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得滋味比想象中要難以接受,自她生來,除了落敗于凌邪,尚未敗過什么人。
“你來昆侖有何貴干?”
靳天玄眉眼彎彎,“求學。”
“求學?”凌月嘴角一扯,這理由唬誰呢,她會信?
靳天玄從她的神情中知道她不信,只淡笑并未解釋,“嗯,是的,有幸在蓬萊認識你爹,這次也算是順路看看他老人家。”
“你爹最近怎么樣?身子骨還硬朗著么?”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他在有意無意的內涵她。
這個“爹”聽著就很不舒服。
“你明知故問!”凌月咬牙切齒。
他是明知凌邪不在吧,才敢這么猖狂的吧!
現在還問這問那,凌月莫名想捶他,奈何現在無處施展。
“還有,別頂著本座爹的面容跟本座說話!”這會讓她更想揍他!
靳天玄抵著下巴思索一下,“可是,剛剛本尊的閨女不是還一口一個爹的叫本尊么?現在就不行了么。”
“——你!”
凌月臉色一黑,無奈自己不能拿他怎樣,只能耐著性子,保持和藹笑意。
“不過你說得對,既然被你發現了,本尊也沒隱藏下去的必要了。”
靳天玄掐動指訣,周身閃過一道白色流光,很快,他就以另一副面容出現在凌月面前。
少年面容看起來與凌月一般大。
月白衣袍,衣襟上的紋路如同藤蔓一樣,好似會生長。
三千墨發隨風舞動,一縷被白色發帶束縛。
面容清俊明秀,那雙眸如同寒潭,亦如深淵,看不清深淺。
每一處輪廓都恰到好處,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靜默,短暫的靜默。
少年生了一副惑人的好皮相,舉手投足間自有風韻,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淺淺笑意更是教人不禁晃神。
凌月一瞬被吸引,但很快恢復鎮靜。
除了驚艷于他的皮相外,她更驚艷他的術法。
這是什么術法?
竟能改變人的形貌?
她剛剛注意不集中,若是能集中一點,她或許就能看破他這術法的玄機了。
想至此,凌月心生一計。
“你竟敢冒充本座爹騙本座!真是好大的膽子!”
靳天玄面不改色,“這是你技不如人,怨本尊咯?”
凌月輕嗤,“你除了變凌邪還能變什么,變蒼蠅變蚊子么?”
“能變什么與你無關,但嘛,你和本尊之間好歹是有短暫的父女情誼呢,你現在這樣對本尊,真是讓本尊寒了心。”
凌月笑容一滯,壓下內心的不悅,保持笑容。
“你這副尊容終究不是本座的爹,得意個什么勁兒。”
靳天玄又掐動指訣,變回凌邪的模樣,“所以這樣呢?這樣就可以做你爹了?”
說完,他又變了回來。
凌月眸中閃過暗流,“哦,就這。”
“怎么,瞧不起本尊的‘易形術’嘛。”
易形術?
凌月微微詫異。
這她有所耳聞,傳聞中蓬萊有個天之驕子,天賦異稟,一生下來就能自創術法,尤其是這“易形術”。
登峰造極。
騙過無數高手,都無法察覺任何異樣。
然而蓬萊人是出了名的小氣,有術法都是不愿外傳,只愿自己留著用。
靳天玄更是出了名的“小氣”,但卻讓人無可奈何。
想至此,凌月大概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了。
求學。
是了,確實是求學。
只是這個“求學”并非什么詩書詞賦,而是別人的術法。
傳聞靳天玄對招式過目不忘,一學就會,經常“偷師”。
通過和別人對決,補充自己的閱歷來提升自己。
先前靳天玄假扮凌邪,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吧!
該死,讓他偷學了自己不少招!
凌月眼角一抽,心底莫名不爽。
不過一想到他的成名絕技“易形術”被她學會了,她突然就釋然了不少。
“哎,靳妖孽,你是不是該把本座放了。”凌月收起情緒,“本座與你沒那么大仇怨,不至于一直綁著本座不放吧?”
