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嫣被扇趴在地上,珠釵碎落在地,竟沒有勇氣再抬起頭來。
欣宜宮的人都看著,宏公公月護衛也看著,還有她自己帶來的敏兒和另一位宮女。
皇上竟然會當眾打她。
傅景翊打完了人,手掩進了袖中,臉色很別扭。
宏公公秒懂,“陛下的手疼嗎?快打盆水來!給陛下洗手!”
宮人雖沒懂手疼和洗手的關系,不過動作極快,一盆清水很快端來。
洗完了手,傅景翊才舒暢了點,可看清辭臉上的紅印,心里頭又特別不是滋味。
“康寧嫣跪著。”
冰涼的一句話,讓康寧嫣跪到了開席之前。
皇上留宿欣宜宮,可郡主睡的依然是偏殿。
今日膳房多的是酒,清辭拎了一壺,去假山石處找了塊坐石。
剛拔開壇塞,一個修長的身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與她一樣,坐在了石頭上。
“朕也想喝酒,能一起?”
清辭看了他一眼,她不是頭一次在大半夜的欣宜宮里“偶遇”皇帝了,見怪不怪。
“哪敢不從。”
她提起酒壇,騰空灌了自己一大口。
皇上的潔癖她白日里算是見識到了,哪敢用嘴去碰這酒壇。
傅景翊接過,不急著喝,只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的臉,可惜月光朦朧,看不真切。
“疼嗎?”
清辭愣了愣,很遲頓得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無所謂道:“就這?”
她搖了搖頭。
“其實我沒有想到,皇上會打康寧嫣。”
說完,她又發現稱呼不對,改正道:“康妃。”
傅景翊眸光微凝:“朕想打便打了。”
清辭笑笑,“完全沒到時候吧,皇上這一耳光下去,太后今日都沒搭理康妃了。”
傅景翊輕嘆:“每一個舉止都要斟酌,這樣活著挺累。”
“不,才不是皇上突然的任性,皇上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傅景翊呼吸一窒,聲色暗啞,“你知道了。”
清辭點頭,篤定道:“所以皇上沖冠一怒為紅顏。”
傅景翊抿緊了唇,深深看著她。
做了這么多,她也該看出來了。她把這個事捅穿,是準備面對的意思?
清辭笑得更燦爛了。
“皇上喜歡上郡主了啊。”
傅景翊傻眼了。
“皇上專寵郡主,也不管邱嬪和邱將軍會不會失衡,更為了郡主掌摑康妃……郡主對皇上來說是不同的。”
清辭為郡主高興,“皇上也許不知道,郡主小時候愛慕過皇上的。”
傅景翊“哦”了一聲,整個人像是在一片大霧的夢里。
酒辣嗓子,他還是喝不慣,咳了幾聲。
清辭當他舊疾未愈,“皇上的身子不太好,早點去歇著唄。”
“朕不困。”
嘴卻極不配合的打了個哈欠。
他捂住嘴,倔強道:“朕不困。”
清辭搖了搖頭,“我要是睡得著,早去睡了,也不用天天喝點酒。”
她拿過酒壇子,又灌了一口。
“剩下的全給你,我再喝就醉了。”她對自己的酒量還挺了解。
這才兩口酒,臉上就泛起了明顯的紅暈,似濃抹了胭脂,在月光的映襯下瀲滟無邊。
她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得通紅,“我是個廢人了。”
再也不會拿起屠刀,再也不敢定人生死。
她把酒壇子推到皇帝懷中,“我想把這個事忘掉,忘掉就好了。”
傅景翊下意識的想到,她應該就是在這樣痛苦的自責下,忘了是她連累了清芙,然后又能沒心沒肺的活下去了。
“那就忘掉他。”
聞言,她小扇般的眼睫掛著水珠,殷紅的唇微微顫動了下,像是要反駁。
他對著這張酡紅的臉,輕聲的勸:“把蕭承書忘掉吧。”
清辭使勁搖頭。
“不行,不行。”
她起身,卻往地上栽去,傅景翊拉了一把,她軟綿綿的倒進懷里。
她做了一個混沌的夢。
夢里,男子捧著她的臉說:“我的沖動不是為別人,是為你,天大的事都不能委屈了你,清辭,你真的不知道嗎,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
男子的聲音很好聽,輪廓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越湊越近,終于親了下來,笨拙吻她的唇辨,渴望她的回應。
他口中有酒味,有茶香,還有晚宴時的甜藕味道。
清辭認真反啃著他,又不敢太熱情了,怕他又像上回那樣覺得她經驗老道。
最后她精疲力竭的軟在他胸膛,綿綿喃喃。
“你不是喜歡果茶果酒,怎么今天你嘴里的味道不一樣了啊蕭遠……”
男子呼吸急促的身子一僵,隨之放開了摟著她的雙手。
清辭雙臂環著他的腰,臉蹭在他胸膛間摩挲,她雖然殺人不眨眼可她也是個女人啊,撒嬌這種本能還是與生俱來的。
意識越來越模糊,她知道自己要睡過去了。
“我要掉下去了,蕭遠抱住我,抱住我……”
顧不上了,清辭閉上眼身子一軟,從他身上滑了下去。
著地的那一瞬,她氣極。
“蕭遠你個龜孫……”
居然真的沒有抱住她。
傅景翊看著摔落在草地上睡過去的清辭,呆呆杵立著,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她喊著“蕭遠”情意綿綿的模樣。
蕭遠,蕭遠,蕭遠……
在兩個字在他腦子里轟轟炸響。
她跪在面前求成全的時候,她跟著蕭承書出宮的時候,他都沒有恐慌到這個地步。
可現在,她不會再對蕭承書失望,她會永遠記住他,永遠的心懷愧疚。
她心里完完整整的裝下了蕭承書。
不知站了多久,他終于緩過勁來,蹲下身,將柔軟無骨的女子攔腰抱起。
她很輕,閉著眼睛靠在他胸膛,在他懷里吧唧了下嘴。
夢里面的她,現在應該是快樂的吧。
“你的酒量好差。”
太差了,兩口酒而已,都扛不住。
他看著懷中的女子,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無所適從過。
起初,他想著只要成為皇帝就好了,站到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他就能把這世上最好的捧給她,他也絕不會像秦承澤一樣傷害她。
可還沒來得及好好對她,她身邊就有了蕭承書。
這樣的突然,猝不及防。
“忘了他好么?就像你忘記我們在山洞里的日夜,忘記你擁抱過我。”
“忘了他吧。”
傅景翊在她耳邊喃喃低語,輕輕的吻落在她光潔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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