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方剛依舊每天應酬到很晚,凌晨回到家的時候醉醺醺地癱倒在沙發上,有時候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半夜半夢半醒,他開始嘟囔,“老婆。”
可是沒有回應,他又喊,“老婆。”
仍然沒回應,他就睜眼,“亭亭?”
然后看著雜亂不堪的房子,哪里還有任亭亭的身影,他們已經分手很久了。
酒后勁突然上來,胃里開始翻騰,他去衛生間吐了,吐完胃里空空他覺得好餓。
他自己去廚房下面條,櫥柜里塞滿了她買的方便面,以前他餓了,都是她半夜拖著困倦的身子起來給他煮面吃。
他就隨手拆了一包,也沒開鍋,直接用開水泡,泡開后他吃了一口,卻怎么都不是他喜歡的味道,他再去煎荷包蛋,可總掌握不住火候,不是焦了就是老了,沒一個能讓他下去口的。
他盯著那碗面和一堆做失敗荷包蛋出了會兒神,倏地,他放下筷子,披上衣服出了門。
他驅車來到她的公寓,又學以前裝醉去敲她家門,可是這次開門的卻是個中年男人。
“你誰啊你?”男人問他。
“你誰啊?”他也問。
“我是這兒的業主!”
趙方剛一愣,問,“業主不是任亭亭嗎?”
“她把房子賣給我了。”
趙方剛這才知道她把房子賣了,看來是真想斷了跟他所有的聯系。
最后他沒辦法,又去dr蹲她,這次還沒等到她卻先蹲到了涂筱檸。
涂筱檸一看到他就知道他來的目的。
她直接告訴他,“別等了,亭亭家里已經給她介紹了新的對象。”
趙方剛心里一緊,“她去了?”
涂筱檸點頭,“去了,已經處了一段時間了,上周才答應做人家女朋友。”
“對方做什么的?”
“也是銀行的客戶經理,據說門當戶對,她爸媽很喜歡。”
趙方剛點了一支煙,只哦了一聲。
涂筱檸似乎還想說什么,“小趙哥……”
趙方說,“我沒事。”立了片刻轉身回自己車。
但涂筱檸并不是想安慰他,甚至很直白,“小趙哥,如果你沒收心就不要再去傷害亭亭,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單純的女孩,她之前是把心都掏給了你,讓她好好生活吧。”
趙方剛開車門的動作微滯,很久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后來,趙方剛也談了一個女朋友,這次是個大學美術老師。
人很漂亮也很會打扮,跟他以前的女朋友差不多類型,他媽見了照片只說以后不會再過問他的事。
交往了一段時間后,有天女孩問他有沒有買房子。
他告訴她,“我有兩套房。”
女孩眼底亮了,然后問,“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他就帶她去看了,之前的那個婚房,他都沒怎么去過,這次一去,他才發現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
墻紙什么的都貼好了,家具也陸續搬進去了,還有幾盆放在地上快枯萎了的綠蘿,那是她買的……
沒有過多的逗留,他又帶女孩來到自己住的公寓,她環視了一下,突然勾住了他脖子掛在了他身上。
她問他,“你一直一個人住在這兒啊?”
“嗯。”
“那今晚,我不走了好不好?”
他把她手拉下來,只淡淡說,“我送你回去。”
就這樣像正常情侶談著,她也挺體貼懂事,不怎么煩他,他甚至想就這么談到該結婚了也不錯。
只是他總是會想起婚房里的那幾盆綠蘿,有時候下了班沒飯局他就去給它們澆水或者放到陽臺曬太陽。
女朋友知道他三天兩頭會往房子跑后以為他是怕新房甲醛太多才那么重視那些綠蘿,有天也心血來潮,說可以把房子鑰匙給她,他應酬多比較忙,她空了可以幫他去照顧那些綠蘿。
趙方剛一開始沒同意,直到有天下暴雨,他又在應酬抽不開身,結束后趕到那房子,他搬到陽臺外面曬太陽的綠蘿差點被大雨淋蔫,加上過段時間他要出差,便在女友的軟磨硬泡下把鑰匙給了她。
等他出差回來再去房子的時候,他打開門愣住了,那淡綠色的墻紙不知什么時候被換掉了。
他再去房間,房間的墻紙也都換成了新的。
他直接開車到女朋友的大學,等她上完課。
她還以為他是來接她的,很開心地跑過去要抱他,卻被他躲開。
“為什么動墻紙?”他問。
她就實話實說,“因為那墻紙顏色我不喜歡,就換掉了。”
“誰讓你換的?”他又問。
她看著他一臉困惑。
“誰讓你換的?”他重復,語氣嚴肅。
她有些委屈,“你那么兇干嘛?不就是墻紙嗎?不喜歡就換了啊,那顏色太淡雅了,一點都不洋氣。”
趙方剛臉色很不好看。
她還在說,“現在不換以后我們住進去也是要換的啊,再說了……”
“誰說你會住進去?”他打斷了她。
她瞪大眼看他,反應了一會兒,“你什么意思啊趙方剛?”
趙方剛閉口不言,沉默許久。
她就去拉他,“你把話說清楚!”
