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已承認云默是安國公唯一的兒子了,封自己的孫女為郡主,老太后絕對能做到的。
云薇不是云默親生的,還差了一些,云愛是安國公后輩中最有可能封郡主的一人。
皇上起碼在這上頭不會過于苛刻,否則皇上也不會封誠國公的女兒為寧縣了。
老太太扶起云默,拍了拍他手臂,“好好讀書,好好科舉,俺等著你給你爹掙個誥命——”
“不是誥命,是榮銜。”云默提醒道:“女子才封誥命,我若金榜題名,皇上恩賞也會先追封我生母。”
”哦,原來男人同女子不一樣呀。”老太太恍然大悟,“你不用怕俺不高興,追封生母才對嘛,以前你又沒吃俺家飯,俺又沒給你做過衣衫穿,沒供你讀書,不是俺男人,俺同你都不認識的。
皇上為你封俺誥命——俺怕俺兒子要發瘋的,俺——嘿嘿,是唯一能同太后一起耕地的人啦,太后去同皇上說,俺一品國夫人也當得。”
“皇上再大方也封不了你娘國夫人!”
老太太自信張狂,云默看了一眼自己老爹。
真是夫綱不振,老爹同安國公的關系只是平平,老妻卻是太后的至交好友。
難怪老爹在老太太面前硬不起來。
云默感覺手上一沉,一個金疙瘩塞進書中,“這是?”
“見面禮,俺不能白受你的禮。”
老太太眼里閃過一絲不舍,如同割肉一般痛苦,索性閉上眼當做看不到生生將金疙瘩給人。
換做當年——這就等于割她的肉,放她的血,一塊金疙瘩能買好幾大車糧食呢。
安國公在旁輕聲提醒:“你可以不給的,俺兒子不差金銀。”
“他不差是他的事,俺舍不得是俺得事,但是該給也要給呀,這些年你對俺同俺兒子的付出比金疙瘩重得多。”
老太太瞪了安國公一眼,哼道:“你是夸你兒子有錢,在俺面前炫耀?還是提醒你兒子,俺是個小氣鬼?”
“都不是,我就是心疼你。”安國公求生欲很強,開口解釋:“給我十個膽子不敢說你一句不是,等不羨成親后,我帶你去逛街,你想買啥就買啥。”
老太太立刻眉開眼笑,同安國公一起逛街買東西,花安國公的銀子,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同安國公一起,是她最大的愛好了。
以前安國公總是推脫,這次他主動邀約,老太太覺得給出那塊金疙瘩也不覺心疼。
要不說,老夫老妻之間得有兒女呢,你對我兒女好,我也就對你好!
不做好繼母,再婚的夫妻絕對過不長久,除非碰見續娶后就忘了親生兒女的渣爹渣娘,不過老太太絕不會挑個渣男嫁了。
誰敢動她兒子,她能拼命的。
男人滿大街都是,兒子們是她身上掉下來肉。
云薇沒想到被一對老夫妻塞了一嘴狗糧,云愛眸子再次亮了幾分,竇祖母有點意思。
“你們兩個就不給金疙瘩了,俺也沒剩下幾個。”老太太給了云愛一個盒子,云愛不客氣打開,面臉的驚喜,“好漂亮啊。”
一只鳳頭釵雕刻jing致講究,一看就是宮里來的樣子。
“太后娘娘賞您的?給我會不會讓太后娘娘怪罪您?”
