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甘倒像是沒事人一樣,態度隨意地詢她,似乎兩人根本不曾有過齟齬。
“那狼誰獵的?”
井甘一眨不眨望著那狼尸,半天沒得到回復,收回視線看向雙顰兒。
雙顰兒對她的視線很敏感,一感覺到她看向自己,當即回神,聲音也有低啞地回答,“是、是大長公主的公子獵到的。”
“王澧蘭?”
井甘聲音陡然尖銳,把雙顰兒嚇了一跳
“是、是、是他。”
井甘身體僵硬地又把視線移向觀景臺,果然在狼尸身邊瞧見了王澧蘭。
王澧蘭正好往她這邊看過來,兩人視線就這么碰撞在半空,溫柔地沖她勾起嘴角。
井甘瞧瞧那死不瞑目的狼,又悄悄王澧蘭的笑臉,突然感覺惡寒地別開了視線。
王澧蘭卻已經從觀景臺上跳下來,大步朝她這邊走過來。
“你們剛才去獵場了?”
褚香兒和柳嬋還留在井甘身邊沒回柳家的位置去。
王澧蘭瞥了她們一眼,動作自然地掏了帕子,給井甘擦拭額上的汗。
井甘還在想那匹狼,沒留心他現在的動作有多曖昧。
這家伙果然今非昔比,一劍射殺一匹狼,真乃猛人吶。
“我獵了只白狐,給你做成圍脖,天氣也越來越涼了。”
井甘愣了半晌,才淡淡地喔了一聲。
王澧蘭見她情緒不高,以為她騎馬累著了,也不吵她,在她身邊坐下來。
不一會,韓凡突然找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不客氣地就朝著井甘肩膀來了一拳。
“你去獵場也不帶我,害我找你半天。”
那自然的動作,一看便與井甘相熟。
說著韓凡才看見王澧蘭也在旁邊,表情當即變得欠揍起來,一副看見情敵分外不快的樣子,還語氣挑釁,“喲,你也在呢?”
王澧蘭冷嗤一聲,“這話該我問吧,你怎么在這?”
韓凡傲氣地揚起下巴,“我來看我姐姐的,我姐姐是婉昭儀。”
王澧蘭又是一聲嗤笑,“喲,真了不起。”
兩人對話就是這么幼稚沒營養,卻偏偏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氣場,
褚香兒隱隱感受到三人之間曖昧不清的糾葛,在這充滿酸味的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也不敢亂砍亂說,緊繃著神經只得把注意力放到觀景臺上。
觀景臺上獵物已經清點好了,王澧蘭獵了一匹狼,獵物最為壯觀,拔得頭籌。
江廣德已經將早就準備好的獎賞長弓抱了出來,皇上卻還在找獲獎的人。
“阿蘭呢,人跑哪兒去了?”
褚香兒聽著觀景臺上的人在找王澧蘭,不由轉頭看向旁邊。
卻見王澧蘭此時整靠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肘撐著扶手,托著下巴,癡癡地看著井甘發呆。
褚香兒不敢叫他,孫嬌嬌卻是激動不已,好像得獎賞是她一樣。
孫嬌嬌激動地一屁股站起來,抓著王澧蘭的胳膊高高舉起,同時控制不住聲量的朝觀景臺上喊著。
“在這,得獎的人在這。”
孫嬌嬌這嗓門,當即將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眾人自然也瞧見了王澧蘭盯著井甘發呆的花癡表情。
一下子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井甘尷尬地把孫嬌嬌的胳膊拉下來。
“你干嘛呀,老實點。”
孫嬌嬌不再大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卻像能說話般,還在無聲喊著——得獎的人在我們這。
皇上也順著眾人視線望過來,瞧見王澧蘭和井甘坐在一起,瞬間心領神會。
目光瞥到旁邊的光頭,又咦了一聲,“那旁邊的男人是誰?”
不會是他表弟的情敵吧?
