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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下,昌江城內一片慘寂。
尹天曠提劍自街道上走過,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尸體,有昌江城的百姓,也有一些安南士兵。凄冷的夜色中,到處都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和陰森森的涼氣。由于這昌江城久攻不下,安南將領一氣之下下令屠城,并對李忠和尹天曠的人頭開出了高價。
尹天曠一路打發了一些零散的安南兵,循著打殺聲來到城門之下,只見李忠帶著幾個明軍與安南人殺得正慘烈。那李忠本是書生出身,后來才棄文從武,雖然熟讀兵書,后來也多年習武,但畢竟身體有些孱弱。此時明軍大多已經戰死,只剩下寥寥數人隨著李忠一起與安南人死拼,卻也眼見便要支撐不住了。
尹天曠見狀,從懷中掏出一把梅花鏢,一抬手灑了出去。瞬間,一批安南兵中鏢倒下。李忠心中詫異,一轉頭,見是尹天曠,笑道:“你來了!”一張污穢的臉上沾滿血跡。
“打架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尹天曠燦然一笑。他的臉雖然被面具遮著,但眼中的豪氣萬丈與惺惺相惜卻是遮不住的。
“好!等閑不見金面大俠出手,李某今日倒可以開開眼界了!”那李忠亦笑著說。尹天曠不再說話,拔劍而上,與李忠并肩作戰。那些安南士兵哪里是尹天曠的對手,一時間死傷無數。但安南兵人多勢眾,殺掉一撥,后面的人又如潮水般涌了上來。不多時,李忠和尹天曠的臉上、身上和手上已經濺滿了鮮血。李忠伸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漬,卻留下一道鮮紅的痕。他轉頭沖尹天曠一笑:“今日你我恐要命喪于此了。”
尹天曠亦淡然一笑:“我尹某人多活了這些時間,沒想到卻是陪了你這個糟老頭子。”他說著,心中想到了廿廿,竟升起一陣解脫與釋然。忽地,卻見李忠的眼神不對。尹天曠忙循著李忠的眼神看去,只見不遠處,幾個安南兵正圍了一個小姑娘,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著她說“擁戴黎利為王”。那小姑娘卻一臉的憎惡與堅韌,緊緊閉了口,一個字都不說。
“是果兒……”李忠又驚又怒。
尹天曠二話不說,一個健步沖了過去,但卻為時已晚。安南兵見果兒倔強,失了耐心,待尹天曠趕過去時,已經一劍刺入了她的胸膛。
尹天曠心中一痛,劍影紛飛,那些安南兵早已喪命。尹天曠抱起果兒,問道:“不是讓你走了嗎?怎又回來?”他說這句話時,語氣中終于帶上了些許感情。
“公子不走,果兒不走。”果兒虛弱地說。
尹天曠快手點了果兒周身的穴道,想為她止血,但果兒的臉色和嘴唇卻越來越蒼白。尹天曠心中明白,終究是留不住了。
“公子,果兒想求您一件事……”那果兒抬頭望著尹天曠,眼中閃著殷殷的光。
尹天曠緊緊握著果兒的手,點點頭:“我定為你做到。”
“公子,能不能……摘下面具,讓果兒瞧瞧你的樣子……”果兒殷切地望著尹天曠。
尹天曠愣了一愣,他萬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臨死的時候竟會提出這樣的愿望。但他也絲毫沒有猶豫,緩緩將古銅色的面具摘了下來。
果兒見了,眼中先是泛起一陣驚喜,隨后露出溫暖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一定長得很俊……”她說完,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滿足又欣慰的笑意。
尹天曠心中一涼,感覺心中僅剩的一點溫暖的燭火瞬間熄滅了。他雙手緊緊握住拳頭,青筋暴起。尹天曠驀地站起身,沖到李忠身邊,提起長劍瘋了一般向安南士兵刺去,血光四濺。
他不知道,若不是果兒長了一雙和廿廿有些相似的眼睛,他還會不會收留她;他也不清楚,若不是和廿廿有這一點點相似,果兒死了他會不會如此激動與瘋狂。他心中只是在怨蒼天,為何,連個影子都不肯給他留。
安南兵被尹天曠的瘋狂嚇到了,紛紛倒退。尹天曠帶著李忠殺出了一條生路。然而此時李忠也已經身負重傷,尹天曠護送他自監獄下面的地道出城。
尹天曠將李忠安置在附近的一家農戶家中,留了些銀子給那農戶,讓他們幫李忠延醫問藥。安頓好之后,便告辭欲走。李忠叫住他問道:“你要去哪里?”