“你這丫頭心軟,同俺男人一個樣兒。”
老太太眉梢微挑,云愛不自覺后退一步,怎么慈愛的祖母變成刁鉆祖母了?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再次看向云戎,英武的少年身姿挺拔,雙眸純澈,倒是一副好相貌。
不過也沒遇見難事挫折,就云戎這樣的——怕連安國公府上的那幾個外孫子都斗不過。
老頭子認兒子倒是認得輕松,直接住在了云府,她出宮前安排了一番,安國公那兩個女兒能瞞住一時,瞞不住一世。
老太太站起身,幾步走到云薇面前,笑得臉上褶子都聚在一起,狠狠心將手腕上的大金鐲子擼下來,硬是套在云薇手腕上:
“俺的鐲子分量比那只鳳釵中上三倍不止,宮里的式樣太俗,你這樣清秀的小美人該有特別的首飾。
你自己設計鳳釵,容了金鐲子做,保準比那只好看。”
“您這是——”云薇一愣一愣的,“怎么突然就送我見面禮?我沒給您磕頭。”
“你聰明呀,這鐲子給他們,指不定讓他們拿去送誰了。”
老太太握住云薇的手,“你娘也是個好的,不過她心思怕是都在云默身上了,又不大愛出門應酬,就是個管家的夫人。
你在家待不住的,有勇有謀,又會新奇的玩應,沒人能騙你,往后云戎云愛還要依靠你。俺同俺男人——有些事,你懂得,等他們出事了鬧到俺面前,就遲了。”
“俺男人他那點好處壞處沒落在兒子身上,孫子孫女都隨了他!真是氣死俺啦。”
云薇明白了幾分,輕聲道:“您是說——”
“你還有靖王,那孩子也是俺看著長大的,心眼多得很,他為娶到你,什么事情都肯做。”
老太太篤定穆陽那小子把自己真實身份告訴了云薇,換她也不會瞞著心上人:
“別不舍得用靖王,讓靖王幫忙,讓他出大力氣,無損你自尊,旁人說你靠男人,你就回一句,有本事你們也找一個靖王來依靠吶。”
云薇:“……”
“他們找不到的,好用的靖王只有一個!”老太太捂嘴笑道:“用過靖王都說好,誰用誰知道。”
“——您——”
云薇徹底無話可說了。
老太太又拍了拍云薇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說:“俺說得話糙理不糙,女人依靠男人不丟人,沒男人可依靠才丟人,別被女侯影響到了,她不靠亡夫,不是靠楊公,皇上絕不敢封她為女侯!
她不僅靠男人,還靠女人,不是勸楊家女公子嫁給皇上,她算老幾,薇丫頭以后絕對能吊打她!讓她知道自己錯失了最重要的人,以后她下了地府都沒臉見亡夫,楊公也要罵死她。”
“竇祖母知道得挺多,您多給我講講楊妃娘娘同女侯得事。”
云愛覺得竇祖母鄙視了自己,可找不到證據,不過她還是湊過來,反正她不如云薇聰明。
橫豎聰明的云薇是她妹妹,永遠不會害自己,只會算計有心害自己的人。
老太太呆楞片刻,無奈道:“年紀輕的小姑娘都好奇楊妃,一個個不知人間疾苦,只看到她——俺們這些從辛勞饑餓中熬過來的寡婦才是真正的女人。”
老太太擺了擺手,”她連兒女都沒生過,不算女人,俺不知道她的事,看不起她。”
云愛:“……沒生過兒女就不是女人?不是該怪皇上無法讓楊妃娘娘動心留下骨肉嗎?”
“你——你從哪里聽來楊妃不讓皇上親近?他們還沒夫妻之實?”老太太詫異問道。
“聽薇薇說得啊。”云愛一把揪住悄悄移動腳步的云薇,“薇薇特別崇拜楊呢,還同我說過,女子成親的目的不是生孩子——”
“沒有,別胡說,我沒說過。”
云薇矢口否認,老太太目光太嚇人了,解釋道:“是——我是聽靖王殿下提過一嘴,他說最好的避孕措施就是沒有任何親近!也是他說過皇上沒碰過楊妃。”
“像是靖王說得話,倘若俺來說,就是楊妃寧可死也不讓皇上碰!”
云愛一腦門漿糊,這兩種說法有區別嗎?楊妃成親多年,真是處女?!
“算了,不提他們。”老太太含笑接過姜氏遞上來的藥膳補品,連吃了好幾口,點頭贊道:“好吃,著實好吃。“
”我是打算用您給我的鋪子再開一家藥膳店面,專門給女人滋補的藥膳。我已總結出好幾張藥膳方子,旁人想要拿去成品去研究,一時半會兒分析不出來,過上幾個月,我再推新款,讓他們繼續模仿去。”
姜氏對賺錢特別有心德,“薇薇說過,我們只做高端,出品必屬jing品,讓每一個女人都有專屬的滋補品。”
云薇在老太太目光下,再次開口解釋:“高端做jing品,中端做良品,底層的女子也有相應的滋補品,我同我娘說過,漸漸放棄中低端。”
“房契給了你,你自己看著辦,俺從來不開鋪子,最喜歡收租,每年漲房租啦。”
老太太尋思著等回宮后,就去同皇上說,再給她一百間鋪子,她親自去收租,多數數收來的銀子,多動動腦子省得人老了記不住事。
太醫說過,多思多想對她有好處!
