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玲綺挺直了背，抬頭望向秦太后，輕聲道：“三年。”

秦太后聽了這話，便不悅地皺起了眉。她沉著臉愣了半晌，方才對呂玲綺道：“你以為哀家等的了這么久？”

“太后娘娘——”呂玲綺驟然出聲，卻被秦太后揮一揮手打斷了。

“一年。”秦太后篤定道：“最多一年。明年今日，你應當已經有了身孕了。否則……”她牽了牽嘴角：“后面的事，哀家就不好說了。”

呂玲綺抿了抿嘴唇，末了只是低聲道：“是。”

她出神地想著，半晌忽然發覺，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個兩難境地。前有狼后有虎，好似她那邊都不應當得罪，卻也哪邊都不應當放心。

可是屬于她的路到底在哪里？

呂玲綺舉目望去，望著建章宮四四方方的天空，望著遠處的鴻臺，更遠處關中遼闊的平原山川。

她仍在猶豫著，徘徊著，不知到底該如何是好。

呂玲綺回到了宴會上，卻見賀蘭殊正在低頭與一宮娥說著些什么。

那宮娥急忙跪下，忙不迭地俯身，不敢抬頭，俯在地上顯得頗有些瑟瑟發抖。

呂玲綺見狀便奇怪起來，道：“王爺，不知這是……”

她走近去看，方才發覺那宮娥不是旁人，正是成玦。成玦紅著臉，急的要落下淚來。賀蘭殊的衣裳上濕了一大片，映著水印子，好似是什么東西潑到了上面。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成玦急的要哭，拼命叩首。

賀蘭殊倒是并無怪罪的意思，只是道：“這身衣裳只怕是要壞了。”

便有人前來，請賀蘭殊去更換衣裳。賀蘭殊臨走前深深瞥了一眼成玦，隨后對呂玲綺道：“莫要怪罪她，她也不是有心的。”

呂玲綺便扶著成玦起身，隨后問道：“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了，成玦姑娘？”

成玦與成璧長得相似，但是她個性天真活潑，或許又因著秦太后喜愛她，她人愈發顯得水靈可愛，哭起來更是梨花帶雨，看著煞是讓人心疼。

“郡主……”成玦低頭抹了抹眼淚，道：“奴婢無心打翻了王爺的東西，因而毀了王爺的衣裳。奴婢實在是……”

呂玲綺略一思忖，朝著成玦笑道：“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不要緊的。況且王爺也并未怪罪你。”

“當真……當真如此？”成玦睜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般。

呂玲綺點點頭，道：“你去吧。此事不要與蔣尚書說起，若問起來，只說是我不留神落到王爺身上的。”

周圍的內侍見狀也紛紛點頭。

不過是一小插曲，又略坐了片刻，二人便起身告辭。走在宮中長長的甬道當中時，舉目便能望見遠處有一輪紅日緩緩落下，染紅了西邊一片天空，霞光萬丈，煞是好看。

寒風乍起，呂玲綺裹緊了披風，與賀蘭殊無言走著。

賀蘭殊笑對呂玲綺道：“太后娘娘為難你了？”

呂玲綺正自出神著，聽見賀蘭殊問話，她驟然回神，略整了整思緒，輕聲回答道：“王爺這是說的哪里話，太后娘娘如何會為難我？”

賀蘭殊見狀也沒有再追問，半晌后，他望著西方天際的落日，驟然嘆了口氣，隨后輕聲道：“你不愿說便罷了。我也不愿意逼迫你。”

呂玲綺聽了這話覺得心頭一軟，卻只低聲道：“多謝王爺。”

賀蘭殊無聲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兩人相顧無言，隨后上了馬車回到了王府。王府中已經點了燈了，眾人見了賀蘭殊與呂玲綺，皆俯身恭迎。

賀蘭殊與呂玲綺一面往府中走，便見有一侍女急匆匆地上來，道：“王爺！”

“何事？”賀蘭殊略不悅地皺了皺眉，依舊耐著性子問道。

那侍女抿了抿嘴唇，對賀蘭殊道：“王爺，容王妃娘娘不大舒服，著奴婢來等著王爺歸來。”

言下之意已經不必再說了，呂玲綺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侍女，正要出聲，賀蘭殊卻擺了擺手道：“既然不舒服，為何不去找大夫？本王又不是大夫，找本王有什么用？”

這話說的頗有些揶揄的意思，那侍女好似沒想到賀蘭殊會如此回答，頗有些為難。

呂玲綺見狀便出來打了個圓場，道：“想來是容王妃想念王爺了。王爺不妨去看看。”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呂玲綺連臺階都給賀蘭殊找好了，卻不曾想到賀蘭殊擺擺手道：“先去找大夫。本王送了玲綺回去，隨后便至。”

呂玲綺頗驚訝于賀蘭殊如此應答。她正要拒絕，賀蘭殊卻轉身，握著呂玲綺的手，慢慢與她攜手并肩離去。

她倒是不好再說什么，只好與賀蘭殊往院子里走。

到了門口了，兩人站住。呂玲綺打量著他片刻，輕聲道：“王爺本不必送玲綺。如此反倒是讓容王妃心中以為，是玲綺從中作祟，反倒是要害了玲綺了。”

“怎么，本王不這么做，她就少恨你一些了？”賀蘭殊揚了揚眉，反問道。

呂玲綺搖首笑了笑。賀蘭殊輕輕開口道：“玲綺，你的確是一個極好的女子。”

“玲綺愚鈍，不知王爺為何忽然這么說？”呂玲綺揚了揚眉，和和氣氣地詢問道。

賀蘭殊湊近了她兩步，俯身湊到呂玲綺耳邊輕聲道：“你我若皆是尋常人家兒女，指不定會是一對神仙眷侶。本王極喜愛你這樣的女子……只是可惜……”后面的話賀蘭殊沒有再說下去，

他笑著搖了搖頭，轉而問道：“玲綺，你以為呢？”

呂玲綺眼皮子跳了跳，心中也頗有些觸動。賀蘭殊依舊望著她，目光看著倒是頗誠懇。他好似在等待呂玲綺的回答，雖然呂玲綺也不知他到底在等些什么。

末了，呂玲綺好似有些站的腿腳發麻。暮色四合，院中點了朦朦朧朧的燈。呂玲綺正色俯身朝著賀蘭殊行禮道：“恭送王爺。”

賀蘭殊好似察覺到了呂玲綺話里的深意，卻并未有什么表示，便搖首笑了笑，轉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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