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覺得好聽……”
柳嬋不知道井家人心里的想法,無措地解釋。
孫嬌嬌一手抱吉他一手攬著她的肩膀,“這事沒商量,陪我把吉他放回去。”
然后帶著柳嬋暫時離開了這。
井文松這時也把羽毛球拿來了,大家默契地不再提方才的事,打起羽毛球。
誰也沒注意到花園東邊入口的小路上那個落寞離去的身影。
王澧蘭感覺胸口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用力深呼吸才稍稍緩解那窒息的感覺。
他幻想過無數次,小甘為他彈唱那首情歌時是怎樣的畫面,怎樣的表情。
那是他期盼中的夢,今日無意中撞見,卻只讓他心痛。
他知道是他打碎了自己的夢,本該幸福到永生難忘的畫面,如今卻被悲傷籠罩。
是他破壞了這段美好的回憶。
是他……咎由自取。
褚香兒自回了京就再沒怎么運動過,加上在婆家又被婆婆磋磨,如今身體又回到了從前弱不經風的時候。
她和井甘打了一會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這讓井甘想放水讓她贏都不好操作,最后草草結束了比賽。
“你這樣不行啊,以后還得動起來。在留仙縣時好容易養的結實了些,這才多久又這么弱。”
井甘說的話不咋好聽,褚香兒卻覺得很溫暖。
褚香兒笑盈盈地道,“我知道你以前老逗我,都是為了讓我多運動運動,這樣身體才好。我都沒和你說過多謝。”
褚香兒這么直接說出來,井甘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蕭千翎和你胡說八道的?看我不教訓她。”
褚香兒嘻嘻地笑,這哪兒需要別人說,她自己早就明白。
井甘一直是嘴硬心軟。
“你方才也不放放水,十一比五十,這算什么呀,輸得那么難看。你好歹讓我輸好看點。”
“你覺得多少算輸得好看?”
褚香兒想了一下,“三十以上吧,那樣還顯得我有點實力。”
井甘沉吟著點下頭,“行,那就再比一場,讓你贏三十球。”
放水前還好商好量,蕭千翎簡直沒眼看。
瞧褚香兒興致勃勃、歡喜地眼睛瞇成一條縫的模樣,酸溜溜地切了一聲。
以前這兩人爭鋒相對,都是她在中間調停,現在兩人這相處模式,一個撒嬌一個寵。
咦——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吃醋呢。
褚香兒不出所料是輸了的,孫嬌嬌也心滿意足地得到了那個紅寶石戒指,戴在手上一板一眼地在孫小娟面前炫耀。
作為同樣投了井甘贏的井和,也得到了柳嬋的賭注——一支簪子。
他拿著那簪子左右看看,一臉無趣地還給柳嬋。
“還給你吧,我是男孩子不需要簪子。”
柳嬋重新放到他手上,“這是你贏的就該拿著,你用不到可以給你喜歡的姑娘呀。這是我新打的簪子,今天第一天戴,你送給喜歡的姑娘,她不會生氣的。”
“喜歡的姑娘?”
