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醫院的一瞬間，姜如冰就心酸起來。

這家醫院是公立當中設備條件最差的醫院，哥哥之所以帶媽媽來這里，恐怕正是因為手頭上太過于拮據了。

但她并沒有說些什么，因為哥哥的人品她知道。

恐怕帶媽媽來這里，已經是她能夠為媽媽選擇的，最好的地方了。

果然，哥哥的臉色已經有些不自然了。

他搓著手有些歉意地開口：“媽的情況非常糟糕，我當時把他送到醫院去，他們說已經無能為力了，讓回家準備后事，就算放進醫院，也只是占床位而已。”

她是醫生，當然知道有些病人的病醫不好了，醫院也會這樣勸家屬。

畢竟就算花再多的錢也沒用，只會讓患者承受更多的痛苦。

與其這樣，還不如帶回去，該吃的讓他吃，該喝的讓他喝，送他走最后一程。

她點點頭表示了解，兩個人進了大樓，然后坐上電梯來到六樓。

還沒進病房，就從門口看到那躺在床上，已經枯瘦如柴的老人。

老人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但是看臉上的神情，好似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一般。

姜如冰的鼻子一酸，眼淚就差點流出來了。

這比她想象當中的情形，還要糟糕。

她進去之后，來到床邊，輕聲地喊了一句：“媽媽……”

然而床上的人卻沒有任何動靜，他見躺在床上的老人沒有回應，心下一顫，趕忙將手試探在了她的鼻息前。

再看旁邊的儀器，顯示已經極其虛弱了。

“媽媽，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再次輕聲呼喚，原本緊閉著雙眼的老人，在這個時候緩緩睜開眼睛。

“是瀟瀟啊？我的寶貝女兒……你來、看我了。”

她動不動哭瘦如柴的手指，想去抓他的手，姜如冰將她的手握在手里。

“媽，我不是瀟瀟，我是如冰，瀟瀟明天早上回來。”

“原來是冰冰。”

姜老夫人思索片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開口：“你還跟那個什么誰，談戀愛嗎？”

“對了，就是那可惡的蘇家人。”

老太太說到這里，目光如炬，像是一瞬間緩和了似的。

姜如冰沒有說話，她知道，只要她開口，老太太肯定要阻攔她跟蘇熾盛在一起。

然而，即便她不說話，老太太也猜出了她的心思。

此刻她瞪著一雙深陷進眼眶的眼睛道：“死丫頭，你是不是還在跟他交往？”

“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你不知道蘇家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嗎？”

姜成厲在這個時候也有些聽不下去了，他開口道：“媽，你別這樣說，當初要不是蘇家，我也不會做成生意，是我走得太遠，忘了本。”

“閉嘴……”

老太太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有狠狠地瞪著眼睛。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這么大家業被你毀于一旦，你現在還有臉說！”

老太太這股罵人的力氣，怎么看都不像一個垂危老人。

姜如冰將視線看向哥哥，然后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再氣老人了。

姜成厲意會到妹妹的意思，垂著頭沒再搭理老太太了。

老太太又罵了幾句，似乎是累了，躺在那里繼續喘氣。

到最后，又一把抓住了姜如冰的手。

“冰冰，你答應媽，不要跟蘇家人再有任何關系。”

“你現在是不是還跟那個賤丫頭聯系著呢？”

老太太一雙眼睛盯著她，如鷹一般，讓人覺得恐懼。

姜如冰將手從她的手中抽出，壓低嗓音道：“媽，你弄疼我了。”

老太太嘶啞地笑出聲：“你們這群吃里扒外的東西，我白養活你們了，早知道我在生下你們的時候，直接把你們掐死！”

老太太的話說得太難聽了，姜如冰的臉色白了幾分。

但她還是強行壓著心里的怒意，低聲問老太太：“媽，你想吃點什么？我去給你買。”

畢竟醫生都說了，這個時候老太太想吃什么，盡量滿足她。

哪知道她的話說完，老太太擺擺手。

“別跟我來這一套，我不想吃也不想喝，我今天就想讓你告訴我，你、跟蘇家的小子一刀兩斷！”

她說完這句話，氣喘吁吁。

可她面前的姜如冰卻并沒有任何回應，她看到這一幕，開始在枕頭邊上摸索。

不一會兒就摸出來紙和筆。

她將紙和筆塞進姜成厲的手中，沖著他道：“我說你寫。”

姜成厲不知道老太太要寫什么，只有規規矩矩地點頭。

“我姜如冰對天發誓，從今往后，跟蘇家人一刀兩斷，如有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姜成厲只是寫了這幾個字，聽到后面直接愣住了。

“媽，你這是要逼死冰冰啊。”

“媽，就算阮阮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可她也在家里養了十幾年，沒有血緣關系，也有親情。”

老太太輕咳一聲，然后問：“你當初拿她當賺錢工具的時候，怎么沒說親情？”

“不要狡辯了，讓如冰把手印按上，我死也就能明目了。”

老太太的聲音，明顯比最開始的時候虛弱了很多。

“寫啊，繼續寫下去，你要現在就把我氣死嗎？”

老太太冷聲詢問，姜成厲將視線看向姜如冰，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姜如冰見老太太這樣執著的模樣，看樣子不把東西寫出來，老太太誓不罷休，于是沖著哥哥點點頭。

姜成厲只好拿著筆，在紙上寫下剛才的話。

老太太見姜成厲，乖乖照辦，沖著他道：“寫好了就拿來給我看看。”

姜成厲將紙張放在老太太眼前，老太太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以后又道：“在我枕頭底下還有印泥，讓如冰這丫頭在上面簽字按手印。”

姜成厲便伸手在老太太的床頭開始摸索。

果然找到了一盒，不知道老太太從哪里弄到的印泥。

“簽字按手印。”

姜如冰終于繃不住了，她掩面而泣，哽咽著道：“媽，您就非得這樣嗎？”

“我這是為了你好，你嫁進蘇家，是不會幸福的。蘇家人都是吃肉不吐骨頭的。”

姜如冰想解釋，可是老太太又厲聲道：“簽啊，我讓你簽！”

姜如冰最終只有伸出手，顫抖著在印泥上面壓了壓。

老太太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抓住她的手，就往紙張上按了指紋。

等那白紙上壓了指紋，老太太才咧嘴一笑。

“好了，現在在上面寫上你的名字。”

姜如冰見自己的指紋已經壓上了，寫不寫名字也無所謂。

于是拿過筆在上面寫了自己的名字。

姜老太太這時候道：“等我死了以后，就把這紙一并燒給我，我要親眼看著她履行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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