靳天玄搖搖食指,“那可不行哦。”
凌月臉色一黑,“為何?”
“凌月閣下以‘狠絕’出名,本尊若是放了你,豈不是會……”
靳天玄做了一個抹脖子動作。
凌月微微一笑:“傳聞都是騙人的,本座向來和藹,好說話,怎么會是狠絕的?那些人真討厭,把本座這么溫和的小姑娘傳成十惡不赦的大惡魔。呵呵。”
“本尊倒是覺得凌月閣下與傳聞如出一轍啊。”靳天玄輕嘆,眸光幽幽。
“喂,聽你之前的語氣,似是認識本座的爹,既然你都和他老人家有交情了,怎么能這么對他的女兒?!”
靳天玄笑容溫和,“哦,忘了說了,本尊與你爹可不是什么好交情,甚至打過架。”
“那……那也是過命交情,好得很啊。”
真·過命交情。
“嗯,話是這么說沒錯。”靳天玄肯定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告訴本尊,你是如何看穿本尊假扮凌邪的,本尊就釋放你,如何?”
凌月“呵呵”一聲,“當然可以,這對本座現下來說,是個只賺不賠的交易啊。”
“嗯,你還挺識相的。”靳天玄點點頭。
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了起來。
“呵呵。”凌月皮笑肉不笑。
靳天玄打了個響指,二人腳下立刻生出一個傳送陣,傳送陣一閃,將二人傳送到地上。
“好了,姑娘請說。”
靳天玄自來熟的坐上石凳,看著站在地上的凌月。
凌月保持笑容,心下告訴自己要,忍耐。
“很簡單,其一,本座的爹很少在本座面前自稱‘本尊’。”
靳天玄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如此,本尊是輸在對閨女愛得不夠深。”
“其二,本座的爹與本座切磋,從未用劍,他說過怕刀劍無眼,所以對本座絕不會用劍的。”
靳天玄點點頭,“竟是如此,果然是本座愛的不深沉。”
去特喵的愛的不深沉!
她好想打人!
“其三,你的招式來路有點陌生。”
雖然這個不足以成為最大的疑慮。
因為隨著成長,招式都是可以進步的,直到無跡可尋。
靳天玄微微頷首,這一點他在過往偽裝的時候尤其注意。
大概是眼前的女子太強了,以至于自己若是不盡全力,可能要交代在這了。
“還有一點,就是那個酒了……”
凌月還沒說完,就被靳天玄打斷了,“懂了,終是本尊愛的不夠深沉,沒能給你滿滿的父愛,這才穿幫了。”
我可去你的。
“本座說完了,你該放了本座了吧!”凌月盡量讓自己顯得和善。
靳天玄“嗯”了一聲,“本尊向來信守承諾。”
說罷,他掐動指訣,捆住凌月的繩索迅速撤走,凌月重新恢復自由。
恢復自由的凌月若有所思,原來被綁是這種感覺。
靳天玄懶懶起身,“既如此,本尊也該走了。”
“——誒,靳天玄大人別急著走啊。”凌月叫住靳天玄,“相逢即是緣,不如多留下來坐會兒,一起吃一頓。”
靳天玄下意識拒絕,“不必。”
他向來自由閑散,不會在某個地方多停留的。
也不想與人有過多交集。
“真的不多留一下?本座還挺佩服閣下身手呢。”凌月淡淡道。
靳天玄不為所動,“嗯,謝凌月閣下盛情了。”
“哦,那你回頭看看我是誰?”
靳天玄不由好奇凌月玩什么名堂,回眸一瞬,他瞳孔驟縮。
靳天玄:“……”
凌月竟變作他的模樣!
“你這易形術不錯哈,還挺像那么回事的。”凌月也露出微笑,和他之前的笑容如出一轍!
靳天玄臉色一黑,“你哪偷學的?!”
