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教授很快把干凈的碗筷拿過來，林蓁拿起筷子，隨手夾了一個胖嘟嘟的花蛤遞到小衍彥的嘴邊：“小彥快幫忙嘗一嘗味道？”

小衍彥被教得餐桌禮儀很好，先前就算再想吃，坐在旁邊眼巴巴地盯著也只拼命咽著唾沫沒動手——大家還沒到齊呢，他不能先吃的。

可是這會是阿朵姐姐給他夾的……花蛤是她帶來的，也是她燒出來的，現在讓他幫忙試試味道，他不應該拒絕才是禮貌的好孩子？

所以他只遲疑了一下下后，就張嘴接下了。

花蛤小小的一個，飽滿的肉里包著一汪湯汁，入口是一股他以往沒有吃過的前所未有的濃烈鮮香。小衍彥把花蛤肉抿進嘴里，嚼了好幾下才舍得咽下，眼睛亮得快要燒起來：“好香！好好吃！！！”

這一刻他已經顧不上飯桌規矩的事了，只想著跟帶來好吃的的姐姐一同分享他心中的美味：“阿朵姐姐，你也快嘗嘗！”

林蓁卻是把筷子擱到了盤子邊上，她再度看了眼天色，搖頭笑道：“你們吃，我該回去啦！”

“啊？”

小衍彥和張教授意外得異口同聲地小聲驚呼起來，阮教授也盯著林蓁看。

小衍彥擰著他還有些疏淡的小刀眉：“姐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張教授更直接，給拿了碗筷放到林蓁所站這一邊的桌面：“老陳肯定把你的那份飯也煮了，你不留下來吃豈不是浪費？”

如果不是沒熟到那個程度，他都想直接按她坐板凳上了。

林蓁已經拿起她的課本還有帶過來的小木桶，擺擺手：“真不了，我還要回家幫忙做飯呢！我過來時家人都不在，到點不回去他們該急了。”

她相信陳教授煮了她的飯，但是怎么可能會浪費，口糧都是有數的。像李家平時吃個七八分飽，教授院這里最多吃個六七分，這一頓飯為了省出她的口糧，可能就吃個五分，她不吃，他們也不過恢復差不多六七分，剛剛好。

小衍彥一見她真不留下，連香噴噴的花蛤都顧不上了，依依不舍地拉著林蓁的手跟她走了幾步，仰著黑乎乎的小臉小聲道：“姐姐，今天是我生日呢……”

林蓁擼了把他頭頂細軟的小卷毛：“這樣呀，姐姐都沒準備，改日給你補上雞蛋哈。”大坡村的生日習俗就是吃水煮蛋。

“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小孩急得直擺手。

雞蛋多金貴啊！他們這個小院里不許養雞，爺爺奶奶每次為了讓他吃上雞蛋，都得餓肚子把口糧省出來換呢，不能要的。他不愛吃雞蛋，嗯，一點也不愛吃。

“沒事，我先回去啦。”林蓁再摸摸他頭，又抬手跟張教授他們揮了揮，“我改天再過來。”

轉身就出了門。

林蓁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通道，木桌前兩個大人面面相覷——不是，單單只是問個問題，就帶配料齊全的東西過來，把菜炒了就走，一口都不嘗，這一系列的行為怎么讓人覺得那么摸不太著頭腦呢？

想到她好像說改天再來……會不會是好學的小李同志其實非常饞他們所會的知識，但是為人靦腆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才想了這么個笨辦法？

小衍彥歪著腦袋瓜想了想，轉身就跑往廚房，他要告訴爺爺奶奶，阿朵姐姐回家了。

約七八分鐘后，“教授院”里四個大人一個小孩圍坐在破木桌前。

番薯飯已經盛好了，紫蘇炒花蛤散發著誘人香氣，但沒有人急著開吃。

張教授嗅了嗅空氣中的彌漫不散的異香，一拍桌子：“不管了！我非得把我這一身學問都教給小李不可！”

董教授點頭：“我看小李同志對物理很感興趣。”

阮教授手指頭撥了撥筷子：“都教，多學些總沒壞。”

陳教授贊同這說法。

小衍彥悄悄捏起了筷子，仰著小臉看看這個，又扭頭看看那個，猶豫地道：“……不是，我們還不開始吃飯嗎？再不吃都涼啦！”

教授們下定決心要把畢生所學盡數塞進林蓁腦子里的時間點，作為當事人的她才剛剛回到李家的院門。

還沒開門就能聽到里面李三妹大聲在那顯擺呢：“……你再看看這條大鰻魚，比上午你們撿到的那兩條是不是大得多？一條頂你們兩條還有余呢有沒有……”

林蓁推門而進，李小弟看見她的那刻第一時間從板凳上彈起來，不耐煩的表情在見到林蓁之后肉眼可見地換成了委屈：“姐，你怎么……說好的海膽咧？”

“下午海灘人太多了，你不在我搶不過他們啊。”林蓁隨口就給他戴上了一頂大大的高帽子。

聽得本來擰眉抱怨的少年瞬間眉開眼笑的，一臉得瑟挺挺胸膛：“那是，我們家就數我的力氣最——”他頓了下，看眼坐在桌邊正抽著水煙的李元福，“除了阿爸之外，我們家就數我的力氣最大了！”

林蓁過去看她先前倒在木盆里養著的花蛤，她臨走前加了水和鹽進去吐沙，這會應該洗洗就已經可以直接炒了。

李小弟跟過去，苦著臉盯著盆里：“二姐，你怎么挖這玩意回來？”

“炒著吃啊！”林蓁拿個笸籮把花蛤撈起來，再倒進一瓢水沖一下，放到一邊架著瀝水。

她正想把回來時在路上薅的紫蘇葉拿出來清洗，就聽張大丫在廚房里喊人：“好丫，拿個盤過來把八爪魚撈起來就行了。”

她把鍋鏟一擱就拉著張黑臉走出來：“你早從海灘回來了干嘛不留在家里做飯？跑哪里去了？”

林蓁就把手里的紫蘇葉往盆里一擱，又從小木桶里掏出一個裝了大半澄黃色液體的汽水瓶給她看：“阿媽，你看這是什么？花生油！”

晚霞的柔光中，張大丫黑沉的臉都似乎被這澄亮的油色給映照得燦爛了起來。

林蓁繼續解釋：“我這次挖了不少花蛤回來，家里人不是不大愛吃嘛？我到‘教授院’那邊找董先生他們問個物理題，就順便送了一些過去。我答應了以后還挖或是得了其它海貨的話繼續給送幾次，就跟他們換了這么些花生油……”

留意到張大丫的眼神接觸到油瓶后有一瞬間的小小發直，林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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