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腳下,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實屬讓人心驚啊。”
老公爺用拐杖點了點地面,紅杉木的拐杖造型古樸簡約,但是點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卻讓周芳額頭不禁冒出了冷汗。
“老公爺說的是,下官這兩日急的夜里都睡不著覺,一心就想著趕快捉拿兇手,好叫百姓們放心。”
周芳叢袖袋里掏出一條巾帕,一面擦著額頭的汗,一面小心翼翼的回復著。
今日這事兒可不好辦了,按說只不過是尋常的問話而已,他不至于如此謹小慎微。
但麻煩就麻煩在死的人是那朱元寅的妾室。
朱家跟鎮國公府那可是實打實的親戚關系,朱元寅的嫡妻正是老公爺的孫女。
要說這正妻和妾室之間,說勢同水火有些夸大,但大大小小的矛盾,那可就多了去了。
他今日為了朱元寅的妾室上門來詢問老公爺的孫女,怎么想都知道他今日這趟好過不了。
這不,進府說明了來意后,已經不問朝堂事好幾年的老公爺竟然陪他喝上茶了!
這說明什么?說明老公爺不滿呀!
你為了一個妾室大張旗鼓的帶著人來,那他這個做祖父,給孫女撐撐腰壯膽兒,也不為過吧?
雖然這話不是老公爺說的,但周芳在朝堂摸爬滾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能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正是因為明白的徹底,所以他心里發虛,額頭冒汗。
老公爺就這么老神在在的喝著茶,見他說一句話就要站起來點頭哈腰的回答,便不再開口,只坐著陪他等人。
結果遲意沒等來呢,遲鐘宇和遲勵宇竟然結伴而來,坐下一起聊上了!
周芳這下子更心塞了,一個老公爺就夠讓他心虛,現在竟然連副都督和武安侯都來了,這是不給他活路了?
連連喝了好幾杯茶水,周芳這才緩解了一緊張就口干舌燥的煩惱。
“周大人這是怎么了?年紀輕輕就開始冒虛汗?你們這些文官身子就是虛,不經造!”遲鐘宇嗓門兒大,一句話說下來,震的周芳都快要耳鳴了。
看了一眼遲鐘宇的身材,還有他那標志性的大胡子一眼,周芳是敢怒不敢言。
“遲大人說的是,下官久坐書案,身子確實不如您硬朗。”不敢頂撞,還要笑臉相迎,周芳心里更苦了。
“也難為周大人了,這么熱的天氣,還要親自跑上門來。”一旁的遲勵宇則優雅謙遜了許多,不僅沒挖苦他,還讓人再給他添了茶水。
周芳卻覺得嘴里更苦澀了。
遲鐘宇雖然難纏,但起碼他是在明面上啊。有什么不滿的,他最過分也就是動手打人而已。
可遲勵宇不是啊,朝堂上的文官可是給遲勵宇起了個花名,笑面閻王,說的就遲勵宇。
他可是聽說了,遲勵宇跟匈奴大戰時,那可是面帶笑容斬殺敵方將領,后來又下令屠城的人!
他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跟在寺卿大人后面抓抓小賊還成,面對這么一屋子煞神,那還能保持住鎮靜,他都要佩服自己了!
上一次因為還有羅尚書在前面頂著,他沒那么大的壓力,如今一連面對三位,他只盼著遲意趕緊過來,他意思意思問兩句,好趕緊回大理寺去。
就這么煎熬著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遲意領著三個丫鬟,姍姍來遲。
“阿慈給祖父請安,二伯和父親也在?”遲意嬌嬌瞧瞧的行了禮問好,這才轉身跟周芳說道,“聽說周大人特意入府尋我問話?”
“不敢不敢,就是來叨擾幾句,麻煩遲姑娘說說當時的情況罷了。”周芳連連擺手,他可不敢說是來問話。
見周芳緊張的不時用眼睛瞟自己身后的三位,遲意不禁失笑。
這周芳倒是個有意思的,已經這么緊張了,也沒說只是走走過場,非得真等她過來。
“四丫頭坐下說話,外面這么熱,走過來也夠辛苦的。先喝喝茶,消消汗。”
老公爺用拐杖指了指自己身邊,使喚人道,“給四丫頭搬把椅子過來,就坐我邊兒上。”
屋中的下人動作利索的搬了張錦凳過來,又來來回回把小茶幾和茶壺也一并挪了過來。
遲意謝過老公爺,娉娉婷婷的坐下來,若是再上一些水果點心,這簡直就是一家子閑話家常的舒適場景。
憶嵐給遲意倒了杯茶,清秋則掏出帕子給遲意式了式汗。
遲意看著周芳在對面一副欲言又止的驚恐表情,也知道是自己這幾位長輩給他太多壓力了。
不忍心周大人擔驚受怕,她放下茶杯,主動開口,“不知道周大人要問些什么?”
周芳先是討好的對著幾人點了點頭,然后正色道,“經走訪調查,前天早上有人看到過遲姑娘在朱雀大街的胭脂鋪子里和春迎發生過口角?不知是否屬實?”
遲意痛快的點頭應是,“偶然遇到,確實說了幾句話,不過算不上口角。”
“遲姑娘介意把過程說清楚一點兒么?”周芳示意自己身后的官員認真記錄。
“當時春迎正與另一女子爭執,我不過是上前阻攔而已。畢竟春迎是我二姐院中的妾室,在外與人爭執,對我二姐的名聲也有損。”
“這和春迎另有爭執的人,遲姑娘可是認識?”周芳一愣,連忙問道。
他們接到春迎丫鬟的報官后,先是去少卿府巡查問話,在得知春迎在前一夜就沒有回府后,這才調查起春迎的那個丫鬟來。
那小丫鬟已經被嚇的神智不清,話都說不利索了。
沒問出什么結果來,他們只能走街串巷的大面積篩查。
還是昨日傍晚,好不容易問到了一些線索。
這才有了壯膽上門的事情。
當時聽到跟鎮國公府的姑娘有關時,周芳已經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只是沒想到,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和春迎發生口角的也另有其人。
被遲意嘲弄般問了一句,周芳自知理虧,但也只能當作聽不出來。
遲意也沒有繼續為難周芳,反倒平靜的說道,“我也是聽了她們爭執后,才曉得那人是誰。那位姑娘名叫鸝娘,是一個風塵女子。”
“風塵女子?”周芳不敢置信的問道。
遲意周圍的三個大男人也不淡定了,遲勵宇忍不住皺眉,“這春迎竟然和風塵女子有來往?真是不像話。”
“父親多慮了。”遲意安撫了遲勵宇一句,接著歉意的看了二伯遲鐘宇一眼,“跟這個鸝娘有來往的不是春迎,而是朱元寅。春迎之所以跟她爭執,是因為朱元寅曾揚言,要為鸝娘贖身。”
遲意話音剛落,在場的眾位齊齊瞪大了眼睛,既尷尬,又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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