井和不太理解她這個話。
“我喜歡的姑娘很多,甘甘妹妹,嬌嬌妹妹,香兒妹妹,還有嬋嬋妹妹,好多呢……”
他一臉苦惱,不知道該怎么選的樣子。
柳嬋語噎了一下,咯咯低笑兩聲,湊在他耳邊神秘兮兮道,“我說的喜歡的姑娘,是你想要親親抱抱、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親親抱抱……”
井和認真地想,他經常抱抱甘甘妹妹和嬌嬌妹妹,但沒有親親過。
甘甘妹妹說過,男孩子不能隨便抱女孩子,除了她和嬌嬌妹妹,其他女孩子一根手指頭都不能碰一下,不然就是傷害她們。
又是抱抱又是親親的話……
“啊,我想到了,那我要送給香巧姐姐,我親……”
井和話沒說完就被眼明手快的井文松一把捂住了嘴巴,井甘和孫小娟猛然提起的一顆心也重新落了回去。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卻是在對方眼中都看到了歡喜之色。
看來井和對香巧也是有些特別地。
“好,隨便你送給誰。玩了這么久也累了吧,先回青竹園休息會吧,晚上我們再出去聽戲。”
井甘說著立馬和候在門外的小新打眼色,小新趕忙進來將井和哄走了。
這要當著外人的面把他親過香巧的事說出來,香巧的名聲可就壞了。
雖然井家不會因此就不要香巧這個兒媳,但香巧自己心里怕是會過不去。
褚香兒和柳嬋也是聰明人,見井文松方才那反應也能猜到這怕是觸及井家的隱秘,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褚香兒倒是訓斥了柳嬋幾句,“一個女孩子家家說些什么話,害不害臊。”
柳嬋也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乖乖地坐在嫂子身邊不動彈。
井甘將今天的計劃安排地滿滿的,白天在家里玩,晚上去凌梔戲樓聽戲。
今天是八月初,正好到了凌梔戲樓一月一次的免費表演的時候。
用了晚飯井甘就帶著一家子人出發去看戲,褚香兒有些為難。
“時辰不早了,我怕……”
柳嬋一下打斷她的話,“我們今兒出來玩是爹準許了的,你怕什么,又沒要求我們什么時辰回去。還有我在呢,不怕不怕!”
若褚香兒一個人出來,柳夫人或許還要找她麻煩,但有柳嬋一起,柳夫人若要罰她,那柳嬋也跟著要受罰。
況且柳大人現在一心想讓褚香兒和井甘多多拉近關系,見她們玩得好只會開心。
柳嬋如此一說,褚香兒也懶得再多想了。
反正自己不做錯事柳夫人也要找她茬,既如此倒不如自己痛快為上。
如此想著,褚香兒便心安理得地跟著井甘一道出了門。
夜晚的半月灣十分熱鬧,特別是今天這個日子。
半月灣四周早早站滿了人,全部望著凌梔戲樓那高高的瞭望臺,就等著它開戲。
井甘一行人到的時候,凌梔戲樓外都擠得沒地兒站了。
柳嬋直接站在車轅上眺望瞭望臺,看著半月灣邊人滿為患的熱鬧場景,興奮地不停喊著嫂子,把她從馬車里拉出來一起看。
褚香兒在柳府憋太久了,今日難得出了門,還來這么熱鬧的地方,一顆心感覺都飄了起來。
“好熱鬧啊,那就是凌梔戲樓?真漂亮,五光十色地。”
褚香兒開懷地眺望著凌梔戲樓,正好這時鼓板的開場聲從瞭望臺上傳來了。
圍觀的百姓們當即哄叫了起來,鼓掌、歡呼聲此起彼伏。
戲開始了。
井甘她們來得有些遲,沒有占到最好的觀看位置,但遠遠還是能瞧見瞭望臺上伶人們優雅、靈動的身影,以及那清亮惑人的唱腔。
井文松和車夫護在馬車邊不讓人靠近,井甘和孫小娟坐在馬車里。
孫嬌嬌趴在孫小娟膝頭,褚香兒和柳嬋則扶著車頂站在車轅上。
最為囂張的還是蕭千翎,直接盤腿坐在車頂上,倒是坐得高便沒人能阻擋她的視線,
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齊劃一地落在瞭望臺上。
今日登臺的是四彩祥云之一的星淚,唱得是一出老戲。
但這出老戲經過了重新編排,倒是別有新意,也引得眾聽客們如癡如醉。
月朗星稀,夜幕上的點點星子對應著凌梔戲樓炫目的燈光,相映交輝。
那悠揚的曲調似乎都飄到了月亮之上,與地上的凡人們共享。
大家正聽得津津有味,一陣隱約的雜亂聲打破了這美好的氛圍。
接著就有一大群人激動地從凌梔戲樓內沖了出來,邊沖邊大喊著,“走水了,走水了——”
戲樓外的街道本就被看免費表演的百姓們擠滿了,此時戲樓里的聽客一窩蜂涌出來,頓時就亂了套。
井甘一下子從馬車里鉆出來,“怎么回事?”