管家走進門,他手中捧著一個卷軸,躬身道:“老爺,這幅畫已經裱好了,一會兒我讓奴才送去名家。”
云薇問道:“名家?是我聽過的名家嗎?桃李滿天下的名家?他們家族子以教授學生為榮,很少進入仕途,聽說他們家的子弟人人都有進士之才,這一代最優秀的名公子有狀元之資。”
“你怎么這么清楚?”安國公狐疑問道:“也是靖王同你說的?”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先生要參加會試,我當然要幫先生先了解對手嘍。”
云薇并沒有說慌,她拜托穆陽收集了不少的今科考生的資料,其中關于名家公子的有三四頁紙的介紹。
“我的對手只有我自己!”云默一派傲然,他能熬過考場考試,三個名公子綁在一起都不夠云默一人打的。
安國公贊許又驕傲,老太太暗暗撇嘴,穆地主未必就比云默差,還不是皇上不準穆地主參加科舉?
“我敬佩名家幾代人教書育人的品德,前兩日參加文會時,同名公子相識,他學識不錯,有些觀點同我頗為相似,我同他便書信往來探討文章,我們很談得來,他說有一副畫求我寫一首詩詞,當做他送給名老爺子的壽禮——”
云默輕易不留下墨寶,不過對他欣賞又談得來的人,云默也會寫詩題詞。
本來不怎么感興趣的老太太聽到壽禮時突然眼睛亮了,她的壽日也快到了,提醒云默提前準備一番:
“拿給俺看看,俺不識字,最喜歡寫詩寫的好的,過幾日俺也要過壽了,俺不求你旁的,給俺寫一首傳世詩詞就行。”
“竇祖母以為傳世詩詞是大白菜,說寫就寫的?”云愛將管家手中的畫作拿過來,展開給竇祖母看。
老太太道:“你當種白菜容易啊,播種,施肥,驅蟲,拔草,還要防止被偷挖走了,耗費功夫得大半年,不羨給姜氏寫了不少首詩詞了,聽說一日三首都能寫出來,俺只要一首一點都不過分。”
畫作展開,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畫作上面,云薇驚嘆晚霞之下湖波山色之美,“這幅畫景色好美,畫得真好,不知名公子在何處取景?先生幫我問一問,等有機會我也想去看一眼。”
云默贊許點頭,撇了一眼神色渙散的云戎云愛,這兩個根本就沒看懂吧,好在還有云薇同他欣賞眼光一致,懂畫懂詩詞。
“先生的詩詞提得也好,這可不就是天上人間——”
云薇敬佩云默的才學,顯然這首詩并不是卷毛硬塞進云默腦子里的傳世名篇詩詞。
可這首詩詞以景頌情,難得的名篇。
“老頭子別高興了,你仔細看看,這畫上的地方是不是——”
老太太雙眼睜大,臉色很不好看,“你方才說名家公子同你親近?不對,云薇方才說他是你先生的主要對手?”
云薇同云默對視一眼,“有什么問題?”
姜氏緊張的攥緊帕子,她也沒看出畫作有問題。
安國公臉色漸漸難看了幾分,啪得一聲,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混帳東西,名家該死的名家,他這不僅是要不羨的性命,還要掘俺的根!”
“父親這么回事?”
“這地方——這地方就是——”
安國公說不下去了,“橫豎不是好地方,你們只看到了美景,畫中的水底,山上的樹下埋了不少尸體,這么說吧,此處是老太后的傷心地,也是皇上想起一定會大哭一場的地方。”
安國公話音剛落,老太太接著說了一句,“痛苦總有遺忘的時,老太后并非不通人情,讓她回憶起喪子之痛,她同皇上絕不會放過敢撕開傷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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