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陳凱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反復確認葉思瑤表情里堅毅后,不屑的笑了:“小葉子你該不會以為得到程家幫老大一時的寵幸,就能高枕無憂過一輩子吧?”
葉思瑤噙著微笑不說話,繼續專心致志的修剪葉子。
陳凱喝了一口桌前的白開水,端詳著玻璃杯,幽幽道:“我前幾天聽豆子說,你讓他學狗叫?肯定是豆子仗著自己年紀小在胡說八道。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昊哥的。”
聽著像是為他著想,實則是赤裸裸的威脅。
葉思瑤放下手中的剪刀,笑意盈盈的看著他:“陳醫生看過《本草綱目》嗎?”
陳凱一愣,皺起眉頭:“我看那玩意干嘛?”
葉思瑤撫著盆里的白芍綠葉,語氣緩慢而輕柔:“《本草綱目》里有一段關于十八種藥物的配伍禁忌。陳醫生既然沒看過,我背給你聽:藻戟遂芫俱戰草,諸參辛芍叛藜蘆。”
他話音剛落,陳凱就突覺腹部傳來一陣劇痛,接著惡心犯嘔,渾身無力,他不可思議的看了眼桌上的白開水,從牙縫里擠出質疑:“你竟然敢給我下毒?”
葉思瑤淡笑著搖搖頭:“我寄人籬下,怎么敢隨身藏毒,不過是家里種的一些中草藥罷了。‘諸參辛芍叛藜蘆’,聽名字就知道人參、白芍和藜蘆這三種藥材混到一起,會出現毒性。”
陳凱更疑惑了,雖然他有含參片的習慣,也看到了陽臺上種植的白芍,但他并未發現房間里有藜蘆的痕跡啊!
要知道這三種藥材里如果沒有藜蘆,也不至于使人中毒,程北沐時常會帶醫生來家里,如果家里種植了藜蘆,不可能不提醒他……那葉思瑤是從哪里得到的藜蘆呢?
葉思瑤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手在桌上輕輕一推,打翻了放在上面的白芍花。
隨著花盆破碎成片,陳凱在白芍根部的泥土里發現了一坨枯草般的根莖——原來他把藜蘆偷偷種到了白芍的土里!
“信不信我弄死你?”陳凱忍著劇痛咬牙切齒道。
“哈哈哈。”葉思瑤突然開懷大笑,眼底是毫無畏懼的嘲弄:“好啊。”
說完他粗暴的扯開自己的襯衫衣領,露出滿是鞭痕的肌膚,用幾近瘋狂的語氣挑釁他:“來啊!弄死我!”
陳凱被這樣的氣勢驚嚇到,他猛得意識到這里還是程北沐的別墅,這一幕要是讓程北沐看到恐怕會對自己不利。
完了!該不會上了這個小子的圈套吧?
當他意識到事情嚴重性時,已經為時已晚。
程北沐聽到樓上傳來動動靜,立馬上樓查看,結果就看到陳凱癱軟無力的仰靠在沙發上,身邊是衣衫不整的葉思瑤……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趕緊上前扶起葉思瑤,著急的詢問:“瑤瑤,你沒事吧?”
葉思瑤早已收起剛才瘋癲的神態,重新變得柔弱無辜:“北沐哥,我沒事的。剛才不小心打翻了白芍花,弄了些泥土在身上……”
說完眼神輕飄飄的瞥向陳凱。
陳凱本來想辯解,但看到程北沐盯向他的眼神充滿著警惕,又猶豫了。
葉思瑤既然敢當著他的面下毒,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他現在道出下毒的事,葉思瑤一定會反咬他一口,說他企圖對自己不軌,自己是在被逼無奈下才選擇下毒自保。
再加上陳凱身患藥毒,多停留一秒就有喪命的可能,只能將一切憋回肚里:“是,是。葉先生太不小心了,以后要注意安全。”
程北沐看他臉色煞白,額頭滲出冷汗,以為他做賊心虛,沒好氣問了句:“陳醫生,你好像很緊張?”
