偷情,氣憤程度已經無法用怒不可遏來形容。
向來只有他玩弄女人,還從沒女人敢給他戴綠帽,而且還被這么多人看了個現行。
簡直是奇恥大辱!
怒到極點的人臉上反倒沒有太過夸張或者猙獰的表情,他像是十分鎮定般直接跨進了池子中。
忘情交纏的男女此刻才發現有人來了,還來不及發出驚呼或者求饒,已經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
鮮紅的血眨眼間便染紅了偌大的溫泉池,兩具尸體慢慢倒下去,漂浮在水面上,眼睛瞪得老大。
一絲不掛。
滿池的血紅讓沉浸美色的賭鬼們瞬間醒過神來,臉上通通帶上了畏懼。
蔡康像是只是下去泡了下腳,悠然從容地爬上岸,走向眾人。
手中割斷那兩個偷情男女脖子的匕首還滴著血,泛著寒光。
“門主,我們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不知道,絕不會……”
賭鬼里的聰明人已經反應過來如今的處境,立馬堅決保證,然而話沒說完,也同那對偷情男女一樣被抹了脖子。
接著就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有的人想逃,卻很快從后面被抓住,匕首直插入脖頸,血濺五步。
一個接一個被放倒,變成一具接一具躺在地上的尸體。
蔡康看著肥膘肉厚、四肢不勤的樣子,卻沒想到竟然還是有功底的練家子。
出手利落干凈,穩準狠,一看便是干慣了這種事情的。
井甘原本還鎮定自如的情緒,親眼看著十多樁性命在眼前被了結,也免不了受到震撼。
尚野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看來這種事情在江湖上、或者幫派中習以為常。
井甘又一次認識到了這個動輒要人性命的世界的殘酷。
賭鬼殺完了,蔡康冷淡如冰的目光轉向了井甘和尚野。
井甘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面上終究還是穩住了。
她從容地笑了一下,她知道這時候越是害怕求饒越適得其反。
蔡康是丟了臉面,那她就給他臉面。
“我提醒過門主,最好您獨自前來,可惜您以為我是在開玩笑,以至于勞師動眾。”
井甘示意性地看了滿地的尸體一眼,繼續道,“門主方才的颯爽英姿當真讓我開了眼界,原本我以為尚盟主已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文武雙全的高手,原來門主也毫不遜色,怪不得銜環門能屹立蜀地不倒,而且越來越強勁。”
井甘用著再正經真誠不過的語氣拍著彩虹屁,這可比諂媚地夸夸其談來得更得人心。
蔡康連殺了十幾人,心頭的怨氣怒氣已然消弭了不少,此時再聽他這么一通夸,滅口的心思倒是當真消減了些。
雖然即使他想把他們滅口,有尚野在,也絕不可能讓他得逞。
但這免不了會爆發一場廝殺、混亂。
這里是銜環門的地盤,他們帶的人手也有限,無論如何都不占優勢。
況且和蔡康鬧掰,就再沒機會問解蠱的事。
所以即便很惡心,很虛偽,她還是強撐著一臉真誠地將蔡康夸舒服、夸貼心,用兵不血刃地方式緩解這場危機。
“你果然機靈。”
蔡康能掌控偌大一個銜環門,也不是蠢地,井甘那點美人計他怎會看不出來,但也愿意順著她放過他們一碼。
因為他實在對這小娘子感覺有興趣,說算出一場好戲,當真就是一場好戲。
井甘也沒有裝傻充愣,坦然道,“是門主心善,多謝不殺之恩。我對八卦風流韻事沒興趣,而且我有求門主,又怎會做得罪你的事?門主大可放心!”
井甘說這些奉承之言時心中其實有些對不起尚野。
尚野乃一幫之主,此次與她同來,便算是認可她是自己人,那她的態度便也代表了他、甚至平鹿盟的態度。
她今日在蔡康面前這般放低姿態,日后平鹿盟勢必也會被連累地在銜環門面前難以抬頭。
不過此時她也顧不了那么多了,蕭千翎的事最重要,大不了日后再彌補。
“不過你讓我折損了一個美人,是不是要給我些補償?”
蔡康色迷迷地瞇著小眼看她,手已經不老實地朝井甘的胳膊摸來。
嘴上輕薄便算了,身體接觸是絕跡不可能的。
井甘不動聲色地避開,表情捉摸不定,“天下美女何其多,我又沒那天姿國色,可撐不起這福氣。門主若想要美人,我可找來送給,十個二十個都沒問題。”
“美人是多,可沒誰有你那能掐會算的本事,有了你日后在賭場上豈不是無往不利。”
蔡康見她避開也不惱,卻是厚顏無恥地又朝她腰上摸去。
隱忍不發、安靜當個木頭人的尚野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當著他的面動他帶來的人,也是在踩他的臉!