他便回,“分手吧。”
她愣了一下,緩了好久,開始發作,“你有病吧?為了個破墻紙跟我分手?”
“是啊,我有病,也不想再耽誤你,分手吧。”
他認真的語氣讓她意識到不是開玩笑,“你真為個墻紙就跟我分手?”
趙方剛此刻也很平靜,誠實地告訴她,“那房子本來是我跟她的婚房,里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她挑的,我心里還有她,所以對不起。”
她瞬間就明白了,苦笑了幾下,抬手送給他一個耳光,“渣男!”
那耳光趙方剛原本可以躲但他沒躲,畢竟他確實渣。
她生氣地扭頭就走想想又折回來,重踩了他一腳再補上一句,“傻逼!”
趙方剛吃痛,還是對著她的背影再次道了個歉,“對不起。”
周末的時候,趙方剛跑遍了建材城,都沒有再找到跟以前一模一樣的墻紙。
他獨自坐在那房子里頹然對著那幾盆綠蘿抽煙,心想,可能這就跟他跟任亭亭的感情一樣,沒了就是沒了。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再次見面,是在她父親任局長的葬禮上。
她父親在出差的高速上因為司機疲勞駕駛打了個盹,撞上了前面的超重型卡車,當場車毀人亡。
他是跟著紀昱恒一起去吊唁的,他看到她臉色慘白的穿著孝服站在靈堂邊上,他想跟她說句話,可是此時她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男人,他攬著她,她靠著他哭。
趙方剛很快移開視線,走到任局長的遺像前,別人都是鞠三下躬,他是跪下磕了三個頭。
等他起身,照禮數是要去撫慰家屬的,但他卻跟紀昱恒說,“老大,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紀昱恒看了他一眼,頷首。
他就先出去了,在等紀昱恒的時候抽了好幾根煙。
他又回頭看看靈堂里任局長的照片,說了句,“老頭啊,上次跟您下的棋還沒結束呢,怎么就走了?”
然后苦笑了一下,澀然開口,“一路走好……”
再重遇,是在客戶做東的一場晚宴上,客戶把所有合作的銀行都請來了。
趙方剛是陪手底的管戶客戶經理去的,沒想到一進包廂就看到了她。
可是他記得,這家企業并未在dr有授信。
“來,我來介紹一下。”客戶見他到了,非常熱情,開始做起介紹。
“這是y行營業部的總經理,趙方剛趙總。”
“這是我們c行的管戶客戶經理,潭經理,這是他女朋友,也是客戶經理,dr的任經理。”
趙方剛這才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新男友,挺年輕挺jing神的一個小伙子,兩人看著也挺配的。
“趙總,您好,初次見面,幸會,我是c行小譚。”她男朋友謙卑有禮地給他這位前輩遞來一張名片。
趙方剛接過,笑笑,“你好。”
隨后小譚就招她過來,她一時沒動,小譚伸手拉了一把,她就這樣被拉了過來。
她宛如不認識他似的,真的像初次見面一樣跟他打生疏招呼,“您好,趙總。”
趙方剛看著她,可她眼皮都沒抬一下,他也回了一句,“你好。”
y行的人之前都認識任亭亭,所以站在趙方剛后面的下屬一直在擦汗。
媽呀,這都叫什么事啊?新歡舊愛齊聚,這頓飯還怎么吃啊?
天靈靈地靈靈,保佑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啊。
這邊下屬在暗自糾結,那邊趙方剛卻跟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聊聊。
y行是這家企業的授信最大行,他們今天是座上賓,加之趙方剛的級別,老板是客氣得很,一直給他敬酒,相比之下,其他銀行就顯得被冷落許多。
那小譚也是個活躍且愛表現之人,一直很想融入他們,總是借機插話或者敬酒。
酒過三巡,老板目光轉向他身邊的任亭亭。
“小譚你好福氣,有這么個漂亮女朋友,還又是同行,這是準備以后夫妻同時上戰場?”
小譚展顏一笑,“哪里哪里,還不是馮總您聲名遠揚,她聽說我今日跟馮總有約,非要跟著我來親自見見馮總。”說完就對任亭亭揚揚下巴,示意明顯,“你不是來之前還嚷嚷著要多敬馮總幾杯酒的?”
趙方剛的下屬就坐在那小譚旁邊,一直偷偷地瞄坐在對面的趙方剛,此刻他看起來雖跟平常無異,但唇角的笑容已經逐漸開始消失。
下屬拿起手邊的濕巾擦擦汗,也不再顧忌那濕巾先前已經被自己擦過嘴弄臟了。
他感覺自己右眼皮在狂跳,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任亭亭并沒有按照男朋友的意思拿起面前的酒杯,她只說,“抱歉,我肚子突然有點不舒服,去趟洗手間。”
之后她就站起身,想要出去。
那馮總提示:“任經理,這包廂有獨立衛生間。”
任亭亭頓下腳步,飯桌上一時安靜無比。
突然趙方剛下屬說了一句,“啊,那衛生間我剛剛進去過,都是電動的,好像出了點故障不太靈,任經理去恐怕不太方便呢。”
那馮總一聽哦了一聲,“那只能去包廂外了。”轉而吩咐服務員,“麻煩你帶這位小姐認下路。”
任亭亭委婉道,“不用了馮總,這里我認識的。”說完已經抬步走了出去。
那馮總就將視線落向對面,“小譚啊,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女朋友?她好像臉色不大好?”