尹天曠冰冷冷地說道:“去殺黎利。”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日正值臘八節,朱瞻基在宮中設宴宴請張太后及眾嬪妃。張太后自入冬之后身子便一直有些不爽,派人傳話道:“哀家身子不爽,便不過去了。請皇上與各位娘娘們好好玩吧,哀家不在,正可以不必拘著了。”
朱瞻基見張太后不來赴宴,便對傳話的宮女道:“請太后好好歇著,朕晚些時候便去看望太后。”那宮女得旨去了。
此時,眾嬪妃都已到齊,紛紛向朱瞻基行禮。朱瞻基坐在御座上,微微頷首回應。最后輪到廿廿行禮時,朱瞻基竟站起身自御座上快步走了下來,他雙手扶住廿廿的手臂,將她微微欲下傾行禮的身子扶了起來,口中說道:“你身子才好,不必行禮。”說著,牽了廿廿的手向御座走去,“來,坐到朕的身邊來。”
眾嬪妃坐在下面直看得面面相覷,心中的醋意瞬間燃起。
但朱瞻基才不去管其他人如何想,而廿廿對于這宮中的禮節一直不甚知曉,更何況這段時間她經常與朱瞻基一同用飯,所以坐在朱瞻基旁邊在她看來并未有何不妥。
此時宴席已開,太監宮女們流水似的端上一道道菜品。瞬時,整個養心殿彌散著可口的飯菜的香氣。緊接著絲竹聲起,歌舞伎們上來獻舞,一時間鶯鶯燕燕,歌舞升平。但這看似繁花似錦的表面,暗里卻波濤洶涌。
“這是廿廿最喜歡的炙羊肉,你多吃一些。”朱瞻基說著,將自己食盤里的炙羊肉夾到廿廿碗中。
廿廿看著食盤里的羊肉,忽地愣住了。她仿佛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她抬起頭望著朱瞻基,怔怔地盯了一會兒,隨后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是你。”她似乎在自言自語。隨后默默地夾了一塊羊肉放到嘴里,輕輕地咀嚼著,卻感覺不到任何味道。她眉頭微微皺著,極力在腦海中搜索什么,然而卻只有一片白色的衣袂而已。
“怎么?不好吃嗎?還是身體又不舒服?”朱瞻基關心地看著廿廿,夾了一塊羊肉放在嘴里嚼了嚼,自言自語道:“味道還行呢。”
廿廿勉強一笑:“只是不太有胃口而已。”
她說著,順手放下筷子,端起景泰藍的茶碗來,輕輕地啜飲,眼神卻愣愣地,失神地不知在望向什么。
“這叫無福消受。”麗妃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酸溜溜地說,“那本是皇后的位子,憑什么她坐在那里?”她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聲音高得卻足夠讓所有人都聽到。
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了不自然的神情,胡皇后更是一臉尷尬。
“妹妹得寵的時候,不也在宴席上坐到過皇上身邊嗎?姐姐怎么沒看出來妹妹當年有半點擔心無福消受的樣子呢。”何貴妃似笑非笑地說道。
胡皇后本來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忽地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對于我們這些后宮里的女人來說,有沒有福分,不都是皇上給的嗎?”她說著,意味深長地看向廿廿,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這句話卻戳中了所有嬪妃心中的痛處,一時間全場默然。
此時,第一場歌舞已畢,宮女太監們陸陸續續上來撤下眾人吃剩的菜肴,又送了水果和干果上來。此時正值冬日,也只是有一些干棗、干桂圓,和自秋日便儲存下的蘋果、梨子罷了。
這時,只見黎玉端著一碟蘋果隨著眾人走向前來,將蘋果擺到廿廿面前。忽地,只見她從果盤中抽出一把匕首來。朱瞻基的眼光幾乎一直在廿廿周圍繾綣的,他一眼便瞥見了黎玉手中的匕首,口中大喝一聲:“大膽!”
