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巳節皇族宗親并不在一起過。
圣上在宮中太廟拜祖先,親王們按照自己的喜好,有拜水官的,有做道場的,也有什么都不做,到別人府里燒燒香、蹭蹭飯、搞搞關系的。
就像蘇府自己不做,但珍王府里做祭祀,他們也跟著一起拜拜。
洛泱拉著五兄去了藩邸,當然要先去看看珍王。她今天在府里烤了椒鹽餅干,這種小零食最受曾祖君歡迎。
藩邸雖叫“十六王宅”,但因為李奏父親那一輩的親王,已經在兩次宮變中被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王等四位比圣上還年輕的親王。
圣上這一輩,也只有潁王、齊王和安王三位兄弟,再加上曾祖君、祖君一輩,也不超過五人。
所以,珍王府隔壁的王府,其實是空著的。
再過去一間,就是李奏的齊王府。
這也是李奏不愿意換王府的原因:換到珍王隔壁太明顯,換到別的王府,又離珍王府太遠了。
元極郁悶啊,這妹妹在東都爬墻,到了長安還爬墻。她嘴里還說著:
“五兄......多虧你回來,以后就有人陪我一起爬墻了。”
進了齊王府,孟廣很快就報給李奏:“小娘子帶著五郎君來了”。
鐵籠子里的猴看到洛泱,立刻在籠子里上躥下跳起來,抓耳撓腮的,臉上雖沒什么表情,但看得出它很高興。
“我到底錯過了什么?殿下,您不能這樣慣著她,她以后會把你府里變成動物王府......不會吧?你們喂它吃嶺南上貢的甘蕉?......哎,給我留兩個!”
趁著元橋和大猴兒,大眼瞪小眼的一起吃甘蕉,李奏拽住洛泱的帔子含笑道:
“你來,我有張帖子,要請你幫忙寫一寫。”
“你是怕別人寫的字太好看?”
洛泱“噗呲”笑了,但知李奏自有用意,便推著他回到房中。
有了對比,這舊輪椅推起來艱難多了,尤其是過不了門檻,阿冽他們臨時把門檻都拆了。
桌上擺著筆墨,一張抬頭寫著“齊王府”的紅色帖子正躺在那里,似乎李奏早有準備。
“說吧,準備寫給誰?”
洛泱擺好架勢。她現在用毛筆也很自如了,只是沒有李奏這樣從小練字的寫得好看。
“祀部司郎中,柴俊。這個下元節就是為他準備的,那兩個從天池驛站帶回來的殺手,也該派上用場。”李奏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
“回到長安,連郎君的權利也不能經常行使了,可我不能忘了郎君的責任。
從圣上和王守澄的反應,路上的殺手肯定有他們派去的人,可柴俊這個替死鬼到底擋的是誰的煞,我懷疑連王守澄都被蒙在鼓里。”
“我招誰惹誰吃誰家大米了?說吧,讓我寫什么?我給你認真寫,包沒有錯別字。”
李奏搖頭道:“不,你不用認真寫,只用你那大小不一的字,寫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啊?寫個帖子嚇唬他?”洛泱高興了,她還準備在落款處,畫個小魔鬼的頭。
“是你慶成節在殿上,玩那個變仙丹的小把戲提醒了我,對付妖魔鬼怪的辦法,就是裝神弄鬼。”李奏想想又問她:
“你明知光王是個潛在對手,還要出手幫他,難道你是想用他來混淆圣上和潁王的視線?那顆仙丹最后在誰的手里?”
“我給了光王,換來他一聲‘謝謝’。”
洛泱不再說話,開始在帖子上寫那十個字。李奏緩緩道來:
“長安城有三十八座道觀,萬年縣、長安縣,不偏不倚各十九座。它們大多都比寺廟小,縮在各個里坊的角落。
唯獨朱雀街旁的保寧坊,有昊天觀,極盡一坊之地,潁王交往的道士亦在此處。此觀也是皇家道觀,天下皆知祈福極為靈驗。
每天傍晚,觀里養的一群仙鶴,便會繞著昊天殿上空盤旋,不停的‘嗷嗷’叫,朝朝圣上,皆把它當成祥瑞。
昨日五兄臨走前,說下元節那天,他請幾位昊天觀的道士過來助我府拜神。若我沒有比他多活幾年,恐怕就信了他的好心。
只不過,我不知是哪里引起了他的警覺,才如此對我。”
洛泱正好寫完,停下了手中的筆,她有個奇怪的想法:
“潁王?他對光王的懷疑最大,等到他登基后,更是變本加厲折磨光王,幾次都差點要了光王的命,難道......
是因為我幫了光王?”
她一臉著急,拉起李奏的手說:“都怪我自作主張,本以為耍些小手段,能讓光王對我放下戒心,沒想到卻引起潁王的防備。”
“傻瓜!先出手的未必能贏。何況我們倆一個知其然,一個知其所以然,難道還對付不了他們?”
洛泱擠眉弄眼、拉著李奏的手甩來甩去,才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哎,你快說說,他叫昊天觀的道士來,會發生什么事?”
“我不說,你自己想。”李奏忍住沒笑。
洛泱噘著嘴,還真仰頭看著天空想起來:
“仙鶴在大殿盤旋......‘嗷嗷’叫......難道大殿頂上有食物?白鶴發現有魚才會‘嗷嗷’叫,我家的鶴就是這樣。這祥瑞一定是假的!”
“真不該讓你想。”李奏笑了:“你什么都知道,豈不是顯得我笨笨的。”
洛泱彎腰用雙手捧著他的臉笑道:“你才是全世界最聰明的。破綻是你發現的,而且,你給自己找了個可可愛愛的小娘子,這還不聰明?”
“你完了,蘇洛泱!”
蘇元極一腳踏進屋,正好看見這沒眼看的一幕,還聽到妹妹肉麻的夸完李奏夸自己,他往坐榻上一坐:
“說吧,你倆怎么賄賂、賄賂我,我才能裝作沒看見。否則,下次別想讓我幫你爬墻。”
“你竟是這樣的五兄!那......你要怎么賄賂?”
五兄不是四兄,洛泱一時還真沒想出他有什么錯處,能讓自己抓住小辮子的地方,只得軟聲求道:
“你看,我倆說什么也沒避著你,說明我們當你是最親最親的人,你怎么忍心傷害最親的人呢?是吧,五兄?”
“看在你嘴甜的份上......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你大婚那天,要讓我,蘇元極,背你上花轎。”
妹妹上花轎,是該由長兄背出門,元極是最小的阿兄,算算怎么都輪不到他,干脆逼妹妹先答應。
洛泱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今生何幸,得此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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