“偷學?”凌月眨眨眸,“這怎么能是偷學呢,本座可是正大光明的學啊。”
靳天玄:“……”
“……剛剛看一下,你就學會了?”靳天玄狐疑道。
他的術法他有自信不可能讓人輕易學會的。
他也不可能傳授給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女子……她確實頗有能耐,還是和自己一樣的天賦。
凌月故作驚詫,“哪能?這得多虧靳天玄大人的指點啊,不然本座哪能這么容易就學會了?”
“……呵呵。”靳天玄皮笑肉不笑。
他素來心緒淡漠,今天竟因為這個丫頭片子有一些震怒。
不爽,莫大的不爽。
向來只有他靳天玄坑別人,基本沒有人能坑到他的。
“正巧,今天與閣下切磋,本尊悟了,不知凌月閣下可有興趣指教一番?”
靳天玄手指微動,手中出現一柄黑色的劍。
劍身全黑,看不出一絲光。若有,那也是寒光。
很普通的一把劍。
然而凌月內心卻警鈴大作,這個劍不一般……
凌月退后幾步,“喂,本座靈力還沒完全恢復呢,你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啊!”
她剛剛為了在他面前表演易形術,可是硬生生榨干了僅剩的靈力!
要不是為了氣一氣眼前這個得意忘形的家伙,她才不會這樣置氣。
靳天玄眼眸微微瞇起,“其實本尊還是覺得你這樣的對手,不如趁你病要你命。”
她無話可說。
因為今日她確實是他的手下敗將。
“喂,你不是想‘求學’么,本座還有很多招未使用過,你留著本座陪你對練,對你有益無害啊。”
靳天玄微微頷首,“就等你這句話呢。”
他手微動,黑色的劍逐漸消失不見。
靠。
她這輩子都沒這么無語過。
呵呵,無妨,大家互相抄,互相學唄,誰怕誰!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他變換的神色了。
靳天玄定定地看著她,“既然如此,那近些天,本尊就先在你這住下好了。”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凌月嘴角一扯,她這也算是遇到對手了。
靳天玄唇角勾起,“和凌月閣下一見如故,客氣就是生分了。”
她倒不這么覺得。
于是,靳天玄就在凌虛山暫且住下了。
他身份成謎,幾乎無人認識。
不少人暗中猜測靳天玄的身份,然而都毫無頭緒。
畢竟很少有人能被凌月這樣“奉為上賓”,他們都不由有些好奇。
可惜好奇無果,還真是讓人唏噓。
葉絨薇與凌月經常往來,這天看見這個陌生男子突然入住凌虛山,也不禁疑惑起來。
“阿月,你怎么突然帶一個不明來歷的人來凌虛山住下?”
畢竟凌邪和懷遠的關系不錯,索性讓葉絨薇和凌月關系也近了起來。
凌月拿起一個桂花糕正欲吃,因為葉絨薇這個問題硬生生放在唇角。
“沒什么,只是偶然相識,覺得人不錯,就帶回來了。”
打死也不會說是因為錯認成爹,整出一堆幺蛾子才把他帶回來的!
事關凌月的顏面,這件事必須爛在肚子里!
葉絨薇見怪不怪,微微頷首,“你知道輕重就好,我這是擔心他會危害凌虛山。”
凌月干笑一聲,“絨薇姐別太擔心,一切有我。”
靳天玄不至于想對凌虛山做什么。
若要做,他早該做了。
何況看他那副目下無塵的樣子,好像根本不屑于做這些事。
“對了,我最近新釀制了一壺酒,給你嘗嘗?”
凌月雙眸一亮,“好。”
最近正愁沒有好的佳釀嘗呢,這一想,就有人送酒來了。
“絨薇姐你真懂我,前些天我還覺得我爹留下的酒已經快喝膩了,若是有新酒就好了。剛這樣想,你就為我送來新酒了。”
葉絨薇抿唇輕笑,“呵,我只是最近恰好有時間,所以才釀了,這么一想,還真是巧。”
然而葉絨薇身邊的仙娥可不這么認為。
她跟在葉絨薇身邊最久了。
葉絨薇平日里除了練習布陣就是釀酒,已經嘗試了不少種方法,換了很多種口味了,甚至埋了不少酒了。
說是最近恰好有時間,應該只是不想讓凌月大人擔心吧。
害,葉絨薇大人對凌月大人可真好的,兩人感情真讓人羨慕。
凌月迫不及待地倒上一杯酒嘗嘗,這次的酒和以往不同,是梨花釀造的!
