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父親,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艾達道歉的意圖。
她要離去了。
艾達看了他良久,開口道,“我的靈魂已不屬于我,請恕我無法盡到侍奉您的職責。”
父親瑟瑟地回答,“我從沒要求我的女兒要侍奉我。我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為我所拖累。”
“您從來都不是拖累。”艾達的目光變得柔和。
她的雙手張開,兩手掌心各出現一截蠟燭,這蠟燭無火而燃,火苗無端顫抖著。
艾達閉上了雙眼。
“瑪蒂爾達的雪山……是故鄉。”她斷斷續續地說道。仿佛有誰在告訴她答案,她要做的不過是復述,“威斯康納城的寧靜即將被打破,祖先血脈之地足以為您帶來庇護。”
她睜開眼睛看向父親,“跟隨著靈魂之火前行,家是旅途之終點。”
她伸手,在父親的眼睛上輕撫過去——后者只覺得自己的世界驟然發生變化。
就在艾達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年輕人!
不!那不能稱之為人——他的雙腳離地,整個人是半透明的深藍色。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塵封的記憶逐漸回爐,“父親?”他脫口而出道。
因為太過于驚訝和緊張,他的聲音幾乎變調。
那亡靈轉過頭和艾達交流了幾句,他們的嘴巴在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但是過了一會兒,艾達說道,“去吧,瑪蒂爾達才是您的歸宿。”
艾達父親看到亡靈飄離了他們,飄向了門口,這架勢,似乎是現在就打算給他們引路。
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混亂,無法思考。雖然說留在威斯康納城也沒有太大意義,他們一家也不過是在這里茍延殘喘,但是好歹這是個城市啊!
“現……現在就走么?”他有些無助地問道。
“金錢對于瑪蒂爾達來說沒有意義,血脈才是瑪蒂爾達的的鑰匙。”艾達環顧整個房子,這里到處都充滿著她的回憶。
從小,她們就生活在這個租來的房子里。
窗框上每一道細小的劃痕,水池下每一片斑駁的銹跡,都是她閉著眼也能看到的。
“帶上您的回憶就夠了。”她說。
看看門旁邊等著的亡靈,又看看穿著一身黑袍的艾達,艾達父親拽著懵懂的亨利,快速地把房間內掃蕩了一圈——這時候他才發現,除了回憶,這房子內當真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他將家里僅存的兩鎊財產緊捏在手中,跟著亡靈走出了門。
與此同時,阿黛爾就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棒一般。
她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暈暈乎乎的——她的能量已經見底,速度快得好像那能量水晶掉進了水蛭箱。
就在這時,她聽到耳邊傳來了祈禱的聲音。
“以我永世之輪回作為您桌前的獻祭,請允許我的跟隨……”
“她會回來的,她會回來的……”
祈禱的聲音疊著低語,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你還好吧?”
人血攤老板站起身退了兩步,忍不住問道,“就算是沒有叫威爾金的書店,你也不至于打擊這么大啊。”
阿黛爾只覺得自己的耳朵要炸開一般,重重疊疊的聲音仿佛從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傳入她的耳朵。
但她好歹是恢復了一些理智——她用意識掃過萃取機,那上面的好幾瓶體力藥劑不要錢一般落在了城堡的地板上,這多少讓她感覺好受了一些。
接著,她進入了影之身中,集中了所有的意識,猛地撲向日晷上正張牙舞爪的觸角印記,以強硬的姿態切斷了觸角和外界的聯系。
意識如同颶風一般,瘋狂地摧殘著觸手。
幾秒之后,觸手斷成了一段一段的,落下來的部分很快消失。
低語聲停止了。
她心里的那些負面念頭也消失了。
但阿黛爾卻發了狠,她雙手狠狠地攥住那個觸角印記,試圖撕裂它。
但是那印記那里是能那么簡單就消除掉的?
隨著阿黛爾的動作,刺耳的尖叫聲開始回蕩在城堡里。與此同時,觸角印記開始不斷收縮。纏繞著阿黛爾手臂的觸角變得干癟,像是被曬干了的海草。
“砰!”