江廣德趕忙瞧了一眼,回答道,“那是婉昭儀的娘家兄弟韓凡。”
皇上這才想起來,婉昭儀向他求恩典,說娘家兄弟進京了,想見了一見,便約在了秋狩。
那還是皇上第一次見到韓凡。
當年巡視地方,皇上在鬧市偶遇了婉昭儀,兩人一見傾心,很快婉昭儀就被送進了宮,皇上并不曾見過韓家的人。
“把那韓公子也一起叫來朕瞧瞧。”
江廣德領了令,便朝井甘那邊走了去。
井甘、王澧蘭、還有韓凡三人便一道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夸了王澧蘭一番,騎射又jing進了不少,便將那柄長弓賜了給他,順勢又提拔了他為京衛指揮使。
此言一出,周圍瞬間一片嘩然。
京衛指揮使啊,那可是掌握著京城數萬兵力,負責護衛京城,實打實的兵權。
不少人都聽得眼紅。
王澧蘭倒是沒太驚訝,皇上早與他說過,等他在五城兵馬司歷練些時日就讓他負責京衛,今日不過是趁著他展露風采將這事落定。
王澧蘭在五城兵馬司歷練這段時間的表現有目共睹,他不僅再不像從前那樣時不時地惹是生非,還以著自身的威懾力讓京城的武力事端大大減少。
更是將五城兵馬司內的士兵們收服地服服帖帖,總之各方面都無話可說。
所以皇上的提拔一出口,即便眼紅者甚多,但也沒什么人反對。
大長公主閑云野鶴慣了,兒子升官也沒多大情緒變化,依舊老神在在地倚在椅子上聽井和說話。
井和從獵場回來就湊到大長公主身邊,和她興奮地講著在林子里看見的小動物。
還把井文松給他抓的兩只白兔子給大長公主看,彎著腰蹲在地上喂兔子吃蘿卜。
王澧蘭欣然地謝了恩,將皇上賞地那把長弓握在掌中試了試。
做工jing良,重如千鈞,是把好弓。
皇上這時才把注意力轉移到韓凡身上,將他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他那光禿禿的腦門上。
“你為何沒有蓄發?莫非出家了?”
婉昭儀有些緊張地握著手,笑盈盈地替自己弟弟解釋。
“凡兒自小不怎么長頭發,稀稀拉拉地,即便長出些許也長不長,父親便想著干脆剃干凈,看著還jing神些,便一直這樣。”
皇上有些驚訝,看他光著個腦門,還以為是佛門弟子。
婉昭儀接著還說了句打趣話,“我娘家就凡兒一根獨苗,還等著他繼承香火呢,可不敢讓他出家。”
便是把韓凡光頭原因給茬過去了。
皇上也笑了起來,問了幾句,“今年多大了,可成家了?”
婉昭儀嗔了自家弟弟一眼,和皇上笑道,“皇上可得幫妾身訓訓他,都二十了,整日還跟個孩子一樣貪玩,不定心,我父親為了給他娶媳婦急得上火。”
婉昭儀話才出,韓凡就小聲嘀咕,“我才不想成親。”
婉昭儀語噎,一副被他氣著的樣子,“您看看,給他娶媳婦還委屈上的樣子,你不成親怎么給家里傳宗接代。”
皇上身體往后靠了靠,以一個悠閑地姿勢,看著姐弟倆吵嘴。
“我看他這是不想被束縛,還孩子心性。你當姐姐的多幫他物色著,只要和姑娘看上眼了,不用催,自己就想成親了。”
嫻貴妃也掩嘴笑著插話,“我那表弟之前不也是,一心撲在案子上,就是不想成親,說麻煩。結果把他拉去和對方姑娘一看,臉羞得比對方姑娘還紅,很快不就成親了,現在孩子都三個了,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蜜里調油。”