“你有心了。”
凌月眸中閃過一抹溫暖。
葉絨薇垂下眼眸,解釋道:“沒有,只是尋思你好久沒和你父皇見面了,所以才釀這個酒,以解你思念之苦。”
“哈哈,思念之苦不至于,謝謝你絨薇姐!”凌月心底莫名暢快不少。
葉絨薇打趣道:“我這么想著你,你可有想著我?每天一口一個絨薇姐,沒見你拿出一點實際的。”
“你缺丹藥么?我可以……”
“不缺。”葉絨薇淺笑,“我要那些做什么。”
她,向來想要的不是那些。
凌月一怔,“那我好像沒有什么可以送絨薇姐了。我煉器,只會煉一些武器,然而絨薇姐主修陣法……”
“難道不可以煉制一些簪子、衣服什么的嘛。”葉絨薇一臉期待的看向凌月。
她生的本就是一副可人的娃娃臉,現在這個眼神更是讓人無法拒絕。
凌月有些詫異,“可是,絨薇姐也不缺這些……”
“難道就是不可以么?女孩子的簪子再多也不會覺得多的!”葉絨薇理不直氣也壯。
凌月無奈笑笑,“好,既然絨薇都這么說了,我就算給你煉幾個又何妨。絨薇姐想要什么,我回去想想,下次送給你。”
“這個隨你啦,我相信你的眼光。”葉絨薇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
緊緊攥住袖口的手松了幾分。
凌月點點頭,“絨薇姐這么相信我,那我定也不會讓絨薇姐失望。”
“嗯!”
凌月一臉苦惱,她向來不太懂女兒家喜歡什么款式。
她知絨薇姐是個極愛打扮的女子,向來打扮的端莊得體,素雅jing致。
而絨薇姐自己就會準備很多自己喜歡的款式。
自己要是再煉制一些沒什么不同的款式送給她,怕是會被她覺得自己沒用心吧。
唉,真是糾結。
一個石子丟入湖中,跳了好多下才沉入湖里。
“嘖,怎么一臉吃了什么不可名狀物的樣子。”
靳天玄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站在凌月身后。
“你才吃了……”凌月硬生生止住,呵,差點上了靳天玄的套了。
她絕不承認自己……
“你來干什么。”
靳天玄坦然,“來找你。”
“找本座干嘛,沒見本座忙得很?”凌月托腮,瞥向靳天玄湖中的影子。
靳天玄答:“你這幾日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可以與本尊一戰了。”
打完以后,他也該離開這里,去下一處求學了。
總的來說,來到凌虛山也是不虛此行,他很滿意。
凌月搖搖頭,“沒心情陪你打。”
“……怎么會沒心情?”靳天玄嘴角一扯。
“你送過女孩子東西么?”不知為何,凌月突然想和靳天玄聊聊。
這人一看就一點戀愛經驗,啊不是,一點都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
且看她如何批判一下他的直男。
“沒有。”
他沒有女性朋友。
更主要的是,沒什么能打的,打女人不太好。
凌月算例外。
“那你說說,要是讓你送一個女孩子東西,你會送什么?”凌月唇角微勾,她已經能想象到靳天玄被難住的樣子了。
或者說,可以看到他直男的一面了。
然而靳天玄的回答出乎凌月的意料,“若有必要,本尊一定會投其所好,別出心裁的準備一份。”
“呵?你也會投其所好,別出心裁?”凌月一臉不相信。
靳天玄眸光淡淡掃過凌月,“不信?”
“嗯,不信。”
“那本尊與你說道說道。”
靳天玄在凌月旁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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