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大理寺的人來抓人了。
礙于王府的地位,官兵到底只是通知了七王一聲,然后在門口等著。
盧文急匆匆跑進來。
“秀月,你殺人了?”
秀月迅速從半夢半醒中轉醒,仍是一臉懵:“我殺的人多了去了,你沒殺過啊?”
盧文說:“兵部侍郎嚴成勇,你殺了?”
秀月想了想,搖頭,“我沒有。”
“你有還是沒有,都去大理寺交代吧,”盧文看著她的眼神透滿惋惜,“沒點確鑿的證據,大理寺也不會來王府提人,你怕是完了。”
秀月睜大了眼。
難道她半夜跑出去殺人了?
她被帶到大理寺,讓一群證人指認后就推入了天牢。
是的,一群證人,把她自己看傻了。
她要殺兵部侍郎,會讓這么一群人看見,個個都認出來是她?
簡直莫名其妙。
至于另外的證據,竟然是嚴成勇死前用血寫下了她的名字。
關鍵是,她真就那么垃圾,殺個人給那么多人看到,還不把人徹底捅死,讓人留口氣在那兒寫自己的名字?
空氣中有股腐爛的濕氣。隨處可見死去的蟲子的干殼尸首,但凡有只活的,她也很快將它變成死的。
牢房里一地的灰。
她用手指拂過,在地上寫下一個名字。
嚴成勇。№Ⅰ№Ⅰ
這個人,前世分明是太子黨,也差不多在這個時間里,他突然被殺。有人懷疑到七王府,可苦無證據,也就作罷。
這一世卻強行把殺人這件事套給她。
秀月坐在地上沉思,順便踩死了一只路過的蟑螂。
她覺得崔寬肯定要來看她。
最好還是別來,畢竟崔寬同屬兵部,就怕被人潑上臟水。
沈復倒是不出三個時辰就來了。
他看著秀月不顧形象坐在臟兮兮的地上,眉頭不禁皺起,可幸好沒看到受刑的痕跡。
“我弄了別的死囚來換你。”
秀月立刻想到,沈復的舅舅是大理寺卿,偷換個死囚不困難。№Ⅰ№Ⅰ
“沒有必要,”秀月說,“陷害我的人本就沒在意我的死活,只是皇上那邊會認定七王在整事兒。”
沈復沉眸道:“所以你想讓皇上認為,這是太子在陷害七王,通過他身邊人下手。”
秀月點點頭。
沈復覺得她有一點可笑,“那你呢,皇上即使對太子多厭惡幾分,此事的判決依然不會改。皇上會得知這場案子,明知你冤也不會插手,你難道要為七王獻出你的命。”
秀月道:“我不死,皇上豈會覺得七王委屈。”
她確定牢房外沒有人偷聽,才湊到沈復耳邊說:“讓我受刑,然后我撐不住七十二道刑罰死去,但死不改口,不認罪。”
她又說:“假死,很容易的吧?”№Ⅰ№Ⅰ
沈復緊皺的眉頭不能舒展,“我不能看你受刑,你知道那些刑罰是怎樣的么?光一道步步紅蓮就要廢去雙腳,足下血如紅蓮綻放,我絕不答應對你用刑。”
“盡可能的慘,但不能廢我手腳,”秀月毅然道,“我可以忍受的。”
沈復抗拒著搖搖頭,“你為何要這樣忠于七王,你看現在你淪為階下囚,他管你嗎?他根本不會管,或許也等著你死,你死的越慘,皇上越是顧忌太子,更心疼七王。痛的只有你自己。”
秀月沉默了片刻,道:“沒有七王殿下,我早就死了。”
死在當年的試煉窟里。
是七王花重金買下了她,否則他們就得在試煉窟里繼續廝殺,師門有比她強的姐妹,可是七王偏偏選中了她。№Ⅰ№Ⅰ
從此她脫離了不見天日的黑山,不必日復一日的提心吊膽,還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
醒來在一間陌生的廂房里。
她側首,就看到熟悉的男子趴在桌上入睡。
“崔寬?”
崔寬聽到這一聲,很敏銳的醒來,三兩下走到她身邊,扶著她坐起。
渾身哪兒都疼,跟坐在釘板上似的,但是秀月看著他關切的眼神忽而笑了。
“我沒事,你看你眼睛腫的,多久沒睡了。”
崔寬強打起jing神說:“沒多久。你喝點水吧,我給你倒。”
萬能的喝水。
他一直都是這樣,不管有啥都想給她倒杯水。№Ⅰ№Ⅰ
秀月本想伸手去接,可是雙手纏滿了繃帶,崔寬不讓她動手,喂到了她唇邊。
崔寬喂她喝了水,抬袖擦去她唇邊水漬,道:“興許是因為七王要把你嫁給沈復,就這件事惹了太子的注意,于是對你下手。太子準料想著,你出了事,沈家必定避之不及,不會再同七王往來。”
秀月點點頭,“這是哪兒?”
這間廂房很別致,也處處顯華貴。她蓋的蜀錦被褥,軟煙羅的錦帳,和這喝水的漢白玉的茶杯,以及桌上的琉璃花樽和魚雕銅臺燭燈,崔宅從來沒有這樣奢靡。
“是沈府的一間別院,沈大人說,你身體不適,由我來照顧更好,”崔寬去桌上盛了碗粥,舀了一勺吹了吹,再送到她唇邊,“天牢那邊都安排好了,你不堪刑罰身故的消息,已經傳到皇上的耳朵里。”
秀月張開嘴,由他喂了一口。
“那你今后每天都會來嗎?”
崔寬點頭,“每天都會。”
“小心讓旁人看出異常,”秀月雖然舍不得他,很想要他日日過來陪自己,可不能貪圖這些時日,而丟了漫長的余生,“秦承澤知道你我的關系,你總要沈府跑,他總要瞧出端倪的,少來為好。”
崔寬想了想,認可了她的話。
他喂了半碗粥后,秀月坐得有些累了,便再把她扶著躺下來。
他就坐在床邊,靜靜看著秀月,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失血的臉。
“你為什么會突然不要沈大人了,轉而喜歡我?”
這個問題,一下子就讓秀月口干舌燥了起來。
她半真半假道:“因為他對我不好,然后我又對你一見傾心。”
崔寬又問:“沈復在門外,你要見他嗎?”
沈復的行為在他看來,就兩個字,怪異。
明明他是被沈復邀請來的,結果來了以后,沈復怎么都不讓他靠近秀月。他看秀月昏迷不醒滿頭的汗,想擦一下,被沈復猛地甩開。
呆了半天后他感覺到尷尬,就說:既然有人照顧,那我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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