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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漣等著就是圣上這一句。
兩人起身,屏風外面的另外三位司設女史,用眼神詢問李好古,他微微搖頭,三人便仍舊站著并未進去。
徐清漣很滿意她們識趣,邊替圣上更衣邊道:
“清漣入宮后規規矩矩,沒人欺負,要說委屈,就和李逢吉的孫女李蘭枝有關。”
圣上奇怪道:“李蘭枝?你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她怎得罪你?”
“她得罪的不是我,而是圣上。”
“哦?她有幾個膽子敢得罪朕?”圣上有些好笑,也想聽聽發生些什么。得了圣上的眼神鼓勵,徐清漣道:
“清漣是乞巧節前進的宮,那日宮中有宮宴,清漣去給太和殿的貴女們送賞賜。
這本是圣上一片心意,且是尚功局制的同一批珠釵,李蘭枝不但挑挑揀揀,還說圣上的賞賜寒磣,自己故意將珠釵扔在地上,反而怪奴婢笨手笨腳,碰掉了珠釵。害奴婢回去挨了好一頓打......
您說,她嫌棄圣物,是不是得罪圣上?她若做了安王妃,哪天在宮中遇到奴婢……清漣可不愿意再受她侮辱,寧愿躲到庫房里,眼不見心不煩。”
這事還真有。
只不過,被徐清漣添油加醋,且那“奴婢”也不是她,被她和自稱混在一起,讓圣上誤解罷了。
圣上笑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朕本就不會選安王與李逢吉聯姻,這女子想要借朕為她出氣,不如逗逗她,好讓她領朕的情。
他便道:“胡鬧,你是朕身邊的女官,用不著躲她躲到內庫房去。何況你在內殿,難道安王妃還會到朕的內殿來?”
“圣上......”
好在這只是她拋磚引玉,徐清漣見撒嬌不能得他承諾,便緩緩道:
“清漣曾與父母在東都洛陽居住過一段時間,那時,李逢吉初到東都做留守,東都人人都在傳,李留守不滿圣上罷了他的相,說圣上受制于......”
受制于閹人!
這話自己可以講,卻容不得街頭巷尾都議論!
圣上憤憤然一腳踢在紅檀木椸上,徐清漣嚇了一跳,想要去扶已經來不及了,木椸“咣當”倒在地上。
李好古帶著宮女內侍跑了進來,看到只是木椸倒了,這才放下心來,對徐清漣道:
“徐女史怎地如此不小心,你們出去吧。”
他彎腰去給圣上整了整衣袍下擺,陪笑道:“圣上可是要去御書房?”
“不去!”
圣上煩躁的踱著步,去御書房又怎樣?能進來與他議事的,都是王守澄他們篩選過的大臣,聽不到真話,也辦不了實事。
“擺駕學士院,讓李訓來講《貞觀政要》。”
翰林學士院是能讓他放松的地方,《貞觀政要》是能點燃他內心雄主血脈的書,圣上抬腿出了寢殿,對殿內幾個恭送他的女官,一眼沒看。
“徐女史,你對圣上說了什么?讓圣上生這么大的氣?”
幾個司設女史對她都很不滿。
圣上臨幸女官,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她說些不該說的話,妄圖引導圣上,尚寢局也不會放過她,她們幾個也要跟著受罰。
圣上走了不久,果然有姑姑來將她們領到尚寢局去。
徐清漣忐忑不安。
她不是怕被罰,而是拿不準圣上的心意。
葉尚寢已經年近五十,明年就要以五品女官的身份告老出宮,十五歲入宮做宮女,五十才能離開,她一舉一動都格外小心,生怕出了什么亂子。
圣上不經尚宮,自行將一個內庫房的女史調到她們尚寢局,她就已經夠頭疼了。
現在還有人來報,徐女史趁著侍寢,在圣上面前妄議大臣,這可是后宮大忌,尚宮甚至是太后追究下來,連她都要受牽連。
“徐女史,你進宮的時候,帶你的是哪位姑姑?”
葉尚寢板著一張臉,言下之意,連這位教導姑姑她都不會放過。
林司設忙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到:“她進宮是趙司闈舉薦的......”
趙司闈是有后臺的人,葉尚寢話到嘴邊吞了回去,但圣上動了怒,她又不能不罰,只好道:
“你們四個罰俸一月,帶出去,每人領罰五杖,林司設也同罰俸一月,另選四名司設女史入內殿。”
林司設暗暗叫苦,但這也是無奈之舉。
她們葉尚寢搶先懲罰了,等梁尚宮追究下來,才能保得住大家。
徐清漣心里一驚:不,她不能離開內殿。圣上走時心意不明,若是以后想不起她來,自己豈不是被自己作死了?
幾個女史更是恨絕了徐清漣,但此時也只能跟著典正女史出去領罰。
葉尚寢心里還是有數的,這幾個人或多或少都跟圣上有過接觸,說是打五棍子,典正女史也不會下死手。
打了幾下,四人被關到了雜物房里,預備看看今晚圣意,明早再放出來。
“徐清漣!你這個害人jing!跟你一起當值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她一來我就知道她是個狐貍jing,你們還不信。”
那三位女史罵罵咧咧,雖然棍子打得不算痛,可她們覺得是個恥辱。
徐清漣默不作聲,靠著門邊坐下,離她們遠遠的。這幫人不值得她花心思,她得想想怎樣回到圣上身邊去。
等得越久,她的心就越涼。
直到天已開始蒙蒙黑,林司設帶著四位新挑的女史去了寢殿。
雜物間的門開了,一位女史拿著個燭臺進來,幾人眼前一片光明。徐清漣驚喜問道:
“是圣上讓我們回去了嗎?”
“就別做夢了,都到這個時辰,圣上根本沒問起你們。”那女使放下燭臺,轉身出去了。
徐清漣想叫住她:“妹妹別走,能不能替我帶個口信......”
也不知那女使有沒有聽見,雜物間的門并沒有再打開。
她失望的把頭往身后的墻一靠,身體碰到了一捆柴。
仔細一看,這并不是宮外送進來給她們用的木材,而是宮里載種的櫸柳。櫸柳的木質輕,劈砍比別的木頭容易。
宮里人喜歡在冬季修剪櫸柳的時候,留下樹枝當柴燒。
徐清漣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轉過身子,往墻角移了移,避開了那幾個女史的視線,她開始用指甲小心的從櫸柳枝上剝樹皮。
起初剝下來的只有很細一條。
她放在手腕上比比,都不合適。
直到拇指指甲都被戳出了血,她終于剝下一條兩根手指寬的樹皮。
徐清漣看著那支燒了一半的蠟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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