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的聲音清晰地納入耳中,少年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怎么出來了?”
姜芙能看得清楚,他雖然依舊將灼灼的目光放在魔域的結界前,可他的下頜骨卻是緊繃了一瞬,就連聲音中,也隱含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緊張。
“阿染,能不能——”
姜芙想要快速地同他說完自己的內心想法,可她連句完整的話都還沒講完,忽地便有道聲音囂張地破空而來:“魔頭!見了我等仙門正派,還不速速退開!”
啊這中二的臺詞!
這愚蠢的語氣!!
聽得姜芙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噎得心塞塞。
姜芙心累地抬眼看去,只見結界前身著各派弟子服的弟子們三五成群,擠了一片不小的位置,她的視線在這些生了張路人臉的配角身上一寸寸掃視過去……心又更累了。
這些弟子無非就是仗著自己人還挺多,又多是各門派長老名下的內門弟子,自以為修為不同凡響,殺幾只魔那是信手拈來的事。
姜芙身旁的少年眉眼淡淡地沉了下去,他輕揮了下袖擺,卻見數不清的黑影憑空乍現,整齊劃一的身形與動作,凌厲得令人膽顫。
見著這一幕的姜芙眼皮子不由狠跳了下,她連忙去拽阿染的手,聲音都要哆嗦起來了:“……阿染,是不是沒必要這么大陣仗啊,他們都還只是幾個小屁孩呢,沒必要吧呵呵呵……”
少年的目光轉了過來,姜芙僵硬地捧出個假笑來,只希冀著他能高抬貴手,放過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孩·逼們。
不怪姜芙這般小心翼翼地討好,阿染回到魔族已有數月,即便他不曾告訴過她自己的修為恢復情況,但憑借著他能在短時間內信手捏造出一個陣法,姜芙也看得出來,這人怕是早已恢復得不差了。
那……弄死這些小破孩們,簡直比捏死一兩只小雞仔還要容易啊!
姜芙想著想著,不自覺便瞪了那些已對那些魔衛聞之色變的弟子們一眼,在心里惡狠狠地罵了句。
“我不會殺他們。”
似乎是看出了姜芙的焦慮,少年忽而這么道了一句:“只是覺得,他們若不吃點苦頭,是不會明白性命之事如此珍貴。”
姜芙聽到最后,竟還有點兒贊同他的想法,這些個小孩就是整日吃得太飽,穿得太暖了,都忘卻了好幾百年前人族被魔修壓著打時的悲慘世界了,區區一個幾十年大的毛頭小子,還敢跑到這邊來叫囂。
“那……你把他們斥退便罷了吧?”
雖是頗贊同阿染的話,但到底在潛意識里,姜芙還是怕他一個失控,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少年看著她的目光如平日那般輕柔,不見喜怒,聽聞了姜芙的這句話后,他卻也未真真切切地應下來。
阿染只道:“師尊,您放心。他們與您同出一脈,弟子自有分寸。”
他這話落下,姜芙的心慢慢涼了半截。
兩人低語的模樣,落在對面弟子們的眼中,卻是身著黑袍的少年旁若無人地垂眸自言自語,他身旁還是數百名嚴陣以待的盔甲魔衛,那場面,一度有點兒驚悚。
“子央師弟快上前來,你醫術頗佳,瞧瞧那個為首魔頭,可是得了什么癔癥?”
一眾弟子們為首的白衫藍腰綬帶的師兄面色有點兒慌亂,忙將自家門派中的小師弟喚過來詢問。
那被稱作子央的弟子不過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模樣,從一眾兒人群中擠出來,沖對面端看了半晌,在旁人的好幾聲催問下,他這才搖頭晃腦地跟背論語似的:“大師兄,那魔頭眼神明亮,面色正常,動作松弛有度,顯然——”
眾人把心提到嗓子眼。
子央一言斷定:“他沒病啊。”
被他喚大師兄的那名弟子,登時臉色便垮了下來,嘴里念叨著:“這下可糟了,那魔頭看起來就厲害至極,我們可如何能是他的對手?算了算了,諸位都還是各自打道回山門,問過掌門長老再說罷。”
說罷,他帶著子央和其他的一眾白袍藍衫的弟子就要先行一步離開。
“堂堂留山派的嫡傳大弟子,竟是如此窩囊嗎?”
這一聲戲謔的笑,登時便讓留山派的弟子止住了離去的步伐,不等那位大師兄說話,便有弟子義憤填膺地斥道:“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子言……”大師兄宋子敘雖因對方的話臉色難看了一瞬,但還是第一時間,制止住了那位替他出頭的弟子繼續說下去。
緊接著,他神色稍稍一斂,沖那出聲挑釁的人謹手行了一禮:“敢問師弟是師從何門派?若師弟此時能沖進去,斬下那魔頭的首級,自然是功勛卓絕,在下自也羞愧難當。”
“莫要叫錯了!我可不是你師弟。”
對方嗤笑了一聲,卻半分不留情面:“這些魔修的陣勢雖瞧起來聲勢浩大,但實則也沒有那么令人恐懼。當然,肯定是不是不能以你這種粗俗的蠻攻打法。”
他話落間,宋子敘的面色登時變得青青白白,難看極了。
在他們身旁其他門派的弟子,卻暗戳戳地圍觀得起勁兒。
這留山派,可是曾經八大抗魔門派之一,據說其掌門重傷過魔族的前任魔尊。只是這數百年來,那老掌門逝去后,如今的留山一派,可早便不復曾經那般輝煌了。
其實,不光是留山派的光勛隨著時間淡忘而折損,另外的七派,也就只有南山的玄天宗、內處中原的雁行派、谷淵處的碧落谷,還有北道山的尋虛仙門堪堪能擔起正道大任了。
想著這些各門派之間的道道,眾弟子又把目光投向剛才公然挑釁宋子敘的那位“壯士”。
他倒是不壯,反而年輕得緊,墨發被一頂玉冠盡束,一身祥云紋紫金長袍穿在他的身上,頗顯得豐神俊俏,他若一本正經地不出聲兒,倒真是個有模有樣的世家大派的公子。
可偏偏少年不僅玩世不恭地抱著臂,一出口就是軟刀子,戳得人心肝肺都疼。
生生將他那天賜的好樣貌,折煞了五分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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