車夫踮著腳往前望,倏地緊繃起來,“不好,戲樓里有人沖出來,都在往后面擠。”
井甘臉一下就凝重起來,這要在戲樓出了人命,以后戲樓也別開了。
她當即閉上眼認真側耳傾聽,周圍的嘈雜混亂通過耳塞被擴大,井甘聽到了戲樓里的情況。
戲樓里失火了,聽客們受驚逃竄,這才往外擠。
大朗帶著戲樓的伙計們在維持秩序,讓大家不要擠,火勢很小,已經在撲滅了,不會有危險。
但根本沒人聽他們的,所有人都被‘走水’這件事嚇著了,只一窩蜂想擠出戲樓。
戲樓里可容納上百客人,一下子全部往一個門擠,不亂才怪。
趁著眾人還沒怎么回神,井甘趕忙吩咐蕭千翎,“你有輕功,擠進去和戲樓的人說一聲,把安全門打開!”
蕭千翎愣愣地,“啊?什么安全門?”
“你去就是了。”
井甘從馬車里鉆出來,扯了蕭千翎一把,轉頭就朝著人頭攢動的人群大喊起來。
“大家不要慌,聽我的!我是徑海大學士井甘,戲樓里的情況我已經讓人查探過了,火勢很小,大家不必驚惶,不要因為慌亂反而造成不必要的危險。”
周圍環境太嘈雜了,井甘肉體凡胎的聲音只有周圍一部分人能聽得到。
凌梔戲樓門口和街道另一頭的人都聽不到,還在瘋亂地往外擠。
井甘心急之下手伸進袖中,實則從圖書館里拿了一本雜志出來,卷成筒朝著眾人大喊。
“越是意外時刻大家越要保持冷靜,戲樓里火勢非常小,已經被撲滅地差不多了,大家根本不必害怕,不會有任何危險。
大家現在聽我的指揮,有條不紊地朝街道兩邊分散,讓戲樓里的人可以順利出來。大家看著點腳下,抱好自己的孩子,看好自己的家人,有順序地散開,不要著急。”
井甘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在吼,才讓自己的聲音稍微傳得遠了些。
孫小娟此時已從馬車上下來,站到路邊石墩上,跟著井甘一起指揮眾人有序散開。
她是農婦出身,不是那等生下來便金尊玉貴的貴婦人,遇到一點意外情況就嚇得魂飛魄散不敢下車。
她曾親身經歷過擁擠人群突然發生混亂的情況,當時光被踩死的人就有十幾個,場面嚇死人。
凌梔戲樓是自家戲樓,要真出這事,她們這輩子都沒法安心了。
孫小娟不需要什么形象,她就那么大著嗓門地喊叫,人命永遠比臉面重要。
其他幾個小的也學著她大喊著指揮眾人有序分散,褚香兒怯怯地抓著車門框,看兩個妹妹都這么勇猛,也坐不住了,緊張地鉆出馬車,站到了人群前。
隨著人數增多,聲音擴大,漸漸地,混亂的人群稍稍平復下來。
連往外擠的戲樓里的客人們也發現了火勢根本沒燒起來,根本沒什么危險,也就不再急沖沖往外擠。
一場可怕的危險就這么有驚無險地化解了。
眾人此時的注意力一下都轉到了井甘身上,有人大膽問,“你當真是那個徑海大學士?”
“還有人敢冒充朝廷官員不成?”
柳嬋猛地被褚香兒扯了下袖子,悻悻地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人群一下就熱鬧起來。
“這就是井大學士啊,真是好生漂亮啊。”
“年紀那么小,聽說還未出閣呢。”
“真沒想到真沒想到,今日竟能有幸一睹井大學士的風采,當真是不同尋常。方才我都嚇懵了,就悶頭往前擠了。”
“我還不是。”
混亂化解了,凌梔戲樓的掌柜這時也從戲樓里出來,快走幾步迎到井甘面前。
井甘說過她不想透露自己是戲樓東家的身份,所以大朗假裝不認識的向井甘道謝。
“今日多謝井大學士出手相助,這才避免了一場意外。”
井甘點了下頭,“你們日后要更謹慎些,安全不是小事。”
“多謝井大學士教誨。”
既然混亂已經平息了,井甘也準備功成身退了,再待下去了就要被當成猴子了。
這時一片雜亂的聲音中,突然快速地閃過兩句對話。
“喜耳在哪兒?”