井甘感謝平日自己運動的勤奮,所以身形靈活、動作敏捷,一個側身就避開了他的咸豬手。
“賭錢賭地就是一個驚心動魄,有輸有贏,若提前算準了把把都會贏,那還有什么意思。銜環門規模龐大,財富無數,想來門主也不是貪圖賭桌上那點小錢,不過是喜歡揭曉答案前那種刺激的感覺。”
“哈哈哈……”
蔡康朗聲大笑,眼睛都發起亮光來,“沒錯,我就是喜歡刺激,要不我帶你去做些更刺激的事!”
這已經不只是調戲,而是明目張膽地猥\褻。
這次在他的咸豬手就要摸上井甘屁股時,尚野終于一把將他拽住,一個反手后擒便讓他無法掙脫。
尚野發狠地道,“你想摸哪兒?”
這回井甘也沒再阻止他,抱著手站在了一邊。
蔡康氣焰囂張,“哼,你帶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來,不就是給我玩的嗎?尚野,這是我蔡康的地盤,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和我動手,你們來了就別想走。”
尚野不是那等多話的人,能不逼逼就不逼逼,直接動手。
手腕往上一提,蔡康的胳膊就這么咔嚓一聲被卸了下來。
蔡康殺豬般地大叫一聲,趁兩人沒注意,食指彎曲湊在唇邊,吹出一聲長長的哨子。
那口哨聲音長而遠,還帶特別的音色。
很快井甘就聽到了有大片急促的腳步聲往這邊包圍過來。
這里是銜環門,而且還跟來了一大群賭鬼,所以進樹林時蔡康并沒有另外再帶手下。
結果之后他親手殺了那些賭鬼,便只留下他自己和尚野、井甘三人。
所以才被尚野撿了個便宜,將他胳膊卸了。
但他已經求救,很快就會有人來,他們倆一個都別想跑。
蔡康很得意也很安心,本以為那兩人會慌亂、著急,卻發現兩人都鎮定地很。
井甘是真鎮定,尚野是看她鎮定,猜她有應對之法,所以也鎮定。
但蔡康此時顧不得思考兩人的怪異,只等著自己的手下趕緊趕來,直到聽到漸近的腳步聲,而后看見了人影。
他滿意地大喊一聲,“快把他們抓住!”
然后他就發現,并沒人聽見他說的話。
他以為距離太遠,自己聲音不夠大,等人又近了些,又怒聲命令,“這兩人圖謀不軌,想要謀殺本門主,給我把他們抓起來。”
依舊沒人聽到。
蔡康心頭漸漸被一股詭異的感覺籠罩,他發現不是聲音大小的問題,而是那些趕來救他的人……像是根本看不見他。
他與尚野、井甘三人就站在離溫泉池不遠的岸邊,周圍開闊無阻擋,他的手下們卻一個都瞧不見他。
視線從他所在外置掃過時,像是只看見了一團空氣,根本不曾有片刻的停留。
蔡康感覺心慌,他拖著斷臂激烈地大喊,“你們瞎了嗎,看不見老子!”
他氣沖沖就走向離得最近的一個人,抬腿就想照他腿彎上來上一腳,可才上前兩步額頭陡然像是撞在什么東西上,一個后仰直接后退了兩步。
他愣怔地捂著被撞得發疼的額頭,盯著眼前空無一物的空氣,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喂,喂,我在這!”
蔡康沖著對面的人大喊,那人距他不過十來步距離,卻根本不曾回應。
他著急地想要主動上前,腳才抬起就忌憚地停在了半空。
撞鬼了,撞鬼了!
蔡康幾乎要恐懼地大叫起來,尚野也被眼前的情景看得一愣一愣地。
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就站在面前,那些人怎么像是根本瞧不見他們?
他將詭異又充滿好奇的目光看向井甘,想要尋求答案。
但蔡康就在面前。
想來這定是井甘又施展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技能,有意恐嚇蔡康,尚野便識趣地把嘴邊的疑問咽了回去,故作高深莫測地盯著蔡康笑。
蔡康只覺得他那笑陰森可怕,這一刻是當真被嚇破了膽,再沒了之前的張狂。
井甘慢慢走近蔡康,在一個相對親近的距離停下來,微仰著頭,淺笑問他,“你剛才說想要和我做什么刺激的事?”
