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說來聽聽？”秦太后百無聊賴地拂去袖子上的一點灰塵。

呂玲綺抿了抿嘴唇，隨后輕聲道：“成玦。”

秦太后聽了這話倒是驟然愣住了，她抬起頭望著呂玲綺，目光雖然依舊是含笑著，但表情已是頗不悅。半晌，秦太后道：“你如何想到要這個丫頭？”

呂玲綺輕輕道：“不知道太后娘娘舍不舍得給？”

“旁人都可。”秦太后含笑望了一眼呂玲綺身后的成璧，“但是成玦不行。”

呂玲綺好似早已知曉這樣的答案，因而并未如何失落，只抿了抿嘴唇，輕聲道：“臣女明白了。”

秦太后奇怪道：“你居然也不問哀家為何如此？”

呂玲綺笑笑，低聲道：“臣女不必多問，相信太后娘娘如此，自然有安排。”

“但愿你真的如此認為罷。”秦太后似笑非笑道。

從殿中退出后，成璧已是紅了眼睛。兩人回到住處，呂玲綺隨手翻開一卷書卷，漫不經心地看了兩眼，卻忽然聽到了成璧若有若無的抽噎聲。

呂玲綺詫異地回頭望一望成璧，成璧已是哭的淚流滿面。呂玲綺忙吃驚道：“這是怎么了？”

成璧忙摸了摸眼淚，道：“奴婢不要緊。”

“你許是因著要與妹妹分離，因而舍不得她？”呂玲綺為她做著解釋，嘆息了一聲道：“太后娘娘如此，倒也是我沒有想到的。想來是我害了你們姐妹不能相守，此后要天各一方了。”

成璧連連擺手道：“郡主說哪里話？奴婢能跟著郡主，乃是天大的福分。況且，成玦在太后娘娘那里，倒也受寵，過的還算是好的。”

呂玲綺點點頭，笑道：“這是自然。日后我再尋個機會，等太后娘娘高興了，沒準便能把成玦賜給我了。”

呂玲綺自然是故意試探秦太后。秦太后不愿把成玦給她，乃是呂玲綺意料之中之事。

婚事一日一**近，呂玲綺縱然是再不在意，心中也頗緊張。原本納側妃并不需要多么繁雜的禮儀，但此番非同尋常。

喜服已經改的極其合身，那料子，繡工都是極好的。呂玲綺聽罷喜婆囑咐，已是過了子時。她并不能多睡，為了避免誤了時候，四更天便要起來沐浴焚香，隨后梳妝打扮，再去辭別太后，方才能出宮。

賜浴的池子里撒了許多花瓣，血紅的花瓣，在手里輕輕攥一下，便能折出許多道如同血痕般的痕跡。有侍女還在往浴湯里撒花瓣，呂玲綺猛地沉入水中，憋足了一股氣方才嘩啦一聲猛地把頭從水中抬起。

穿了衣裳，又擦了熏香。那熏香味道雖好聞，但卻頗刺鼻，呂玲綺聞著忍不住要咳嗽起來。

還未等呂玲綺反應過來，便被人牽引著去梳妝。

四下里都張燈結彩，掛了紅綢，雖然天色仍未亮，但四下里已經是人聲鼎沸，頗為熱鬧了。侍女們都穿上了紅衣裳，來來往往，衣香鬢影，頗歡喜熱鬧。

呂玲綺還正自犯著困，因而坐在鏡前，忍不住要頻頻點頭。那梳頭的喜婆便有些不悅，沉著臉道：“郡主抬頭。”

她打著哈欠，心里渾渾噩噩地。忽然聽聞有人高聲道：“太后娘娘到——”

呂玲綺這回倒是一下子清醒了。她猛地抬頭，起身要向秦太后行禮。

身側烏壓壓的一片人跪了下去，呂玲綺走上前要與秦太后行禮，秦太后卻握住了呂玲綺的手，道：“不必了。時間緊迫，你且去梳妝便是。”

呂玲綺道了聲是，便起身。她這才發覺，秦太后也身著赭色衣裙，已是裝扮一新。不知為何，她心中好似有些觸動，因而忍不住多瞧了兩眼秦太后。

四下紅燭高燃，但仍顯得昏暗，因而秦太后的神情也顯得頗柔和了起來。呂玲綺坐在一側，由著喜婆梳頭。

秦太后卻忽然道：“把梳子給哀家罷。”

呂玲綺頗詫異，秦太后道：“本該由你母親來為你梳頭。你母親早亡，卻是無緣見你出嫁了。”

呂玲綺本該起身道謝，或是如何，但此刻呂玲綺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只得有著秦太后為她輕輕梳理頭發。秦太后專心致志地盯著呂玲綺的一頭烏發，道：“民間歌謠說的是，要說‘一梳到白頭’。只是這樣的愿望，哀家卻覺得不大適合你。因而便只求你平安順遂，得償所愿。”

她如是說著，呂玲綺倒是輕輕笑了。她盯著鏡中秦太后與自己的模樣，隨后輕輕道：“多謝太后娘娘。”

“往后要學的還有許多。”秦太后道。

呂玲綺點頭答應：“是。”

秦太后皺了皺眉，又道：“若你得空，便回宮時常來看看。先下還好，若往后你到了淮南去，只怕不知道又要到何時才能回長安了。”

“淮南？”呂玲綺驚訝起來。

秦太后嗤笑：“你這是什么反應？身為淮南王妃，你如何能長久待在京城？”

這是自然。親王無詔不得進京，這是本朝規矩。淮南王即使有太后詔書，但若長久逗留京師，也難免招人非議。

呂玲綺從未想到如此，心中因而有些慌亂。但秦太后已將梳子遞給喜婆，跪坐在一側，垂首閉目，不知在想什么。

一側跟著諸多人，因而呂玲綺并不敢多言語，只能把話咽到肚子里去了。

喜婆梳發梳的極緊，呂玲綺頭皮發緊，因而不大好受。上面簪了一只極漂亮生動的金鳳攢珠簪子，那金鳳展翅欲飛，口中銜著一串碩大的東珠，極其精致漂亮。

以螺子黛畫眉，再以白粉敷面，隨后抹了胭脂，點了唇紅。眉間點了一抹朱砂痣。妝畢，秦太后親自眼看，隨后又指點了幾處，隨后方才點頭，又起身更衣。

八重單衣層層疊疊，一層一層，疊的極厚實。呂玲綺本怕冷，因而慶幸衣裳多，此刻卻覺得頗厚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最外層的百褶裙上繡并蒂蓮，極繁復漂亮。

最后一層外裳上身，呂玲綺已有些喘不過氣。

此刻窗外已經大亮，因著呂玲綺上了妝，不能用早膳。幸得一起身時，成璧悄悄為呂玲綺塞了兩個點心。不然呂玲綺真不知如何熬過這一整日。

去朝見秦太后之時，呂玲綺三叩九拜，辭別太后。一側的秦士進要扶呂玲綺上花轎，因而也身著喜服站在一側。

呂玲綺拜別秦太后之后，轉身往殿外走。

有侍女在兩側撒花，漫天飛花當中，呂玲綺聽聞有聲音綿長無比，喊道：“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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