孫橋突然被點到,尷尬地臊了個大紅臉,身邊的媳婦也羞赧地用帕子微微遮著臉。
眾人狀似都在各自聊自己的,其實都認真注意著觀景臺上的動靜,皇上和妃嬪們的對話也都聽得清楚。
婉昭儀接嫻貴妃的話,“我也是這般想的。不過這事輪不著我操心了,自有我父親母親去費神,我遠在京城也樂得悠閑,免得看著不成器的鬧心。”
婉昭儀狀似閑聊,話里話外卻透露著某些深意。
韓家獨子韓凡是不會在京城找媳婦的,自然不會和京城那些世家大族有牽連,頗有種和皇上表清白的意思。
如今大熠朝堂還算干凈肅清,沒有太多拉幫結派的腌臜事。
那是因為皇上正值盛年,且志向遠大,心懷天下,唯二的兩個皇子也還很小。
但現在朝堂清明,不代表將來也會一直如此,更不代表皇上對朝臣們沒有忌憚和猜疑。
婉昭儀雖然生的是個公主,但她還年輕,未來會不會有皇子還說不定,但她此番卻是早早和皇上表態。
不管未來她會不會有皇子,不管未來朝堂日和變化,韓家只是普通商戶人家,不會參與到朝堂紛爭中來。
她也沒有那樣過旺的野心。
韓家雖是商人,卻是天下第一富商,若他有更大的野心,也是有機會拼一拼的。
皇上也不知又沒有接收到婉昭儀的暗示,依舊舒舒服服斜靠著,半晌卻是朝面前站著的幾人揮揮手,讓她們自己玩去吧。
井甘心里其實很厭煩朝堂以及后宮里那些勾心斗角,徑海藏書閣算是如今朝堂中唯一的清凈地。
她感覺自己呆在藏書閣里,屏蔽外界的斗爭,還真是安逸舒服。
她和王澧蘭并肩而行正準備走下觀景臺,韓凡小跑兩步追上她,還滿含不滿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抱怨她也不等等他。
可他撞這一下好了,把袖子里的傳家寶給撞掉出來了。
井甘眼睜睜看著那方盒從他袖子里掉出來,呼吸下意識屏住了。
她更是親耳感受到韓凡那壓抑在喉嚨里的呼嚕嚕驚呼聲,他眼珠子瞪得溜圓,像是也被驚嚇住了。
東西掉在地上半晌竟然都忘了撿。
坐在皇上身邊不遠的婉昭儀將當時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藏在袖中的手一瞬間掐地死緊,指甲摳進了肉里都不知道疼。
而更要命的是,方盒掉在地上直接摔掉了蓋子,里面那不知材質的兩圓相連形狀的盒子露出了些許真面目。
韓凡后背幾乎是瞬間就冒出了冷汗,大腦空白,整個人都呆住了。
皇上也瞥見了那露出來的冰山一角,眼睛瞇了瞇,“那是什么?”
聽到皇上這句話,婉昭儀心猛地一沉,有種整個人被淹在池子里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這個東西,絕不能讓外人看見。
婉昭儀在后宮生存多年,也算練就了處變不驚的心性,但此刻也被這情景嚇得大腦有些不會運轉了。
該怎么解釋,怎么解釋?
皇上會不會就此發現韓家的秘密?
婉昭儀嚇得手腳冰涼。
現在該如何是好?
“怎么不小心掉了呢?”
井甘喃喃一聲,一臉平靜地彎身將東西撿了起來,蓋好蓋子,還寶貝地拍了拍灰。
她那聲音雖不大,觀景臺上的人卻是都能聽得清楚。
皇上緩緩直起身,問井甘道,“那是你的?”
