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還是坐的火車。其實如果不是林蓁懷著孕不方便，他們沿途每個站都下車去逛吃逛吃的，畢竟每一個城市都有自己的特產，但是目前一切要小心為上，自然不能想浪就浪。

同樣是早上班次的車，回到海城時太陽剛下山。

倆人自然是在市里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上午才坐車回縣城，然后又從縣城坐車回到公社。

因為沒有提前約定好，回程這一次沒有自行車來接他們了。

不過正好這一天是圩日，倆人到了停車的位置去，就見老牛頭果然正守著牛車。

“牛叔。”

老牛頭坐在那里有些閃神，聽到有人叫扭頭循聲望去，看到秦崝倆人驚得差點從車上摔下來，瞪著眼睛一臉驚愕地問：“阿皓？朵丫？你們倆不是到省城去了嗎？”

秦崝一邊沖他笑了笑，一邊把里面裝著好些糯米糍和雞仔餅的背包放到車上：“是到省城去了一趟。”

老牛頭還是瞪圓著眼睛，欲言又止。他心道：我并不是想問你們是不是到省城去了，而是想問為什么又回來了。

在老牛頭看來，這才出發沒幾天又回來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想想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秦崝也沒多解釋什么，他托著林蓁上車，倆人在小板凳上坐下后，他打開背包，從里面拿出了一個油紙包塞到老牛頭的手中：“牛叔，這個帶回去給小孫子吃。”

老牛頭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手里握著東西，他低頭看了看，以前讀過私塾，他字還是認得一些的，一看上面貼著張紙條寫著“雞仔餅1斤”，他猛地回神，就想把紙包塞回秦崝的手里：“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雞仔餅他知道的。現在公社的供銷社就有，有那種包裝jing美的盒裝，也有這種簡單包裝散賣的。他聽人說過，秦崝給他的這種油紙包的雞仔餅，供銷社那邊賣出的價格是三塊錢一斤，而且還要有副食品票。

本來他趕著牛車接送社員往返公社圩市就是村里大隊安排的，所以哪里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秦崝以雞仔餅作為搭牛車的謝禮？

而除了牛車接送這方面之外，他跟倆人的交集就是上次他們結婚的時候，他趕著牛車去拉嫁妝。但是當時他也收了紅包了的。

老牛頭左思右想，他跟這兩個年輕人之間也沒什么淵源，無功不受祿，所以盡管心里其實是有點想接受，但是面上還是婉拒了。

“拿著吧。”秦崝不接老牛頭塞回來的油紙包，還提醒他到這紙包折得并不牢固，別推來推去等會松開了里面的東西都灑出來。

老牛頭聞言動作一頓，一咬牙伸手去摸身上的口袋：“這個三塊錢對不對？我給你們錢就當是幫我買的。不過我沒有副食品票，我多給錢吧？一斤的副食品票是一毛錢對不對？那我這邊給你們三塊一毛錢……”

秦崝沒等老牛頭摸出錢來，就摁住了他的手：“這是帶給你小孫子嘗嘗的，哪里有收你錢的道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入口處看了一眼，又說，“有社員過來坐車了，別推來推去的，不好看。包不大，我帶回來的不多，別給人看到了。”

老牛頭一聽馬上自動代入角色：村里人嘛，如果不是給人幫忙得來的報酬，僅僅只是白送的話，一般都默認見者有份。

然而不管是被別人看到了秦崝二人給他送這雞仔餅，起哄讓秦崝同樣也給他們送。又或是他得了秦崝的贈送，看到的人要求他把這包雞仔餅拆開了，每人都分一些。

不管是哪樣，他都不樂意。

不能讓別人再占便宜了！抱著這個想法的老牛頭這才不止再推了，把紙包小心地放在他的位置旁邊。

沒多久，其他坐了牛車出來的社員也陸續回來。

秦崝和林蓁對他們未必熟識，但他們對于村里能到省城上班的本事人秦崝肯定是認得的。見到倆人這個時間出現在牛車上，每個人的神色都有些詫異，只是因為沒有什么往來，所以不好開口問。

但不問的話又實在好奇，所以目光不斷地偷偷瞄向倆人。

好在沒過多久，所有的人都回齊了，可以出發回去。

老牛頭一路讓牛慢慢地走，穩穩當當地把車趕回大隊部門口。

到了之后眾人一窩蜂下車，秦崝拉著林蓁讓她別急，打算等其他人走光了他們才下，免得不小心有了什么碰撞。

然后等車上只剩了林蓁和秦崝兩個，老牛頭招呼了一聲：“你們別下。”

他把牛車繼續往前趕了趕，直接就把倆人送到了程家門口。老牛頭臉色坦蕩，畢竟林蓁是孕婦嘛，村里人對于孕婦都會特別照顧的，他也不怕別人說他什么。

林蓁二人進門的時候，程家人正在吃午飯。

見到拎著包的秦崝和他手上扶著的林蓁，眾人驚到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黎春花先是一喜，隨即又是一驚，忙問秦崝：“怎么回事？你倆怎么回來了？”

她可不會認為這是因為兩人反悔了，所以想把林蓁送回來，心里的直覺隱隱覺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

秦崝這時一臉坦然地告訴她：“我把崗位賣了。以后不在無線電廠上班了。”

程家人齊齊驚呆了，梨春花又驚又怒，聲音都有點劈叉：“什么意思？”

“意思是。”秦崝難得有耐心，好聲好氣地解釋，“我這身上的傷看起來雖然已經全好了，但是因為先前傷勢太嚴重，就算恢復了體質也會變弱很多，不能再勝任需要經常加班的工作。

“而廠里能夠給我調的崗位，工資太低了，還不如把工作賣掉，另外看看能做點什么，這樣比較劃算一些。”

“賣了多少錢？”黎春花第一樣關心的是這個。

秦崢看了看她。老實地和盤托出：“賣了1500塊。”

然后就聽程大哥程大嫂他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黎春花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罵道：“真是眼皮子淺的！1500塊而已，如果老三沒有把崗位賣掉，上班兩年就能掙回來了。”

林蓁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這眼皮子淺是不是把她和秦崢也罵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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