小譚依舊笑著,說沒事,但任亭亭許久沒回,隔了一會兒他才打了個招呼,“我去看看我女朋友,你們繼續用餐。”然后也起身跟了出去。
這次是兩人都遲遲未歸,趙方剛假借接電話來到走廊,在一個角落尋到他們。
他聽到了那小譚的聲音。
“任亭亭,你別給我端著,你以為你現在還是任局長的女兒?還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帶你來吃飯你從頭到尾板著個臉給誰看呢?啊?”
任亭亭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她的臉,聲音微弱,“我不喜歡喝酒。”
“不喜歡?”那小譚皺著眉,“你入行的時候你師父沒教過你銀行客戶經理就是要拋頭露面經常出來應酬的?這馮總是我的大客戶,我還指望他給我年底配存呢,他們公司一年結算量巨大,可全都在y行,你以為大家今天為什么都來?還不是都想插一腳分一杯羹?不然我腦抽了來看y行的老總給我們擺架子?”他邊呵斥她邊伸出指尖上下來回指她,帶著濃重的警告,“所以你別給我耍小姐脾氣,別把事情給我攪黃了,認清自己現在的位置,聽到沒有?”
趙方剛站在那里,看著她就這么低著頭被訓斥的樣子,定在了原地……
他先回到酒桌,不一會兒他們倆也回來了。
那小譚又在慫恿任亭亭喝酒,她就真的拿起酒杯站了起來。
他看著她先去敬那馮總,之后就是馮總身邊的他,走到他這邊的時候,她頭還低著。
“趙總,我敬您。”她說完握著酒杯就要繼續喝,卻被他抬手制止了。
“別喝了。”他說。
她卻倔強地還要喝,他重復,“別喝了。”
任亭亭的手開始顫抖,她像非要做到似的,還在把杯子往自己嘴邊送。
他一把奪過她的酒杯,重重放在酒桌上,“我讓你別喝了!”
在場所有人一愣,除了他的下屬。
小譚也反應了一會兒,然后喚,“趙,趙總?”
趙方剛橫掃他一眼,“你給我閉嘴!”
小譚傻了,“你,你?”
趙方剛把任亭亭往身后一護,他厲聲問小譚,“你是不是男人?你他媽還算是個男人?”
小譚被問得莫名其妙,看所有人都在看他,瞬間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他指著趙方剛,“你,你干嘛?把我女朋友放開!”
趙方剛懶得再理他,直接喊下屬,“小郭!”
“哎!”
“今天這頓我們y行做東,你替我陪好馮總和各位。”
“奧!”
接著他又看向那馮總,“抱歉馮總,我還有事,失陪了。”說完一把拉過任亭亭就往外走。
“誒?你拉誰啊!”那小譚見狀要去追,被小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按回座位。
“譚經理!我們繼續吃飯!”
“不是!不是!他他他……!”
任亭亭被趙方剛拉出飯店,她一直在后面喊“松開我。”
他就是不放,任亭亭掙扎,“你再不放我喊人了。”
直到停車場趙方剛才停下,“你喊,還想回去陪酒是吧?”
任亭亭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咬著唇說,“我陪不陪酒,管你什么事?你以為你剛剛在這么多人面前拉我走,又比陪酒好多少?你還想過我以后要怎么做人么?”
趙方剛氣得雙手扶腰,聲音很高,“你是傻了還是呆了?那酒喝上一輪你還能不能直著走出那包廂?那種男人你也跟?任亭亭,你找不到男人了是吧?”
任亭亭抬眼看他,眼眶已經紅了,“我找誰,都是我的事,也輪不到你來管。”
趙方剛更氣,“你他媽要找也找個比我好的,你找個還不如我的算怎么回事?!”
“你!”任亭亭不想再跟他講話,只想趕緊走,可還沒來得及挪動腳步就被他拽住了。
“你放開我!”
他手一收就把她帶進了懷里,緊緊扣著她。
“你就氣我是不是?要氣死我才高興是不是?我以前再混蛋,連你出去應酬都舍不得,那小子算老幾啊就讓你過來陪酒,還拿手指你,我沒當場沖過去把他手扳斷已經是給足面子了。”
任亭亭還在掙扎,她越動他就越不放,越抱越緊,他心疼死了。
“這種委屈,他憑什么讓你受?啊?他憑什么?”
任亭亭再也繃不住,眼淚狂涌而出,浸濕了他的襯衫。
她開始打他,一拳又一拳,她委屈極了,特別委屈。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你怎么才來?你怎么才來?”
趙方剛心都要碎了,把她護在胸口。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是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下一秒,任亭亭失聲痛哭,哭得特別傷心。
這是父親離世后,她徹底地放肆。
趙方剛的眼眶也紅了,他緊緊摟著她,這一次,再也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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