井甘捧著那方盒,不驚不慌地回答,“正是臣的東西。”
“里面是什么?拿給朕看看。”
聲音閑淡,卻帶著命令的口吻,不容商量。
婉昭儀和韓凡的心沉得更厲害了,已經被冰冷的池水泡成了冰塊,都不會跳動了。
井甘沉默了一下,又淺淺笑起來,“這東西怕見光,一見光便壞。雖是個小玩意,于臣卻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寶貝。皇上若有興趣,等天黑臣再奉給皇上看。”
井甘說著話時,目光緊緊盯著皇上,眼含某種暗示。
或許是因為兩人有共同的秘密,倒也算有些默契。
皇上許是猜到些什么,也沒有強硬地現在就看,隨口應了一聲,“那便晚膳后再看。”
婉昭儀見他松口,連忙扯了個話題將他的注意力轉走。
井甘和韓凡趁機想跑,偏偏被皇上叫住了。
“天色也暗了,大家都散了吧。韓公子也許久不曾見你姐姐了,晚膳便和你姐姐一道陪朕用吧。井先生與留下,用了晚膳朕也好瞧瞧你那獨一無二的寶貝。”
皇上這話讓韓凡和婉昭儀又是一陣心驚膽戰,這下可怎么辦啊。
皇上不讓走,還留飯,井甘自然不敢走了,從善如流地謝恩留下。
大長公主有些累了,就回自己住處休息去了。
王澧蘭死皮賴臉跟著井甘,便隨皇上一道去了承軒殿。
整頓家宴,婉昭儀和韓凡吃得心不在焉,心慌意亂。
井甘方才是在為他們解圍,眼見就要成功了,卻被皇上留了下來。
這下想對策、串口供的機會都沒有。
要是井甘拿不出所謂的‘寶貝’,扛不住壓力,會不會直接就把傳家寶的事和盤托出了。
那樣韓家可就完了,連命都保不住。
婉昭儀和韓凡心里急得像有老鼠在亂竄,又煩又燥,井甘倒是像是沒事人一樣,吃得很痛快。
不愧是給皇上做飯的廚子,手藝就是好,這隨隨便便一道菜吃起來味道和別處吃得完全不同。
特別是這紅燒肉,軟甜適中,口感絕佳,大大滿足了她嗜甜食肉的口味。
井甘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邊吃飯還能邊和皇上閑聊,氣氛倒是極輕松。
吃完飯,井甘滿足地摸摸肚子,還瞧瞧打了個嗝。
這頓飯吃的安逸。
皇上瞧她那滿足的樣子,笑道,“井先生胃口很好啊。”
“我向來是能吃能睡,讓皇上見笑了。”
皇上曖昧地瞧了王澧蘭,打趣道,“能吃能睡好,吃好說好身體才好,以后更好生孩子。”
井甘正在喝水漱口,聞言腦袋一偏,一口水直接噴不出來,毫無遺留地全都噴在坐在身旁的王澧蘭臉上。
王澧蘭只是先愣了一下,然后淡定自若地抽過拭手的帕子,擦了擦臉。
皇上這是抽哪門子瘋,居然能把吃飯睡覺的話題直接扯到生孩子上?
而且她還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好不好,皇上這么沒分寸的嗎,和個黃花大閨女說生孩子這種話題?
不過瞧見皇上看向王澧蘭那暗暗打趣、笑話的目光,她就全明白了。
心頭對王澧蘭的那點抱歉也瞬間煙消云散,毫無誠意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澧蘭哪兒猜不到她的心思,卻只能寵溺地笑笑,替她回擋皇上的打趣。
“小甘還小呢,都沒嫁人,哪兒談得上生孩子。”
“那就嫁啊,十六不小了,尋常姑娘都開始準備嫁妝了。”
這兩人,是故意在那唱雙簧呢?
井甘猛地回頭瞪了王澧蘭一眼,又暗戳戳地在桌子底下死命掐他大腿。
皇上她不敢懟,還不敢收拾他不成?
“皇上,徑海藏書閣剛起步,正是最重要的時期,我現在一心都在藏書閣里,不想為其他事分心。若是成親,免不了耽誤正事。憑皇上對我的器重,和我井家如今的富貴,還怕我嫁不出去不成?就是二三十了,也斷然不會找不到夫婿的。”
井甘把工作的借口抬出來堵皇上的嘴。
這藏書閣可是皇上讓她負責的,要是因為成親耽誤工作,那皇上可別后悔。
“締結婚約乃是人倫,皇上乃是開明君主,還會阻攔臣子完成人生大事嗎?井先生雖又富又貴,但等老了再嫁人,能尋著什么好夫君?遇見好的就要立馬先下手為強,晚了就只剩歪瓜裂棗了。”
井甘張嘴想駁他,結果王澧蘭嘴巴快,又繼續道,“家里養仆婦就是用來干活的,又無需井先生管理家中瑣事,成親如何會耽誤正事?便是婚禮也無需井先生親自費心,等著日子上花轎便是,婚后每日上值下值一如從前,斷不會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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