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植想起來了,反軍的首領叫做“史承雄”,這虬髯大漢確實很有些熊樣。
大漢自報家門道:“某乃史承雄,久仰蘇四郎大名,今日得見......竟是位白面少年郎。”
“你就是史承雄?蘇某來見史大郎,請前面帶路。”
史承雄再次哈哈笑起來:“本將軍姓史排行老大,史大郎是也,你現在不是見著了?”
元植一驚,知自己入了套,史墨白并不在此處,自己與此人素未謀面,哪有什么舊情可談?他抱拳道:
“既不是史墨白,在下沒什么可談的,告辭!”
“哎,蘇兄弟,你要找的那位史大郎是我族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說的。既然來了,不妨把條件說清楚,你與史家交易也不是一兩回,史家何時對你不講信譽?”
元植停下腳步,不是他舍不得走,在他面前站著十好幾個軍士,就算他拔刀,只怕也難從他們手下跑出去,何況這里是敵營中心。
他轉過身來,努力鎮定道:“那就請吧。”
進了大帳,史承雄自己往矮桌前一坐,也不請元植,開門見山道:“我叔父愛惜你是個人才,他說,給你蘇家留條活路,只要你們答應與我們合作。”
“你這叫給蘇家留活路嗎?今日若不是鄧副將先中毒,只怕連我父親和二兄也被你們一起毒殺了。”
元植憤憤不平道。他話音剛落,簾布后傳來幾聲動靜,偱聲望去,只見簾布微微擺動,并沒有人走出來。史承雄也不遮掩,呵呵笑道:
“你要是早些出關,又怎會發生此事?大概是那婆子耳背聽岔了,明明是讓她毒死幾個親兵,嚇唬嚇唬你。”
“嚇唬我?伱以為嚇唬我,我就會給你們打開關門、殺入長安?”
“你以為我們做不到?不怕告訴你,大唐氣數已盡,史家不過是拿回曾經屬于自己的東西。你若是識時務歸順了大燕,復國之時,你便是開國功臣。”
“大燕?”元植脫口而出:“你們真是史思明后人?”
“枉我叔父如此器重你,你以為你賣給他的那些東西,真值那么多錢嗎?滿大街都是的《天書》,你收了我叔父多少銀子?
叔父說,你帶著城里的那些火器歸順大燕,他可以既往不咎,若非如此,就別怪我們將你與我們勾結之事抖出去,蘇家一樣是砍頭的罪。”
“你!無恥......”元植氣得臉色鐵青。
簾子后面再次傳來碰撞的聲音,史承雄鼻子里冷哼道:
“帶他進來。”
只見兩個軍士綁著一個唐軍打扮的人走進來,軍士把蒙在他頭的黑布扯開,元植大驚失色,顫聲問:
“五郎?你怎么會在這里?”
史承雄只知道抓了個唐軍小將,元植這一聲“五郎”,他才知道抓的竟是蘇將軍的小兒子蘇元橋。
軍士把元橋嘴里塞著的布團扯掉,元橋怒目圓睜,對著史承雄“啐”道:“反賊!憑你們這些烏合之眾,也想篡奪李唐天下?做夢去吧!”
“五郎......”
“呸!你不要叫我,我沒你這樣的兄長!”
五郎眼見四郎被幾個哨兵攔住,正要打馬前營救,卻見四郎并沒有反抗,而是騎馬跟著他們往敵人軍營里走。
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對。
他忙勒緊韁繩調轉馬頭,打算先回通州城里再說,哪知過來的時候好好的,轉頭回去地忽然拉起了絆馬索,馬兒一個趔趄,連人帶馬摔了下來。
反軍軍士將他綁起,用塊黑布蒙住他的頭,扔在馬背,將他帶入大營。他站在簾子后面,聽見了四兄的聲音。
他這才知道,史承雄讓人下毒,毒死了鄧副將,還差點毒死父兄。
而四兄竟然是來和他們談合作的!
“五郎,你聽我解釋......”
“還有什么好解釋的?該聽見的我都聽見了。”元橋知道這個阿兄向往游手好閑的奢華生活,卻萬萬沒想到,他已經陷得那么深。
“蘇四郎,話我撂在這里,唐軍里還有我們的人,否則我們也不會知道你們手有火器。你想要救你父兄、救你弟弟,救你自己,那就拿火器和同州關來換。
來人!把他們鎖到窯洞里去,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放出來。”
他們扎營的地方,曾有幾個采石燒石灰的窯洞,因為石灰巖不多且分散,這里采完就廢棄了。
后來被附近的村民撞了木門,用來暫時儲藏燒好的木炭。四郎、五郎被軍士們推進窯洞,破破爛爛的木門關了起來。
“五郎,你別聽他胡謅,阿兄沒干什么對不起爹娘的事。我以為史墨白在這里,想來勸他們......”
“沒干什么對不起爹娘的事?你明知道有奸細卻不報告,害得鄧副將被毒死,這你對得起誰?你還要與虎謀皮,難道要等大家都被你害死才肯回頭嗎?”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現在我們手的火器并不多,就算給他們,對他們也沒有太大幫助,先對付過眼前,再......”
“你混賬!”五郎恨恨的瞪著四兄罵道:
“小妹和大家花這些氣力才造出來的火器,是用來包圍大唐,不是讓你賣給敵人談條件的。阿爹守得住同州關,用不著你杞人憂天。”
“那你要我們在這里等死嗎?”
“你怕死,那你到同州來干什么?躺在平康坊里睡女人不好嗎?!”
“我倒是想那樣,可你們每個人都叫我進、進!天下那么多不進也活得好好的人,為什么蘇家的兒子就必須個個進?”
四郎也惱了,他已經想方設法離開軍營,是被大家綁架來的,連李蕊也在旁邊說三道四,要他好好在軍營里立功,給孩子做榜樣,他這怨氣向誰發?
兄弟倆咆哮了幾句,同時沉默了。
事已至此,互相埋怨也沒用。
五郎用腳指頭也想得到,明日史承雄必會用他們兩個做人質,在城下逼迫阿爹投降。
同州這一帶其實沒有太好的天險可守,只不過這里是離長安最近的路,十萬大軍翻山越嶺也能走,只不過拖到援軍過來,他們難以應付。
所以他們早早在同州城里埋下釘子,可以輕易殺人放火,動搖軍心。
只不過得了消息,眼饞蘇家軍的火器,才想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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