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張大丫試探的時候，林蓁是一點口風都不給她漏的，免得她順著竿子往上爬。

但張大丫顯然是能自己豎竿子的人，她聽林蓁這么說，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你們不是一個月能收入一百塊錢？以前程皓一個月給家里四十塊錢，都能將程家那一大家子人養得那么滋潤，你們家里三個人加兩個還吃奶的孩子，一百塊居然不剩什么錢？平時都是誰負責買東西的？是不是把數報大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后門。廳堂開了個后門，出去就是后院，這會門開著通風，林蓁她們坐在那里抬眼望出去就能看到程奶奶在菜地里的身影。

張大丫也不是在信口開河，她是琢磨過了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林蓁不是懷孕就是奶孩子，肯定不會讓她隨便到外面去買東西，秦崝又是男人多半不會管這種瑣事，所以家里買菜的事肯定是程奶奶在干的。

她在暗示程奶奶是程家人，肯定不會和林蓁這個孫媳婦一條心。

那林蓁想找跟她一條心的，除了娘家還有什么選擇？

“出門在外才知道，什么都沒有身體健康重要。”林蓁偏偏不跟她的套路走，“因為知道養孩子費錢，我們已經盡量省了，但是我懷孕需要補鈣，阿奶年紀大了也需要補鈣，程皓這么高大營養得跟上，所以我們訂了牛奶。

“一個人一個月六塊錢，三個人一個月十八塊……”

張大丫正想說都半截身子入土了還喝什么奶，就聽林蓁還在說，“我們訂了兩個月，覺得不劃算，所以想辦法托人買了一頭奶羊——”

她忍不住順著問：“一頭羊？那得多少錢啊？”

“一百塊。”林蓁說得平靜淡然，“一頭羊可以產奶好幾個月，而且產完奶之后還可以殺了吃肉，是不是很劃算？”

張大丫嘴角抽了抽，突然想了起來：“那你們回來了，羊呢？”

“轉賣出去了。”林蓁眨了眨眼，“換了錢買車票回來。”

“賣了多少錢？”一提到錢，張大丫的興趣就很足，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林蓁只隨口應付：“賣車票的錢唄。”

張大丫失聲：“轉賣的價格這么賤？”

林蓁看了看她，眼神里帶著疑問。

張大丫干脆直說了：“這不是你大弟媳進門都一年多了，肚子還沒有動靜，縣醫院沒什么好醫生，最近我們在商量著要不到省城的醫院去看看，就打聽了下，據說市里去省城的車票一個人十塊錢，你們三個人是三十吧？”

“這應該是座票。”林蓁點點頭，又搖頭，“我們帶著孩子，買的是臥鋪票。一個車廂四個位，帶著孩子有外人在不安全也怕吵到別人，我們買了四張票，花了六十。”

張大丫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把“你怎么這么敗家”給咽了回去，質疑地看她：“你這么花錢，程皓沒有意見？”

“就是他讓這樣買的。”林蓁十分順手地甩鍋。

也不算是甩，這是一起商量過他同意的嘛。

張大丫此時卻靈光一閃，臉色忽然放松下來，她一直對這個女兒花錢大手大腳恨鐵不成鋼，但是手松其實好啊！

張大丫一改偷摸試探的作風，換成了明人不說暗話的表情：“那你現在手里還有多少錢？”

林蓁：真是好不矯柔造作。

她的臉色也變得嚴肅：“大概有……五十塊？”

“這么點？”張大丫一臉不相信。

“這個月過了一半，還要等半個月才發工資。”

“你一個月的工資真每個月都花光？”張大丫不由得撥高了音量，“一點都不給攢下？”

“你這么激動做什么？”林蓁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張大丫。

她余光看到被屋里動靜驚動而跑過來趴在門框往里看的雙胞胎，沖他們擺擺手示意沒事，這才一臉認真地跟張大丫說，“這一年多來我們家都是這樣用錢的，已經算好了不會超支。更不會管你借錢的，放心。”

李小弟跟在雙胞胎后面，張大丫的話他也聽到了，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她：“阿媽，我姐家的事你少管。”

張大丫氣結。她想說我這還不是為了你？但是細想還真不是為了他，只能干瞪眼。

“我還想著你這邊條件好，能不能給你大弟出了去一趟省城的車票錢呢！”張大丫一臉不甘心。

林蓁眼睛微微睜大：出？不是借？

她真是低估了張大丫的厚臉皮了。

“這怎么可能？”林蓁直接說，“別說我現在已經有自己的家了，就算是我還沒嫁，那也沒有讓我給大弟出錢的道理啊！家里要是真拿不出來這個錢，不是還有自行車和縫紉車嗎？隨便一個轉手賣出去，都可以來回省城兩三趟了吧？”

這兩樣東西可都是她給家里帶來的，不用四舍五入，都算是她為家里出的力了。

“我就算有剩下錢，也只會攢起來給家里買頭羊啊！”林蓁直接站起身，擺出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姿態，她見雙胞胎站在門口看著不走開，索性過去把他們抱進來，“怎么可能節衣縮食把錢給外人花？”

“你弟是外人？”張大丫氣得直瞪她。

雙胞胎對視一眼，忽然異口同聲地“哇”一聲哭得驚天動地。

媽媽可教了，要是被欺負了又打不過，就哭。

這個人欺負媽媽，媽媽不打她，肯定是因為打不過。

他們要用哭聲來把爸爸召喚回來。

“怎么了？”

秦崝的聲音還真的在院子里響起。

小兄妹倆“哇哇”地哭得更大聲了。

“他們肯定是怕我的錢被搶走，沒錢了他們會餓肚子。”林蓁一邊輕拍著哭得這么大聲一滴眼淚都沒有的雙胞胎，一邊拉著臉下逐客令，“阿媽，你先回去吧。錢的事不用再提，要是想賣自行車或是縫紉機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聽秦崝說隊里有人想買。”

說到秦崝、秦崝的身影馬上就出現在門口，他大步走進來，一邊伸手將娃和林蓁一起抱住，一邊準確地鎖定了始作俑者：“大丫嬸這是？”

“阿媽想讓我出錢給大弟兩口子買車票去省城。”她索性直接攤開了講，免得張大丫不死心私底下再去找秦崝，“我們家哪里有閑錢啊是不是？”

秦崝一臉贊同地點頭：錢都攢著給蓁蓁買房子，沒有一分是閑著沒用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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