葉思瑤在一旁插嘴:“陳醫生從剛才氣色就不太好,可能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北沐哥不如先讓陳醫生回去吧。”
程北沐盯著陳凱不說話,表情冷漠的讓人害怕。
這更加堅固了陳凱不說出實情的想法,他立馬順著葉思瑤的話說:“可能是我早上吃壞了東西,實在不好意思,今天不如就先到這里吧,我改天再來拜訪。”
說完不等程北沐開口,佝僂起背,扶著墻就快步離開了。
陳凱走后,程北沐轉身拉起葉思瑤的手,滿臉的不放心:“你真的沒事嗎?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如果欺負你了要告訴我啊,千萬不要忍著。你放心,我以前答應過你的,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誰傷害你都不行!”
葉思瑤被他關切的樣子惹笑了,溫柔的目光望著他:“北沐哥是堂堂程家幫老大,誰敢在你家里去動你的人?”
這個“你的人”就聽得程北沐心里很是舒服,看來小可憐已經潛移默化的開始依賴自己,把自己當成一家人了。
程北沐越想越開心,拉起他的小手:“走,我帶你去換身干凈的衣服。”
葉思瑤并沒有動,而是望著地上散落的白芍花,表情憂傷:“北沐哥你先出去等我一會兒吧,我想收拾下這些白芍。”
程北沐看著他難過的樣子,猜他應該看見細心照料的中草藥被毀,有些于心不忍。
一想到小可憐的父親是個藥草師,以前的他肯定經常接觸這些中草藥,所以有些睹物思人,自己也不好再做打擾,只能囑咐一聲:“那你收拾好了早點下來啊。”
“嗯。”
葉思瑤乖巧的點頭,目送程北沐離開后,拿起紙袋,將泥土里的藜蘆一點一點的挑揀出來,挑的干干凈凈,不留痕跡。
他不能讓程北沐知道他藏了這么危險的中草藥,他必須在程北沐心目中是單純善良的樣子。
噓,做事一定要滴水不漏,不能讓北沐哥發現。
晚上十一點鐘左右,程北沐在房間里看書,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起身開門,看到葉思瑤穿著一身干凈的睡衣,抱著一個枕頭,暖洋洋的對他笑:“北沐哥,我有點睡不著,可以陪我聊聊天嗎?”
“進來吧。”程北沐側身放他進來。
葉思瑤來到書桌前,看到上面擺放著幾本關于心理學的書,好奇地問:“北沐哥,你最近對心理學很有興趣嗎?”
程北沐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覺得與其讓外人給你當心理醫生,還不如我自己來,畢竟這世道壞人太多,瑤瑤你又那么單純善良,我怕你被欺負……”
葉思瑤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嘴里喃喃:“難道你……都知道了?”
程北沐點點頭,表情凝重:“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沒調查清楚陳凱的底細。我要是早知道他私底下和鄭昊有來往,是絕對不會讓你和他接觸的。”
他說完拉過葉思瑤的胳膊,十分心疼的看著他:“瑤瑤,你其實早就認出他了吧?怕我擔心才一直隱忍著不說。白天那禽獸一定對你動手動腳了,你是情急之下才砸破的花盆,想讓我來救你。”
葉思瑤:“……”他已經徹底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程北沐以為他是嚇壞了,心里面更疼了,他將小可憐攬入懷中,輕輕的撫著他的后背,恨不得用盡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溫柔:“當我知道你用砸花盆的方式向我呼救,我心里還挺欣慰的,最起碼你是信任我的,你覺得我肯定會來救你。瑤瑤,我從來不知道被一個人依賴的感覺原來可以這么幸福,答應我好不好,以后要一直都這樣信任我,我也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眼淚在不知不覺中布滿了葉思瑤那張漂亮的臉龐,他緩緩的抬起手,環抱住程北沐的腰,心里頭是這些年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你真傻。”葉思瑤聲音哽咽道。
“是,我很傻,所以你要擔待一下。”程北沐認真道。
“嗯。”他將頭輕輕的靠在程北沐的肩膀上。
這世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傻的人?
傻的干凈,傻的純粹,傻的讓人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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