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劫匪,外加生火烤靴子,阿勒花了一個時辰。
小劉節兒派出來旳人,追到同谷關外也沒追上阿勒,那時,李琛已經帶著阿勒、鄧萬春到了李奏的軍帳中。
李奏放下手里的筆,他剛抽空給洛泱回了封信,表揚她將糧食及時送到同谷關。
眸子里的笑意還沒有隱去,阿凜來報告,阿勒回來了。
這么快就有消息了?還是出了什么意外,竟然讓這么小的孩子連夜趕回來。李奏將信封好交給身邊的阿冽:“去傳阿勒進來。”
阿勒心里“咚咚”打著小鼓,他沒看過程越寫的信,但能肯定的是,阿姊的事他肯定寫在信上。
李奏打開信,才看一眼,就抬頭對阿勒笑道:
“阿漠在第一行就提出為你請功,既然這樣,本王先記你一功。”
阿勒激動不已,他沒想到阿漠言出必行,用的還是這樣的方式。殿下已說出這話,就算后面看到阿姊犯的罪,也不會遷怒于他了吧。
果然,李奏的眉頭漸漸鎖起,他又重頭看了一遍,才將手里的信遞給旁邊的元楨。
他打開卷軸,看到了信中提到的成州劉節兒畫像。
程越已經寫了,他們認為惠娘做奸細這事,阿勒是被蒙在鼓里的,再說他冒死將畫像送回來,這就等于是拿了劉節兒的把柄,盡管這把柄是他們制造出來的。
“本王不會食言,阿勒,這次要給你記大功一件。”李奏含笑道:
“你再說說,你帶回來這人是怎么回事?”
“他叫鄧萬春”
阿勒將他在路上遇到的事說了一遍,這下連獨自坐在角落里喝茶的顧允之,都好奇的望了過來。
“阿冽,快把鄧二郎請進來。”
鄧萬春是吐蕃驛卒,這樣敢于反抗的人,正是他們要找的人。
鄧萬春本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在與吐蕃咫尺之遙的同谷,自己竟然見到了面如冠玉的齊王。
他內心的震驚與喜悅,讓他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呲溜呲溜吸了兩下鼻子,雙膝跪地,給齊王行了個大禮:
“草民鄧萬春,參見齊王殿下!草民乃成州人士,特來向同谷軍獻圖。”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塊折疊好的麻布,阿凜上前接了過來,打開來看,他眼光一亮:
布上畫的竟是成州驛站軍防圖。
李奏拿著軍防圖掃了一眼,不動聲色道:“起來說話。”
“吐蕃以驛站為外圍城防點,成州所轄驛站十七座,分連渭州、岷州、武州、宕州、秦州,每站驛戶一百,負責飼養馬羊、種植麥黍,成年男是為驛卒,另有驛兵二百至五百不等,草民所在的良恭驛驛兵三百,位于往宕州途中。”
這和他們之前的設想相差太遠,李奏忍不住打斷道:
“宕州破敗后,吐蕃不是沒在那里設州府嗎?為何這些驛站還保留下來?”
“為的是保留原官道暢通,以及給馳援的吐蕃騎兵補充給養。吐蕃騎兵除了武器,并不需攜帶給養,因為是輕裝上陣,行動更為迅速。”
大唐驛站有舟、馬、車,也有少量驛兵,主要是傳遞和報警,而吐蕃的驛站則是一個個小小的兵站,附近的農戶也變成以驛站為中心的驛戶。
所以,當年被戰火燒得破敗的秦州、宕州被吐蕃占領后,并未給予重建,本身就變成了一個驛站,平民分至各驛站去做驛戶。
這與大唐的認知不同,李奏他們知道吐蕃驛站有兵,卻不知被廢棄的州府仍保有周邊驛站。
吐蕃最有戰斗力的jing騎兵,就是靠著原有的官道和沿途的兵驛站,輕裝快速移動,又以烽火為信號,站站傳遞,最快獲取信息。
“那日,蕃兵欺人太甚,草民實在忍無可忍與他們動了手,正想帶著妻兒逃走,不想蕃兵快我一步,將草民妻兒殺死當場
若唐軍西進,草民愿帶路!”
李奏卻搖搖頭:“我們不能直接攻打成州,但是,我們可以支持你回驛站武裝暴動。只要殺了吐蕃將領,本王就任命你為本驛站校尉,接管所轄驛兵、驛戶。”
鄧萬春何等聰明,他已聽懂李奏的意思:
我給你武器,替你包圍驛站,切斷外來支援,打贏了驛站歸你。
“行!我還可以聯絡附近幾個驛站的驛戶,成州驛將是吐蕃駙馬的叔叔,此人兇殘暴虐,把成州百姓當成自家的馬羊,大家對他積怨已深,只要有武器,必能一呼百應。”
吐蕃人對兵器控制嚴格,驛卒是碰不到兵器的,所以驛戶再怎么造反,很容易被驛兵鎮壓下去。
驛站之間相隔不過二十里,相互呼應,殺一儆百。
但這相互呼應也是手掌的兩面,大家圍攏在沙盤前,鄧萬春拿來小旗子,插在一個個驛站的位置。他又有些擔心的說:
“成州城內守軍四千,外圍驛兵五千,加上隨時可以武裝起來的驛卒、成州大族的家兵,總共近兩萬,但吐蕃兵只有不到千人。
大多數平民或種田、或養殖,都在依賴舊唐人大族謀生存,家中老小拉扯,不能說反就反,大族家兵的反撲,這也不容小覷。
多少年來,蕃地唐人造反,都是被按死在他們手上。”
元楨指指案上那幅攤開的畫像,笑道:
“你去看看那是誰?”
鄧萬春過去細看,不禁吃了一驚,他立刻聯想到阿勒背上那個硬邦邦的“棍子”:
“劉節兒的畫像!這......就是小兄弟送回來的東西?”
雖不明白畫像的用途,但他感覺其中定有玄機,齊王笑容篤定,這大大堅定了他的信心:
“我這就回去,按計劃組織暴動,若是十七個驛站都啞了,成州驛將的求救信號便發不出去。
就算他派人去求救,吐蕃騎兵收到消息趕來,那也要十天半月。”
“十天半月后,暴動的州已遍地開花,他們顧此失彼,再難組織有效進攻。”
李奏看著他笑道:
“所有州府被吐蕃人占的田地牧場,皆優先分給參加暴動的唐人,家中有人從軍者,父母妻兒皆能領取春荒口糧,本王立言在此,你可回去傳達。”
想起自己慘死刀下的妻兒,還有被吐蕃兵毆打的父親,鄧萬春紅了眼睛:
“我父親妻兒不能享大唐之福,那我就要讓更多兒郎的父母妻兒,不必受他們所受之苦!”
一旁的阿勒呆立良久,想著自己的父母阿姊,他上前向著齊王抱拳道:
“殿下,阿勒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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