“東邊最里面的房間。”
喜耳——
井甘目光倏然冷厲,轉向凌梔戲樓。
喜耳有危險。
一大堆信息在腦子里快速旋轉著,她擰緊眉頭,突然問大朗,“起火原因可查清了?”
大朗頓了一下,沒有隱瞞地連忙答道,“應該是有人惡作劇,在大堂里四處點火。我本想把人抓住,但人混在人群里跑了。”
莫名其妙的惡作劇,引發了這場混亂,因而戲樓全部人都跑到大堂來疏散客人,后院……空空無人。
“不好,喜耳有危險。”
井甘這句話聲音很低,只有大朗聽到了。
大朗心頭一驚,當即往回跑準備召集人去找喜耳,但此時整條街道和大堂都還混亂著,等他召集了人黃花菜都涼了。
井甘沒管大朗,拽著蕭千翎就往人群外擠,還不忘回頭叮囑孫小娟幾人先回去。
井甘穿過熱鬧議論的人群帶著蕭千翎到了凌梔戲樓的側邊。
這里是條無人小巷,隔著墻就是戲樓的后院。
井甘朝高高的圍墻努了下下巴,“帶我飛過去。”
“你干嘛,大門不走爬墻,體驗刺激啊?”
井甘這會沒心情和她開玩笑,催促道,“快點。”
蕭千翎見她一臉嚴肅也不再說廢話了,摟著她的腰施展輕功,輕松地便越過了墻頭。
一落地,井甘便急匆匆往喜耳的房間趕去,才走到喜耳房間外的院子便看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悄悄從窗戶溜了進去。
井甘心一緊,“快抓住那人,別讓他傷人。”
蕭千翎自也看到了那個爬窗的人,當即拔出纏繞在腰上的鞭子,步伐敏捷朝那個房間沖了進去。
屋里傳來噼里啪啦的打斗聲,井甘跑到門口小心地往里看。
蕭千翎和那個鬼鬼祟祟的人糾纏在一起,喜耳則捂著流血的左胳膊縮在墻角。
井甘謹慎地溜進去,靠近喜耳,“怎么樣,傷到哪兒了?”
喜耳見她來了,頓時緊張起來,身體下意識攔在她前面,警惕著那個賊人的一舉一動。
井甘撥開他捂著手臂的手,發現他左胳膊被劃了一道口子,還好不是很深。
她扯了衣架掛著的一件外衣,撕出布條,將他受傷的地方緊緊纏裹。
“我們出去,別在這拖累蕭千翎。”
喜耳應了一聲,兩人避著纏斗的兩人跑出屋去,然而兩人沒料到,賊人還有幫手,而且是一群。
兩人從屋里跑出來就準備往前堂跑,大朗在那邊召集人手,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可沒跑兩步院子四周就冒出了七八個人,個個目光兇狠,滿帶殺氣。
手里握著的兇器也凜凜閃著寒光。
殺手們將通往前堂的路堵住了,喜耳緊繃著神經拉著井甘往后門跑,但那些人很快就追趕了上來。
“快走——”
喜耳狠推了井甘一把,回神就準備攔住追上來的殺手。
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伶人,哪兒攔得住兇狠的殺手,不過是單方面被毆打罷了。
一拳下去,他就直接癱在了地上,根本起不來。
“找死!”
殺手惡狠狠地冷笑一聲,舉起刀就要朝喜耳身上刺去。
井甘隨手從圖書館里抓出一本厚厚的詞典,當作磚塊朝那殺手砸了過去。
雖然方向歪了些,沒有砸在那人身上,好歹擋住了他下手的動作。
“快起來,快點!”
井甘心跳如鼓,這種生死一線的時刻她不是沒經歷過,再一次身處險境時,她比上一次更加沉穩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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