那黎玉卻一絲都沒有猶豫,舉起匕首便向著朱瞻基刺去,只是朱瞻基與廿廿坐的很近,很難看出她到底想要襲擊誰。
朱瞻基想都沒想,張開雙臂便將廿廿抱在自己懷里,背過身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廿廿。黎玉的匕首一把刺在朱瞻基的背上,立時血流如注。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慌亂成一團,眾人大叫著“保護皇上!”大隊的禁衛軍沖進殿來,手起刀落,黎玉瞬間便倒在了血泊當中。
朱瞻基依舊用身體擋著廿廿,低聲對眾人道:“將尸體清出去。”但此時由于失血,嘴唇已然蒼白。
廿廿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只見朱瞻基一臉痛苦,面色蒼白,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你受傷了?”廿廿小心翼翼地關心道。
朱瞻基牽起嘴角笑了一笑:“沒大礙。”頓了頓,又道,“沒嚇到你吧?”
廿廿搖搖頭,扳過朱瞻基的身子要檢視他的傷口。此時胡皇后等后宮嬪妃也早已圍了上來,手忙腳亂地喚著御醫,爭先去查看朱瞻基的傷口。忽地只聽門外的太監高聲喊道:“太后駕到!”
話音甫落,張太后已然匆匆走上殿來,臉上掛著擔憂與焦急。朱瞻基硬撐著站起身來,躬身向太后行禮,張太后忙將他扶住,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傷口,滿眼心疼與憐愛。她一邊小心翼翼地扶著朱瞻基坐到軟座上,一邊大聲喝道:“還不快宣御醫!”
此時張御醫已然到殿,快步走了上來,為朱瞻基處理傷口,擦敷傷藥。
“皇上好好的怎么會受傷?宮中怎么會混入刺客?是誰干的?”張太后挺直了身子厲聲問道。
“還不是因為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麗妃一臉怨氣指著廿廿道,“不知道從哪里招來的惡人,那刺客明明是要殺她的,竟是陛下替她擋了一刀!”說著,又急又氣,又心疼,竟是哭了起來。
張太后充滿殺氣的眼神立刻落到廿廿身上,廿廿只覺得一陣寒氣襲來,身子不由顫了一顫。“玉兒,確實是我……”因這玉兒是自己身邊的宮女,廿廿其實已然在深深自責。但話音還未落,只聽朱瞻基說道:“這事與廿廿無關,這女子是黎利的女兒,目前大明與安南交戰正酣,這女子定了受了族人指使。”
張太后皺著眉頭聽完,還未說話,只聽麗妃又瞪著眼睛道:“就算不是沖著廿廿來的,這安南女子也是被廿廿收入宮中的,不然她哪里有機會接近皇上!”
“住嘴!”朱瞻基“噌”地一聲站了起來,“這哪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太后跟前亂嚼舌根!還不回宮去閉門思過!”張太醫正在給朱瞻基上藥,他這一起身,背上的藥落了大半。那張太醫半臉驚訝,半臉愁苦。
麗妃還想待說些什么,卻攝于朱瞻基的威嚴,不敢再出聲,噘了嘴,一轉身一頓足,領著宮中之人出去了。
張太后雙目炯炯地看著廿廿,盯了好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朱瞻基,開口說道:“皇上在做太子甚至是做皇太孫的時候,行事都極有分寸,哀家只是希望皇上不要為了一個女人失了分寸,更傷了自己。”
朱瞻基忙向張太后拱拱手道:“請母后放心,廿廿心地善良,從未做過任何傷害他人之事。而且她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任何背景靠山,就算孩兒再寵她,也不會出現外戚擅權之事。倒是比一般女子要放心很多。”他說著,頓了頓又道,“今日之事,完全是因朕失察了,后面朕一定督促對宮人嚴加盤查管束。”
朱瞻基很清楚張太后心中在想什么,一句“不會出現外戚擅權”便打消了她心中大半疑慮。果真,只見張太后點點頭道:“各宮的宮人都要再嚴加查明出身來歷,有疑點的立刻交錦衣衛追查審問。”竟是不再追究廿廿之事。接著,仔細查看了朱瞻基的傷口,囑咐張太醫為皇上好好診治。臨走時,又走到廿廿面前,低聲說了一句:“好好照顧皇上。”
廿廿使勁點了點頭道:“他是為了我受傷的,我自會好好照顧他。”張太后依舊面無表情,也不再理廿廿,只是轉頭對朱瞻基道:“皇上得找人好好教她學學宮里的規矩了。”朱瞻基臉上卻綻出笑意,連連答應。張太后說完,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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