就在她即將要掰斷印記的那一秒,一道強大的意識撞上了阿黛爾的意識。
這撞擊在阿黛爾的意識中炸開了巨大的火花,霎那間就讓她能量儲備見底。
但是這也解開了她大腦中一些灰色的碎片上的枷鎖,這些記憶開始變得鮮活起來。
她看見了那個存在,那個統治者整片大陸,盤桓在至高無上之處的不可名狀之存在。
在人們所望不到的層層云朵之上,在整個星球的最外面,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之中,竟然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觸手——一片一片,結成網狀,鋪出王位之路。
人類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圈養的雞鴨。
在她的記憶中,是一個女人的背影。
她拿著紅寶石權杖,高高舉過頭頂——漫天的烏鴉從權杖中冒出來,飛向那些觸手。
她張開雙臂,只見無數透明的靈魂從地上飛起來,死去的人從墳墓當中爬出來,甚至剛宰殺完的牛羊,上桌后的骨頭都向她涌過來。
一個城池的人跪下為她祈禱。
千萬個信徒握著五芒星權杖向她獻祭。
大火沿著她的手臂灼燒著她的身體,同時灼燒著大地上匍匐著的感染生物。
烏鴉們分食著觸手,大火席卷了星空。
那個存在于王座上睜開了眼睛,第一次舍得將目光投向祂身下的星球……
和她。
她突然間意識到,如果她試圖徹底抹除這個印記,可能會當場招來那個存在,那么這個城市的人便不用活了。
“你怎么流血了?你說話啊!”人血攤主被阿黛爾嚇得直哆嗦,大聲嚷嚷道,“你們看到了,我還什么都沒做呢,她就已經這樣了,這不關我的事情啊!”
阿黛爾睜開了眼睛。
“我的主啊!你不要靠近我!”攤主抓起傘撐開擋在身前,試圖以這種方式把自己和阿黛爾隔離開。
阿黛爾伸手摸上自己的臉。
她的眼睛、鼻子、耳朵、竟然在往外淌血。
她的體內怎么會有血?
阿黛爾以前都嘗試過的,割開自己的手腕也只有空殼,什么都沒有。
人血?
她突然想起來,連忙將意識沉浸到城堡之中——果不其然,她剛剛建造好的影之身已經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個變小了一點的紅寶石和藍寶石,還有一個大約只有指甲蓋大小的觸手印記。
她剛才是用影之身直面對那存在的,所以出事之后,她的影之身被毀,里面儲存的意識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剛才受到攻擊時,她能感覺到有一層薄膜似乎先擋了一下,接著她才斷開和那部分意識的連接。
那替她抵擋了一些能量的薄膜,應該就是科爾多瓦上尉教給她的精神屏蔽術。
阿黛爾很快冷靜下來。她先從城堡里拿出手帕把自己的臉上的血堵住,畢竟如果再不清理,等一下她回到警署的時候可能會被人當作嫌疑犯直接抓起來。
但是,她必須要承認——兩桶人血的分量要從她臉上這六個窟窿里流出來著實是量有些大了。
所以擦完了一條手帕,阿黛爾又換了一條手帕。
她有些心疼地看著地上的血……這些也都是錢啊。
雖然損失慘重,但是這一次的事情也帶給她很大的收獲。首先是幾個記憶碎片的解禁,其次是那個女人的背影……那個紅寶石權杖,她曾經在梅茲女子監獄也感受到過,所以這是一條線索。
或許她以后可以在警署里調查一些有關于紅寶石權杖的事情,沒準能幫她解除更多的記憶碎片。
而且這件事情還帶給了她一些思路,比如說以后一些危險的工作,可以通過影之身去做。
畢竟就算是任務失敗,她也只會損失兩桶人血,紅藍寶石還可以回收利用——雖然每一次都會小一圈就是了。
即使是無法回收,也就是再搭上兩塊寶石。這樣以來,如果她利用的好的話,她就可以是不死的存在了。
阿黛爾剛想為這個發現慶祝一下,但她突然想起來紅藍寶石的價格……算了,她不配。
她找了個盒子,把那個觸手印記關了進去,這東西現在似乎陷入了休眠狀態,但是只要那個存在還在一天,它就有被重新激活的可能。
而且她家里的那些黑影,似乎就是這一次觸手印記被激活的罪魁禍首。
她打定主意要早點把家里的事情解決掉,防止夜長夢多。
盤算好一切之后,她看向老板——
“再給我來80鎊的人血……不,還是要120鎊的人血吧。”她盡可能笑著對老板說道。
然而她的笑容配上汩汩往外冒的血,饒是老板覺得自己也算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了,但這場景還是會讓他打心底地發怵。
旁邊的幾個攤主都悄悄地移動了位置,試圖離這邊遠一些。
人血攤主有些欲哭無淚,他飛快地裝好7桶血,一股腦兒地遞給了阿黛爾,“多送給你一桶,你快走吧……你再繼續在這里呆著我就不用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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