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只有十三歲。他父親三年前打獵死了，母親帶著出生不久的弟弟改嫁，他十歲跟著部落人上山打獵，養活當時只有八歲的弟弟和五歲的妹妹。

方的弟弟石去年滿十歲后也開始跟大人上山打獵了。但家中沒有壯年男子，他們往往是被忽略的存在，分房子時就被分到了北坡的這間偏僻的屋子里來。

聽到隔壁的吵鬧埋怨聲，石悄聲問方：“阿兄，什么叫制陶隊、養殖隊和木工隊？”

方道：“你見過樹家里的陶碗吧？制陶隊我估計就是做陶器的。”這個樹，是他們在山陰部落里的一個伙伴。

“啊。”石驚嘆起來，“陶那么貴重，制陶的人一定會分到很多肉干吧？要是我們能去制陶就好了，一定不會再挨餓。”

“別想。”方搖頭，“那種又輕松、收入又高，還沒什么危險的事情，哪里輪得到我們來干？人家龍部落的人早就做完了。”

“也是。”還沒變聲的石嘆了口氣。

十一歲的石雖跟小泉同齡，但因營養不良，長得矮矮小小的。他能去打獵，還是他阿叔以及阿父生前交好的好友、阿姆的新男人共同幫忙說情，大家看他們可憐的份上才帶上他的。

一個家三個人，雖然有他和阿兄上山打獵，妹妹采集野果，但因為他們年紀小，起的作用不大，有時候還要部落的人保護他們，他們分到的肉很少。以前只有方一個人打獵時，三兄妹就只能保持餓不死的狀態。去年石也能打獵，他們的日子才好過一點。

一直睜著大眼睛默不作聲的妹妹小圓忽然出了聲：“阿兄，他們這里好好啊。他們住的房子好堅實，我剛才用拳頭捶了幾下，墻壁竟然一點兒也不動。住在這樣的房子里，夏天下大雨一定不會被淋到，雪季也應該很暖和。”

剛剛分到房子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和興奮，大家就被那些女人鬧事吸引住了，跑出去看熱鬧。緊接著被趕回來，因為天色已黑，今天是陰天又沒什么月亮，大家草草吃了點東西就躺下。

這會兒小圓一提，石才想起這個，又興奮起來：“阿兄，這房子真的好結實。這墻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又像泥巴，又像石頭，反正很堅硬。小圓說的對，以后咱們不怕大風大雨了。雪季也不怕凍死在屋子里了。”

山陰部落的住處并沒有規劃，偌大的部落，住什么的都有。靠山邊的就鑿山洞居住。等沒地方鑿山洞了，就找塊空地用樹枝搭建樹屋。因為沒有建筑知識，那些樹屋就是用樹木胡亂架起來，再用藤蔓綁住，再塞點茅草進縫隙里。春夏漏雨，冬天漏風，唯一能住得安心的就是秋高氣爽沒什么風雨的秋季。

所以別看山陰部落是大部落，這些人來龍部落之前還帶著些大部落人的優越感。可看到這堅實而整齊的房子，他們的優越感就已蕩然無存。

尤其是聽喬羽說什么制陶隊、養殖隊、木工隊，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龍部落的首領對他們根本不在乎，想趕他們走就趕他們走，半點不覺得他們有什么了不起。龍部落的那些男人女人尤其厲害，哨聲一響，他們就動作迅速地排隊，還會數數，一看就是打仗十分厲害的樣子。

今晚睡前看到這些，山陰部落人最后僅剩的那點優越感被擊潰得連渣都不剩了。

方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雖然早早挑起了家里的重擔，卻仍有極強的好奇心。他努力瞪大眼睛，想要在黑暗中看清楚這房子的樣子，但在沒有月亮的晚上，只能徒勞。

他只好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炕，贊嘆道：“也不知他們部落是怎么做起來的。人竟然不是睡在地上，而是睡在這叫炕的東西上面。要是下雨房子漏水，咱們鋪在身下的茅草和獸皮也不會被泡在水里了。”

“我聽龍部落的人說，到了雪季，炕下面還可以燒火，那樣睡在上面就會很暖和，一點兒也不冷。”石道。

小圓一聽就驚訝起來：“在炕下面燒火，人還能睡在上面嗎？那不得把人給燒死了？”

石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聽他們這么說的。”

“肯定不會燒人的，他們沒那么笨。”方安慰妹妹道。

“不管怎么樣，我都好喜歡這里。”石說著，又憤憤道，“慧他們真可惡，差點害得咱們要被趕出去。我討厭他們。”

方連忙“噓”了一聲：“快別說了，小心被他們聽見。”

石和小圓趕緊摒住了呼吸。

“明天你們要小心些，別讓他們借著機會打罵你們。”方不放心地叮囑道，“尤其是小圓，千萬要當心。”

慧一家仗著慧是長老，他家的小孩兒在部落里很是橫行霸道，許多小孩兒被他們欺負。只是方三兄妹以前住的地方算是窩棚區，跟住山洞的慧一家離得遠，才沒被欺負。

現在就住在隔壁，慧一家又受了那么大的氣，難免不把氣撒到他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身上。

小圓今晚也去看了那場熱鬧，她道：“要是他們欺負我，我就去告訴龍部落的人。我看龍部落的人很討厭他們一家，要是知道他們欺負人，一定會來罵他們的。”

“罵他們有什么用？到時候他們私底下還得來欺負咱們。還是別招惹他們吧。他們罵你，你就別理。打你你就跑。”

“好吧。”小圓嘆了口氣，答應了下來。

山陰部落里像方三兄妹這樣好奇新地方，感慨今晚的事情的人不少。大家睡得都比較晚，尤其是一些被懲罰的人，輾轉到深夜才睡著。

可感覺才瞇了一會兒眼，他們就聽到了一陣尖利的哨子響聲，緊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響起，從他們的宅子前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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