蔡康此刻只覺她那端莊柔靜的笑容詭異莫測,一張臉煞白地連連搖頭。
“是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仙子,求仙子別和我一般見識,繞我一命。”
蔡康直接給井甘跪下了,井甘卻隨著他的動作緩緩蹲下,湊在他耳邊輕吹了一股氣。
換做之前他必然會覺得這是對方有意撩撥,此刻卻只覺毛骨悚然。
井甘聲音輕柔卻帶著一股幽冷之感,在他耳邊喃喃,“我這人、有點邪乎,總是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凡是得罪過我的人都沒一個好下場,看來你迫不及待想成為下一個……”
“我錯了,我錯了,你就饒我這條賤命吧,我該死,我自罰,求你饒了我……”
蔡康實際上并非什么有骨氣的人,他當年也是從最低等的小羅羅靠著巴結一步步爬上來的,最后又靠著仗義的人設獲得許多人擁戴,坐上了門主之位。
他跪在井甘腳邊,邊扇著自己巴掌邊苦苦哀求。
隔著空氣到處都是著急尋找他的手下們,即使他們都看不見,但內心依舊感覺屈辱無比。
“我本是真心誠意地來求你辦事,擺低姿態,好話說盡,卻不料你得寸進尺。既然好好說你不愿聽,那我只能來硬的,不知道你可還喜歡?”
蔡康哭得鼻涕都出來了,隨意抹了一把,仰著頭急切地道,“你想讓我辦什么事盡管說,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不推辭,只求你寬恕我這一回。”
世人果然都是欺軟怕硬地。
他目光渴望地不時偷瞥著周圍尋找他的人,雖然他們相隔很近,卻像是兩個完全隔絕的世界。
他像是懸浮在了世界之外,這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
“隨你調笑我不反抗,尚野也沉默地當了半天孫子,你不知足,我現在卻又不想輕易放過你。”
井甘說著話說慢慢站起了身,穿著金絲珍珠繡鞋的腳往前伸出,踩在他撐在地面的手背上。
“我這么對你,你恨嗎?”
蔡康忍著手背上傳來的碾壓,咬牙隱忍,“不敢!”
“沒錯,是不敢。現在我比你強,你不敢。之前我看著好欺負,自也只能被欺負。”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發低沉冷冽起來,“你當自己是個什么東西,我的鞋底踩在你的手上,我都覺得臟。”
“是,別讓我玷污了您的鞋底。”
井甘對他卑微到塵埃里的樣子很滿意,腳掌又左右碾了碾,這才心滿意足般收了回去。
“從今以后,聽我調遣,否則……”
她威脅的話都未說出口,蔡康已然迫不及待地用力磕頭表忠心。
“屬下此生唯主人命是從,主人讓我生便生,讓我死便死。”
他這順竿爬、趨炎附勢的本事倒是強,怪不得能從一個小羅羅坐上門主之位。
井甘滿意地嗯了一聲,那冷冷淡淡的一個字,卻讓蔡康有種從鬼門關重回陽間的感覺。
“你既有如此覺悟,我便給你一次表現的機會。聽聞你曾中過蠱毒,是如何解的?”
蔡康一下抬起頭,他沒料到這兩人今日前來所為的竟然是這個。
就因為一個解蠱之法,結果鬧到現在這個地步,被迫得罪一尊大神,將來還要永遠受她控制。
蔡康后悔不已,早知道他就痛痛快快把事情交代了,還能結個朋友。
現在倒好,朋友做不成,直接成了人家腳下的一條狗。
“是一個老花匠給我解的,他曾修習過蠱術。”
蔡康因受老花匠救命之恩,曾答應過不會將此事外傳。
當年身邊一個小廝無意間說漏嘴,他還直接滅了口。
但現在他自身都難保了,自然也無法再履行那個承諾,只能失信了。
果然能從他這尋到有用線索,這一趟來得不虧。
收服了一個幫派頭目,還找到了懂得蠱術的蠱師。
蔡康看著一個個丫鬟、小廝、手下從身邊走過,卻沒人看他一眼,心頭最后那點僥幸、懷疑的火苗也被澆地徹徹底底。
井甘儀態優雅地走在前面,尚野跟在最后,蔡康被夾在中間,亦趨亦步。
此刻他已然徹底相信井甘是通了仙術的仙子,既詭異又可怕,再不敢有絲毫不敬之心。
走到一處無人處時,井甘不動聲色地在袖中按下了LV1健,縮小了隱身范圍,讓尚野脫離出去。
“你去把手下帶來,我在入口等你。”
而后獨自帶著蔡康一道往銜環門入口方向而去。
這一路很長,井甘疲于走路,路上順手牽了一匹馬,坐在馬上慢慢走,蔡康在下面給她牽馬。
等走到入口處時,遠遠瞧見尚野動作迅速,已經帶著手下先一步等在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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