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依然昏睡,她躺的地方距離熏香爐很近。
夏云桐收回了視線,放下肩上的藥箱,朝著熏香爐走去。
而此時的柳大夫自然也聽到了二夫人的話。
他知道二夫人說的有道理,老夫人本來好好的,問題的確出在他身上。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方子沒問題,藥材更是沒問題,事后他也查看了湯藥和藥渣,都沒問題。
可怎么就會口吐鮮血昏迷不醒呢?
他查了醫典,苦思冥想,也找不到問題的答案,甚至不惜放下面子與昔日的幾個老對手討教,但卻一無所獲。
柳大夫低垂著頭,就有些難堪。
劉大人聽到二夫人這話,眉頭皺了皺,倒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對自己的夫人道:“無關人等,讓她們都退下吧,對了,讓董大夫來一下。”
劉夫人點頭應下,于是,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大夫人和二夫人。
柳大夫得到了劉大人的同意之后,就坐下來給老夫人診脈。
屋子瞬時就安靜起來。
而這時候夏云桐卻站在了熏香爐面前,富貴人家,無論是在廳堂還是在臥室,都會有這樣的熏香爐。
據聞皇宮里用的是最上等的龍涎香,而在戶部尚書府里,老夫人屋子里點的安神香也是上品。
夏云桐低下身子聞了聞,伸出手捏了一撮香灰,又仔細的看了看。
此時柳大夫眉頭微皺,眼睛微微的瞇起,正全神貫注的探知著老夫人的脈象,一顆心卻一點點的沉了下去,如果再這樣昏睡下去,人怕是不好。
可是他竟然想不出穩妥的辦法,他收回了手,心里斟酌著,自己開的藥應該沒問題的,可事實上就是出了問題。
夏云桐直起身子,輕輕的朝前走了幾步,看向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老夫人。
隨即,不著痕跡的掃視一眼老夫人的兒子與兩個兒媳,此時這三人都焦急的盯著老夫人。
眼前的情形確實耽誤不得。
夏云桐輕咳了一聲,正在斟酌的柳大夫忙回頭去看夏云桐,眼睛露出希冀之色。
他并沒有因為夏云桐的年齡而輕視于她。
醫藥這一行,雖然說大夫是越老越有經驗越老越厲害,可這也并不是唯一的說法,更有一些不世的天才,人家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他那云游在外的師父就是這樣的人。
柳大夫站起來看向夏云桐。
而夏云桐從來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性子,伸出手指著她身旁的熏香爐:“柳師兄,熏香里有一味藥材與您開的藥方相沖的厲害。”
屋子里霎時安靜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夏云桐。
這里面有震驚的,有審視的,還有凌厲的……
夏云桐不為所動,沉穩淡定,絲毫沒有驚慌之色。
柳大夫最先反應過來,臉色一下子變了,他幾步就走到香爐面前,俯下身子去聞里面的熏香,然后捏起里面的香灰,先是用手指碾了碾,隨后就送到嘴邊嘗了一下。
他和夏云桐差距就在這里。
夏云桐是個醫學天才,對于她來講,各種藥材的藥性以及味道,在她腦海之中,仿佛一個立體圖書館,隨時隨地都可以拿來使用。
而這時候戶部尚書也走了過來,眼神驚疑不定,夏云桐抬眼一掃,驚訝的發現,劉夫人與二房夫人的反應不一樣。
劉夫人眉頭緊緊皺著,臉色并不好。
而二房夫人手里本來拿著帕子,此時被她緊緊的攥在手里,用一種陰森森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夏云桐。
夏云桐有理由相信,如果屋子里只有她們兩個人,這女人沒準會掐死她。
此時柳大夫臉色變幻不定,幾息之后,就問站在一旁的夏云桐:“熏香里可是有象骨花?”
夏云桐肯定的點點頭,這事兒必須要當面講清楚的。
至于那個二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就不是他們兩個需要操心的問題了。
她要幫柳大夫保住回春堂。
“是的,這熏香里有象骨花,與藥方里的一味藥材相沖,象骨花本就有催眠的作用,又被特殊處理過,所以才導致老夫人昏迷不醒……”
柳大夫恍然大悟,已是滿頭大汗,嘴里叨咕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竟然忽略了熏香爐里燃的香。
劉大人臉色大變,都是官場的老狐貍,有些事情不需要說的多詳細,就已心知肚明。
人家柳大夫開的藥沒問題,是自家香爐出了問題。
香爐為什么出了問題?
那肯定是有心人為之了。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卻不經意看到二弟媳略帶驚慌的臉色,還有,她的兩只手無意識的攪在一起,顯示她現在心緒不寧。
突然,劉大人想到前段時間母親提出分家時,二弟以及他的夫人死活不同意的事兒來。
劉大人將陰沉的視線收回來,只當什么都沒看到,提高了聲音喊道:“來人……”
外面候著的孫嬤嬤連忙進屋,劉大人指了指熏香爐,孫嬤嬤愣了一下,隨即動作迅速的指揮丫鬟婆子,將熏香爐搬了出去。
而府里的董大夫也急匆匆的趕來,他對柳大夫一直是敬佩的,背地里也說了不少話,劉大人才沒有那么震怒。
他與劉大人見禮,看到老夫人屋子里的熏香爐搬了出去,先是不解,隨后低下頭來,眼底里露出思索,難道,這熏香有問題?
柳大夫雖然性子耿直,可也知道他如今站在誰家。
他愧疚的對劉大人說道:“劉大人,是草民的錯,草民醫術不精,竟然忽略了這一處……”
說著就要跪下請罪。
劉大人臉色和緩了一些,主動扶起他,聲音低沉的道:“柳大夫,你往日待老夫人精心,今日且恕你無罪,你趕緊開藥方,讓我母親快點醒來。”
柳大夫沒有動作,只看向夏云桐。
夏云桐并沒推辭,她現在掛的名頭就是柳大夫師父新收的小徒弟。
她如今是少年人的裝扮,眉毛加粗了一些,頭發全都梳起來用木簪挽住,皮膚不在蠟黃,看著很有精神。
所以她直言道:“柳師兄,你的藥方沒問題,要讓老夫人醒過來,我要先行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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