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一貫的沉默寡言，把她送到之后話都沒留一句，扔下人和背簍轉身就急匆匆地騎車走了，還要趕回去上工。

至于約下午的時間？

別想了，沒有的。

能搭出去一斤香蕉借自行車把林蓁送到公社本就不是因為她人本身，而是因為那三十斤香蕉。

如果她背著香蕉走這么遠的路，平時一個多小時可能得走出兩個多小時來，那樣得錯過幾班公共汽車？

一班車通常相隔一個半小時至兩個小時，要是耽擱了時間，怕得午后才能到縣城。到時找人要時間，要是人家吃不下這么多還需要點時間到別處轉悠看能不能賣掉，實在不行就得去供銷社收購站，時間太晚了會趕不上最后一班回來的車。

而太早起來趕路對于她一個畢竟能被村里小伙子偷偷評為村花的小姑娘不安全。用張大丫的話說，花了這么多口糧養到能換彩禮錢，要是被二流子欺負了，就算流氓抓去槍斃，那失了清白損失的彩禮錢也補償不回來了啊！

所以才給她騎車送過來的。

李元福平日在家里基本上只管吃飯睡覺，在外下地時會教教兩個男丁一些種地的經驗等等，在管教孩子方面沒到出動鞭子抽人那一步都用不著他上陣，所以跟孩子的交流很少，跟原主這個存在感低的更是基本上零交流。

林蓁來到這里大半個月，已經習慣了，所以被扔下也不以為意，把背簍往路邊挪挪挨靠在小腿前，從兜里掏出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番薯就啃起來。

出門前她只喝了一碗番薯稀粥，這個番薯還是張大丫給她中午吃的。中午林蓁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吃番薯，是吧？正好早飯沒吃飽，就索性補充點。

也許因為今日不是圩日，人少，山南公社這里等車的人只有林蓁一個。

那輛掉漆公共汽車遠遠開過來時，林蓁因為等的時間太長了腳站得有些累，正繞著背簍轉悠著緩緩呢，她剛好繞到背對著汽車過來的方向，就聽到后面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遠遠在叫著：“林同志！林同志！”

林蓁腳下的動作就頓住了：這大嗓門……

扭頭一看，在車窗探了出來的那張臉可不就是陶白蓮？

林蓁上車，已經回到車門對開座位的陶白蓮沖她一個勁招手，想讓林蓁在她旁邊坐下，誰知這時她后面隔了兩排有個人站起來，幾大步走到車門把林蓁抱著的背簍給接了過去：“林同志，跟我來！”

林蓁：“……”這不是陳卓爾？這么巧？

陶白蓮：“！！！”

她剛才在九坊公社見到這家伙上車，心里就在暗暗警惕上了，所以看到林同志在等車后馬上先下手為強搶先一步截人，可是？可是？還帶這樣強搶的啊？！

林蓁并不參與這倆人的明爭暗斗，反正她的背簍在哪她在哪嘛！不過她坐的陳卓爾前一排座位離陶白蓮也不遠，只相隔了一排并不影響說話。

陶白蓮在第一回合交鋒中落了下風，看林蓁坐下，她白了陳卓爾一眼，搶在他開口前沒話找話：“林同志，我上次就想說了，你這頭發養得可真好！你看你這辮子又粗又長又黑又亮，真讓人羨慕啊！那些收頭發的就喜歡你這樣的……”

本來低頭整理背簍的林蓁猛地抬頭，眼睛亮晶晶的：“那陶同志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人收頭發？”

長頭發洗頭真的太麻煩了，尤其是在這里，李家人的頭發都是用淘米水洗的！為了省事，她都是洗澡的時候用空間里的免洗洗發水順便給頭發作清潔的。

她空間里也就這么一瓶，而且本來就只剩小半了。這東西本來就是放著以備在野外不方便洗頭時應付著用的，如果是按以前她還是短發狀態，用的量少再加上用的頻率低，起碼能用半年，結果在這里她用了三次就已經空了。

原主的頭發都留到了后腰的長度，用淘米水洗真的痛苦，而且她總感覺洗不干凈。

所以早就琢磨著剪掉頭發了，只是沒個合適的理由——畢竟突然把原主那么寶貝地養護著的頭發剪掉顯得太奇怪，她可不想用什么因為常建城要結婚了而受情傷要斷發明志這樣老掉牙的爛理由。

這會陶白蓮的話可算是給她靈感了——還有什么比錢這個理由更強大？

她給李小弟的說法是出門幫家里把香蕉賣掉，多掙了錢就能說服張大丫同意給油炒花蛤，但是如果能賣掉頭發的話，她手里放在明面上的私房錢就不僅僅只有四毛了，直接就能自己再買點油回去，就交給李小弟保管當作他們的“私房油”也行。

而且手里有錢，她有時候想要再拿出點別的東西來也名正言順。

林蓁仔細回憶一下：張大丫應該不至于要她上交賣頭發的錢吧？

好像先前李三妹、還有更早之前的李大姐都有賣過，都攥自己手里了？

那就這么決定了！她要把這頭長發剪掉！賣錢！！！

林蓁這頭盤算得開心，看著陶白蓮的眼神越來越像是在看著一沓錢似的。

那頭陶白蓮卻有點傻眼了：自己只是找個話題占用林同志的注意力，讓她沒空去搭理姓陳的而已，賣頭發也是今早出門時聽到隔壁院子的錢嬸跟閨女念叨的，她當時走得急也沒聽太清，好像是有“理發”、“師傅”之類的字眼？

“嗯，你看到街上有那些理發的鋪子可以進去問一問，一般都會收頭發的。”陶白蓮煞有其事地指點道。

林蓁想想覺得應該也是這樣，反正總要進理發鋪子正經剪一下的嘛，那到時就去問問能開什么價錢。

她認真地沖陶白蓮道了謝，并且打開背簍，掰了兩根香蕉送她作為謝禮。

“這么多香蕉！”陶白蓮的大嗓門這時候又開始發揮播報的功能。

“嗯嗯。”林蓁老實地點頭，說得好像真的一樣，“最近山上有香蕉成熟，我們家分了些，就想著送點到縣里二姑家讓表弟表妹們也嘗嘗。”

不過她說完的時候特意看了陳卓爾一眼。

見他一臉笑意地沖她點頭，她就知道：妥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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